第541章:裴愔入京見女兒(1 / 1)

“聖上,您訂的這些官員俸祿是不是太多了?”洛陽王宮正殿,在商談完一些重大事件之後,韋雲起拿著一份公文,這是民部尚書楊師道根據楊侗的要求重新擬定的俸祿製度。

楊侗如今治下的各級官員俸祿普遍都高,月俸折算成糧食的話,六品官員的職位在百石左右,若是以亂世前的糧價來算,這已經是三品的千石大員了,比十二衛大將軍、各寺卿差不了多少。

但往下就不同了,一個縣令,在文武二帝時代分為從六品上的上縣縣令、從七品上的中縣縣令、正八品上的下縣縣令,也就是說,同是縣令,不僅級彆不同,連俸祿也不一樣,下縣縣令一年收入是六百石,也就是一天一石六鬥左右,按照一石十鬥算,一個月五十石左右。

而到了楊侗這裡,太守、縣令廢除了上、中、下之分,去除上下,太守統一為從五品上、縣令統一為從七品上,俸祿也以品級而算,大隋官員都是從寒士之中提拔起來的人,在這之前,九成以上沒有為官經曆,郡縣官員沒人降職、降薪的現象發生,自然不會存在不滿之聲;若是以文帝時期的糧價來算,大家的俸祿一律得到不小提升。正因如此,韋雲起才會覺得這份新的俸祿製度高了。

“高嗎?朕倒是覺得有些少了。”

“還少啊?”韋雲起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

“中仆射不妨換個角度來想。”

韋雲起絞儘腦汁的想了一會兒,苦笑道:“微臣魯鈍,請聖上明示!”

楊侗說道:“就以縣令來說吧,他執掌的是一個縣的民生,以前很多人說的貪官,大多是縣令。這不是說郡級官員不貪,而是縣令離百姓最近,縣令是什麼樣子,朝廷在百姓眼中就是那個樣子!所以,縣令的口碑,決定著朝廷的形象。”

眾人聞言,無不醒悟起來,縣令是基層官員,如果他們不將政策執行不到位,哪怕朝廷有仙丹妙藥,也治不好一個地方的頑疾。

“但是皇兄!若是縣令貪婪、昏庸、不作為,大可讓刑部、禦部依法懲治即可,這和高俸祿又有什麼關聯?”楊侑問出了大家的心聲。

“一個縣令,每天要解決民間糾紛、關心民生,對百姓來說,縣令就是天!”楊侗看著眾人疑惑的神色,接著說道:“但縣令的俸祿是多少?一個月的收入,勉強可以購買五十石米!這對於普通人家來說已經夠了!但縣令,他出門不能總是穿著官服,而且還要參加一些名士聚會什麼的,總得有一身體麵衣服。還有就是縣令的安全問題,雖說縣有縣兵,但他們隸屬武部,俸祿乃是由朝廷發放,是朝廷的人,縣令沒資格調動他們來護衛自己,縣令在解決糾紛的時候,滿足了老實百姓的意願,卻得罪了桀驁不馴之徒,為了防止這些桀驁不馴之徒毆打、刺殺,縣令得自己掏錢供養幾名親隨,此外,家中還有幾個下人伺候,這也需要錢。一個縣令家有幾十口人要養,他這點俸祿哪裡夠用,隻能利用手中的權力謀私利,從而一步步走向墮落深淵。”

“貪腐自古以來都是弊端,以往對貪腐的治理都是以鎮壓為主,但朕認為堵不如疏,我們要找出問題的關鍵,然後從根源上入手,提高官員俸祿,讓他們不至於為生計而去貪汙,俸祿都這麼高了,官員還去貪汙乾嘛?如果還貪,那問題就大了,往輕裡說是一個人的道德問題,而往重裡說,他是想要更多錢去招兵買馬,圖謀造反。所以,當高薪普及下去以後,任何貪官汙吏都失去值得同情、值得赦免的理由,凡是貪汙舞弊者,一律嚴懲,情節嚴重者,按叛國罪論處。”

房玄齡笑道:“聖上此舉,除了這些之外,也可加大對人才的吸力。”

楊侗說道:“一個國家就這麼點官員,國家養得起,再窮也不差這點錢,何況大隋不差錢,就更沒必要虧待大家了;而且國家培養一個人才著實不容易,朕不希望他們因生活所迫鋌而走險,最終走上不歸路。”

“臣弟受教!”

“微臣受教!”

眾人心悅誠服。

貪腐,曆朝曆代都難杜絕,但不可否認的是,楊侗推出的高俸養廉政策,無疑開了一條新路,在用高俸祿提高文武百官歸屬感的同時,輔以嚴峻刑法、勒石記過、‘一人犯罪禍及三代’等手段,確實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遏製貪腐行為。

。。。。。。。。。。。。。

就在楊侗與諸臣議事之時,淑妃盧清華來到了妹妹裴月華居住的修業裡,裴月華怕‘義父’李密把她嫁給她不喜歡、不認識的人,送楊襲芳到了大隋之後,就賴在大隋不走了。從鄴城轉到洛陽不久,楊侗便給了她一座小宅院,占地隻有兩畝左右,但足夠她和幾名下人居住了。

盧清華到了後堂外,隻聽堂上傳來一陣陣笑聲。遠遠望去,隻見正中坐著父親裴愔,她的妹妹裴月華則坐在下首,父女二人談笑風聲,敘說著離彆之情。

但隨著盧清華走上大堂,堂內頓時安靜下來,裴愔和裴月華一起望著她,盧清華快步上前,在父親麵前跪下,眼淚一下流了出來,哽咽道:“女兒叩見父親!”

“孩子,苦了你了!”裴愔也傷感起來,連忙扶起她,見她容光煥發,遠非之前可比,不由歎息一聲:“孩子,聽說你‘罹難’之後,你母親痛不欲生,到了這兒,月華才說了真相。”

“女兒不孝,讓父母擔心。”盧清華將淚水拭去,也直到現在,才知道妹妹為何讓人將她請來,原來是父親到了。

“隻要你們過得好,我和你母親就放心了。”裴愔心中又是高興,又是傷感,忽然之間,想起了古靈精怪的外孫女,於是問道:“對了,芳兒呢?”

“不知父親在此,女兒沒帶芳兒來。”盧清華瞪了妹妹一眼,裴月華不以為懼,嘻嘻一笑,“我這不是要給姐姐一個驚喜麼。”

裴愔關切的問道:“清華,你,聖武帝對你好麼?”

這一問,隻讓盧清華鬨了個大紅臉,但事已至此,她又能如何?低下螓首,又羞又愧的輕聲道:“夫,聖上待女兒很好,不僅冊封女兒為淑妃,還冊封芳兒為武安公主。”

說到這,盧清華問道:“父親還在李密那裡任職嗎?”

裴愔也知女兒的尷尬,不欲多說什麼,於是順勢道:“為父以前在當偽魏的官是迫於無奈,聖武帝當年一怒之下,刺殺了李密無數官員,九成以上的地方官吏成為刀下亡魂,偽魏官場為之癱瘓,裴世清一家也遭了殃,他們家被殺掉了一大半,隻剩下一些婦女和老人幸存,有裴氏血脈男人和孩童全部被殺絕,死傷非常慘重,連裴世清也被,也被一刀兩斷,家財被洗劫一空。為父以害怕報複為由,趁機辭去了官職。”

裴愔對幾度要賣掉兩個女兒的裴世清一直懷有恨意,而且他隻有兩個女兒,所以他對裴世清一家的遭遇也沒有什麼難過。

但盧清華卻是吃了一驚,偽魏官場被刺客殺儘鬨得沸沸揚揚,她當然也聽說了,隻是裴世清幾近被滅門之事,還是第一回聽說,想到此事發生的時間,一陣甜蜜之感驀然湧至心田,羞人答答的說道:“夫,聖上是為女兒出氣呢。”

裴月華“噗”的噴笑出聲,“紅顏禍水說的就是姐姐你!”

裴愔也誤會了,單純以為楊侗‘衝冠—怒為紅顏’,心中也很欣慰,由此可見,女兒不僅沒有受到委屈,反而相當受寵,

“既然父親不當偽魏的官,乾脆把母親也接到洛陽安居好了,這樣我們一家也算是團聚了。聖上遲早解壓縮討伐不臣,而作為偽魏的都城,彭城必然會發生慘烈的戰爭,你們在那裡不安全得很。”盧清華說道。

裴月華也說道:“是啊父親,都說‘亂世人不如太平犬’,而大隋是當今天下唯一的淨土,李密遲早要完,您和母親就來洛陽吧!我們一起住。”

裴愔心動了,沉吟道:“好吧,等我回去,就把夫人接來洛陽。”

“父親什麼時候回去?”

“父親何時回去?”

“……”裴愔無語的看了兩個興奮的女兒一眼,不爽道:“貌似入門至今,連口清水都沒下肚,我就這麼不受歡迎麼?”

“啊!我忘了!”裴月華吐吐舌頭,親自跑去安排。

盧清華失笑,“父親,為何不將母親也帶來?”

“探我底啊?你還嫩一點。”

“……”盧清華

“你詐死,害得我和夫人傷心了許久!現在氣順了。”

“父親!”一股濃濃的愧疚之情,從盧清華眼中閃爍而出,哽咽道:“都是女兒的錯。”

“也隻有如此,你們才能波瀾不興的圓滿團聚,這是最好的結果,我不怪你。”裴愔歎了口氣:“此事絕不能外傳,不然對聖武帝,對你都是致命的。”

盧清華咬著嘴唇,道:“女兒明白!隻是女兒已經改了姓……”

“那又如何?”裴愔打斷了女兒的話,道:“女兒家嫁出去,就是彆人的,如果聖武帝不是皇帝,那你就是楊氏、楊夫人,這不也是改了姓嘛?怎麼改,也改不了你是我女兒的事實。”

“多謝父親。”這是盧清華最大的心病,得了父親的諒解,心頭陰霾一下就煙消雲散。

“我這次,是受裴叔之托來的。”

“世矩叔祖?”

“正是!”

“他想重新降隋麼?”盧清華皺眉道。

“差不多吧。”裴愔微微眯起眼睛,冷笑道:“聖武帝寫的《六國論》早就說過‘六國破滅,非兵不利,戰不善,弊在賂秦。賂秦而力虧,破滅之道……’可是那李淵卻不吃這教訓,當了皇帝以後,變得膽小如鼠,打了大敗仗,也沒想辦法狠狠的打勝一場,以凝聚人心,一次次跑來和大隋談判,為了苟且偷生,簽訂一係列喪權辱國的條約,賠償了大筆大筆的錢糧,自從失去關中,偽唐已經開始人心渙散。這下好了,短短幾年就成為‘賂秦’的‘六國’,離‘破滅’自然也就不遠了。”

目光緩緩地在盧清華臉上掃過,裴愔接著說道:“世矩叔父精明過人,便是父親也遠遠不如,這樣一個人,又怎麼會為偽唐殉葬呢?隻不過他又擔心落人口實,便迂回了一圈,讓為父跑這一趟。”

盧清華沉默了一下,索性直言道:“聖上雖然龐愛女兒,可女兒不會參與……”

裴愔瞪了盧清華一眼,道:“你想參與,我還不讓。”

“啊?”盧清華為之一呆。

“我以前最擔心的就是你,你現在過得好,我乾嘛為了遠遠的族人,而傷害自己的女兒?當我傻啊!”裴愔隻有女兒兩個,他這一支算是絕了,裴氏以後是好是壞,都跟他沒什麼關係,也就不關心裴氏延續問題。

“謝謝父親。”盧清華心裡暖洋洋的,過了一會兒,又問道:“可是父親,天下世家一直當聖上為洪水猛獸,斥責他是野蠻、粗魯、霸道的煞神,這叔祖為何??”

“為何降隋是吧?”

“對!”

“追逐利益是世家的本能和天性,古往今來概莫能外。世家隻會忠誠自家利益,而不會忠誠任何一個朝代的任何一個皇帝,如果這個皇帝的敵人比較強大,並能夠對世家許以重利,世家會毫不猶豫的拋棄這個皇帝,如今天下局勢明朗,大隋大有一統天下之勢,世家害怕了,想著給自己留條後路,便拚命來巴結大隋王朝,他們歸根到底,還是為了自身的利益,如果聖武帝開出的價碼夠高,這些世家一定想儘辦法的把李淵父子腦袋送到洛陽來。我也是世家中的一員,很清楚世家的想法。”裴愔歎了口氣,道:“當初叔父看好楊倓,而你又是裴氏最出色的女孩,這才不惜拆散你和聖武帝。對於裴氏來說,隻要你當上皇後、太後,那麼裴氏就能從你身上獲取無法想象的權柄和利益。”

盧清華聞言,隻感遍體生寒,她雖冰雪聰明,哪怕當過楊倓的皇後,卻也因為王世充的緣故,裴氏在她身上獲得不到什麼,這也使她沒有機會了解這些。此時聽到父親一一道來,心中對裴氏厭惡、怨恨至極,如果不是家族之故,她的人生也不會有永遠無法洗刷的汙點。女人就是這樣,她的極少正邪善惡之區分,有的隻是喜歡和不喜歡。當一個男人征服了她的身心,那她就願意奉獻自己一切,哪怕丟掉尊嚴也會甘之如飴;反之,你縱然千萬般好,得到的隻是厭惡與嫌棄。

女人的世界裡,隻有願不願意,從無對或者不對。

再如何尊貴,當她身心被一個男人征服,也甘願拋掉所有的尊嚴,隻為博君一笑。

要不然,又哪來‘嫁出去的女潑出去的水’之說?

顯然,盧清華也是這樣。

她怒氣不息,秀眸燃起了熊熊烈火,對裴矩恨得直滴血。

如不是裴矩,她和楊侗也不會被拆散,如不是裴矩,她也不會嫁給楊倓,如不是裴矩,她自始至終都是清清白白之身,如不是裴矩,她也不會痛苦這麼多年,如不是裴矩,她也不會差點死去、差點和丈夫女兒天人永隔。

一切都是裴矩的錯。

連呼吸都是。

女人的理性就是這麼的不可理喻的,再賢惠的人也是如此。

若裴矩知道盧清華的想法非氣背過去不可,雖然他摻和過,但拍板認定的人是楊廣呢。

盧清華眼珠一轉,丈夫今晚正好就宿於她寢宮,她決定先儘興玩耍,然後讓丈夫屠掉可惡裴矩,一個裴世清哪夠。但是轉念一想,又怕壞了丈夫的大業,問道:“父親覺得聖上如何?他會向世家妥協嗎?”

裴愔搖了搖頭:“我太久沒有接觸過,也不知聖武帝的品性,不過從他對待世家的態度上看,比武帝還要剛烈,他是絕對不會向世家妥協的。”

“聽說翟讓率領大軍來犯之時,他便遭到元文都、盧楚、韋津等世家子弟集體背叛和戲耍,在楊恭仁、皇甫無逸的鼓勵下,這才被迫披甲上陣、親身犯險,所以他對世家帶著一股仇恨。”

盧清華這回放心了,忽然說道:“父親也是世家子弟,難道就不怕?”

“兩國交兵,不斬來使。聖武帝怎麼會殺我的頭?”裴愔笑著說。

盧清華說道:“聖上真就殺過使者。”

“不至於吧?”裴愔打了個冷顫,雙眼圓瞪道:“我隻是個傳話的!殺我乾嘛?”

“我也是聽宮女說的,據說那個倒黴的使者好像是梁師都派來的,那人帶了幾十車奇珍異寶前去鄴城拜見聖上,具體原因我也不清楚,反正結果是禮物全收,人照砍。”盧清華表情很是認真。

“……”裴愔感覺自己來錯了。

盧清華說道:“要不這樣,若是有信件之類的,父親不妨交給女兒,讓女兒帶入宮中,順便問問口風。”

“也好!”裴愔老老實實的把裴矩的親筆信交給了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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