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章 生子當如賈平安(1 / 1)

“老了。”

李勣揉揉腰,就站在值房前說道:“先前有人彈劾李義府招募移民應者寥寥,老夫知曉李義府的性子,他定然會以人手不足唯為由把事情丟在百騎的頭上,你可想好了如何應對?”

果然,李義府那貨就搞不定此事。

賈平安說道:“此事百騎去了何用?”

李勣微微一笑,比老程還神秘。

“甚好。”

主意呢?

隻得了個神秘微笑的賈平安稍後就被召進宮中。

李義府在。

“……百騎不動,臣令各處官吏到各處招募,可終究人手不夠……”

賈平安剛好進來,行禮後,就毫不客氣的道:“敢問李侍郎,要多少人手才夠?”

李義府微笑道:“長安各處多少村子?要一一去鼓動……”

人無用,怪卵痛。

賈平安說道:“百騎不是文官!”

你特娘的讓武人去鼓動百姓移民,合適嗎?

你說的再多有何用?李義府笑的很是和煦,“陛下,臣……無話可說。”

道理老夫不和你說了,就揪著你那個錯誤不放。

百騎沒去!

李治本想讓李義府和賈平安借此共事的機會握手言和,可沒想到這二人卻是水火不相容。

“百騎疏懶……”

來了。

李義府看了賈平安一眼,心想雖然老夫給你準備的坑你沒跳,但這個坑你終究還是得要進來。

這便是李貓。

但凡被他坑過的無不深惡痛絕。

賈平安一臉沉痛,“陛下,臣願將功補過。”

李義府笑道:“陛下,臣在想,難道百騎能提著橫刀逼迫那些百姓移民安西?”

李治也冷了臉。

他本意是讓他們握手言和,可現在看來卻是不可能。

李義府新晉,必然要安撫,這也是他能紅得發紫的緣故。

賈平安一看他的神色就明白了。

從來隻有新人笑,他這個舊人要挨刀。

“此事朕便看著你折騰,不好……”

李治神色微冷。

這便是把處置權留在了最後。

出去後,李義府笑道:“此事老夫本不想如此,奈何陛下追問……”

我本不想嗶嗶,可皇帝知道的太多了。

賈平安覺得這人真的無恥。

“其實,此事並不難啊!”

賈平安提高了嗓門。

殿內的李治都聽到了。

不難?

李治捂額,隨即去了武媚那裡。

“李義府和賈平安之間涇渭分明。”

武媚很詫異,“陛下,他們的性子截然不同,如何能相容?”

李治一怔。

長孫無忌一夥的權柄不斷萎縮,他現在剛觸碰到了帝王的至高權利,有些飄飄然,武媚的話讓他不禁反省了一下自己。

“李義府行事狠辣,卻笑容滿麵,人稱李貓,笑裡藏刀。”武媚對於李義府的態度很明顯,那就是用,但也隻是用,“平安行事卻有章法,知分寸,兩者自然不相容。”

李治坐下,武媚叫人去煮茶。

“龜茲國相謀反,大將謀反,由此可見西域對大唐並無忠心。”李治沉聲道:“大唐若是丟失安西,下一步就會被封死河西走廊,如此就成了一隅之地,故此前漢和匈奴在河西一帶拚死廝殺,為的便是這個。”

“太子來了。”

李弘進來,等他行禮後,武媚招手,“來,聽聽你阿耶說朝政。”

李治微微一笑,眉間多了輕鬆,“河西一代能養馬,能耕種。你想想,能耕種便能存人,漸漸繁衍生息,而能養馬就能打造龐大的騎兵……”

武媚恍然,“如此,河西不但能養人牧馬,更是大唐通往西域的必經之路。若是被吐蕃人拿到了手中,他們利用河西的戰馬和耕地就能不斷強大……加之控製了去西域之路,貿易之利也得了……”

她不禁一驚,“一國何為重?糧食。其次軍隊,再次錢財……河西之地竟然如此重要,難怪從前漢開始就爭鬥不休。幸而大唐如今控製了此地……”

“控製隻是一時。”李治放緩了語氣,“此次龜茲之亂就給朕提了個醒,安西之地僅僅駐軍是萬萬不夠,若想長治久安,必須讓那裡成為大唐的疆土,而百姓就是根基。”

“不是在移民了嗎?”

“李義府辦事不力。”李治淡淡的道:“應者寥寥。”

“阿耶。”李弘突然問道:“那要不要打?”

這孩子……

武媚不禁笑了,“是移民,不是打。”

李治招手,等他近前後說道:“賈平安願意接手。”

武媚笑道:“給他試試也好。”

“不,他在外麵和李義府說此事容易!”李治看著她,似笑非笑的道:“既然他說容易,那朕便拭目以待,若是不妥……”

阿弟越發的奔放了,為何說出這等自斷後路的話?

看來……這是真的飄了?

李治牽著李弘出去。

身後……

“邵鵬,年輕人飄了該如何?”

“皇後,該痛責。”邵鵬的聲音中帶著明顯的慫恿和幸災樂禍,“奴婢曾聽盧國公說過,孩子是不打不成器。武陽侯也曾說過,打是親,罵是愛,愛到深處用腳踹。”

李治的嘴角微微翹起。

晚些賈平安二進宮。

再出來時身上竟然帶著腳印。

傳聞皇帝今日心情大好,令人準備了美酒。

……

李義府回到值房,冷笑道:“賈平安說移民之事簡單,他故意大聲說出來,讓陛下也能聽見。這是在故意羞辱老夫,如此……放話出去,若是不成,那就彆怪老夫不顧皇後的麵子!”

有心腹勸道:“侍郎,那賈平安好歹也是皇後的人,要不……緩和一番?”

李義府的笑臉依舊,但眼中卻多了一抹不屑之色,“想升官?”

心腹點頭。

“想發財?”

心腹點頭。

李義府微笑道:“如此,你就得出人頭地,把能威脅你地位的人踩在腳下,如此你就光芒萬丈……升官發財自然是你先他後。既然走了這條路,那就是不進則退,誰擋了老夫的道,誰就是老夫的對頭!”

心腹一怔,“可皇後若是不滿呢?”

“皇後的身邊在漸漸聚攏人,可都是陛下默許,懂不懂?”李義府和春風一起微笑,“就算是聚攏了人,可人心難測,內裡也得鬥一鬥……”

他突然拍拍心腹的肩膀,“許多時候需要你無事生非,主動挑事。若是陛下的人抱作一團,蜜裡調油,帝王就會生出猜忌心來。”

心腹恍然大悟,“也就說,哪怕都是陛下的心腹,彼此之間也不能交好?”

李義府點頭,“這就是為臣之道。”

隨後外麵就有人傳話。

明靜急匆匆的回來。

“這是買了什麼?”

賈平安抬頭看了一眼。

明靜走過來,猛地拍著案幾,“你竟然說移民之事簡單?”

賈平安點頭。

明靜捂額,緩緩退到自己的案幾前,一屁股坐下去,“此事外麵傳的沸沸揚揚的,武陽侯,我就怕你羞辱李義府不成,最終……”

最終被他反殺!

賈平安起身出去。

明靜叫囂著,“去看看他做了什麼?”

“明中官,武陽侯說是請客。”

程達動心,“可有我等?”

包東搖頭,“武陽侯請了盧國公等人。”

明靜看著程達……

你覺得自己能去嗎?

然後她歎道:“尋那些老帥來求情……果然是不變應萬變的武陽侯,烏梢蛇!”

……

“小賈請客?”

梁建方覺得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小子好像沒怎麼請過客吧?”

眾人一想還真是。

晚些到了長安食堂,梁建方上前行禮,“見過鄂國公。”

尉遲恭竟然來了,尉遲循毓在身邊隨侍。

尉遲恭當年威風凜凜的時候,連程知節都得退避三舍。

軍方前大佬出現了。

尉遲恭淡淡的道:“許久未見,你等倒也還精神。”

眾人一陣寒暄,李勣來了,李敬業跟著。

“懋功彆來無恙?”

李勣本姓徐,原名徐世勣,字懋功。後來被賜姓李。為了避先帝李世民的諱,把世字去掉,叫做李勣。

李勣拱手,“鄂國公精神依舊,幸事。”

尉遲恭目光掃過李敬業,“你太過謹慎,避禍的本事不亞於李靖,不過卻少了些大氣。”

程知節不禁苦笑。

這位的脾氣竟然還是那般啊!

尉遲恭卻對李敬業頗有興趣,上前用力拍了他一巴掌。

李敬業抬頭,“鄂國公看著頗為精神。”

“好一個熊羆!”

尉遲恭不禁讚道:“以後定然又是一員猛將。”

他愛不釋手的拍拍李敬業,“你說老夫精神,如何精神?”

李勣心中一個咯噔,“鄂國公,這孩子……”

尉遲恭看了他一眼,“你自家謹慎也就罷了,連帶孩子也要壓製,可是男兒?”

老夫不是男兒,難道是女子?

李勣苦笑。

李敬業說道:“鄂國公,我剛才見你盯著那個侍女看……”

前方,一個貴婦人緩緩而行,身邊兩個美貌侍女。

李勣的臉有些抽搐。

“男人但凡還有精神,就會對女人感興趣……”

“哈哈哈哈!”尉遲恭大笑道:“說得好!耶耶如今依舊對女人有興趣。”

李勣心中一喜,暗道孫兒今日竟然這般會說話,難道是祖宗顯靈了?

李敬業歎息一聲。

“說話!”

尉遲恭對這個小子越發的喜歡了。

剛才店裡點菜的賈平安出來,見狀就想阻止……

“是。”李敬業覺得尉遲大爺真的爽快,合自己的胃口,“不過真正厲害的男人,都不會盯著得不到的女人看。盯著這等女人看,他定然是欲求不滿。”

……

……

……

李勣的臉都綠了,準備回頭就拍死這個孫子,換一個繼承人。

尉遲大爺欲求不滿?

尉遲循毓的臉也綠了。

阿翁要殺人了!

賈平安剛準備打圓場,尉遲恭就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

一巴掌拍死李敬業吧。

尉遲恭一巴掌拍去,讚道:“耶耶無女不歡,自然欲求不滿,好小子,說的耶耶心中舒坦,回頭耶耶送你兩個歌姬……”

這樣也行?

李敬業咧嘴笑的很歡喜。

尉遲恭回身,賈平安行禮,請諸位大佬進去。

紀成南站在邊上諂笑,然後看到李勣一巴掌拍在李敬業的肩上,好像很用力,但毛用沒有,李勣麵色發青的甩著右手。

眾人一路上樓,最大的包間已經騰出來了,幾個權貴在邊上罵罵咧咧的。

“誰這般金貴?竟然讓耶耶讓地方,回頭弄死他!”

腳步聲傳來,一起傳來的還有紀成南的聲音。

“慢些慢些……”

紀成南打頭上來,隨後是賈平安。

幾個權貴盯著樓梯口,麵帶冷笑。

然後……

上來的是尉遲恭。

一個權貴麵色大變,趕緊拱手,“見過鄂國公。”

另一人也變色,“他竟然出來了?”

“幸好剛才沒鬨騰……我的神,後麵……幸好啊!”

李勣,程知節,梁建方……

“群魔亂舞啊!”

“這些人就算是一把火燒了長安食堂,陛下都不會眨一下眼。”

眾人進了房間,隨後酒菜魚貫而來。

酒過三巡,尉遲恭神色淡然,“老夫聽聞你不怎麼請客?”

呃!

這好像是真的。

“隻是巧合。”

賈平安不吝嗇,但卻因為以前掛著一個掃把星的名頭,所以請客就是招人恨。

“說吧。”

尉遲恭笑道:“年輕人沉不住氣,幾杯酒下肚就看著欲言又止。有事說話,能辦就辦,不能辦讓循毓陪著你鬨騰,被打死了活該。”

尉遲循毓在邊上,聞言不禁苦笑。

賈平安斟酌了一下,“諸位老帥從前隋廝殺到了如今,乃是大唐的定海神針……”

“馬屁就罷了。”尉遲恭淡淡的道:“當年老夫跋扈,就是被吹噓多了。”

可你竟然這般會得罪人,你自己知道不?

賈平安發現尉遲恭和李敬業竟然有些異曲同工。

都是得罪人的大師。

“可老帥們之後……”賈平安指指李敬業,“敬業與我情同兄弟,可看著敬業如今隻是在千牛衛廝混,這還算是好的。”

尉遲恭眯眼,“老夫的兒孫……不爭氣。”

老夫把你的潛台詞說了,你還想說什麼?

果然是得罪人的祖宗。

但賈平安卻絲毫不亂,“如今天下太平,自然該享受富貴,可富貴難過三代。”

“你想說老夫英雄,兒孫隻能裝孫子?”

梁建方直言不諱。

“這是現狀。”

帝王的猜忌才是那些權二代沒落的真正原因。

比如說尉遲寶琳,比如說程處默等人,看似風光,實則都是馬屎外麵光,壓根得不到重用。

老帥們在軍中、在大唐的威望太高了,子孫若是再得重用……皇帝怕是晚上睡覺都會睜隻眼。

“這也無可奈何。”程知節指指外麵,賈平安說道:“盧公放心,外麵有人把手,隔壁兩邊都沒人。”

“小子穩妥。”程知節壓低了聲音,“其實,老夫如今隻求兒孫安樂。”

尉遲恭搖頭,“若是太過安樂,不出五十年,子孫就會淪為廢人,到了那個時候,頂著一個爵位……實則就是廝混。老夫的子孫便是如此。”

賈平安認真的道:“長安是個享樂之地……”

這些老帥們心知肚明自家兒孫沒落的緣故,但卻想不到辦法。

帝王會猜忌,這是慣例。至少李治並沒有學前漢的帝王大殺功臣。

賈平安知曉還有另一個緣由。

——這些老帥的子孫都被人放在顯微鏡下盯著,但凡言行不妥就會被彈劾。

這也是程知節和李勣謹小慎微,尉遲恭躲在家中不出門的緣故。

“諸位,長安是個漩渦,也是個安樂窩,一旦享受慣了,誰會想著去冒險廝殺?”

賈平安毫不客氣的揭開了另一層傷疤,“朝中如今正準備經營安西,那裡將會大唐的貿易之都……那錢掙的無比輕鬆。”

他輕輕說了一個名字,“諸葛家族。”

好了,你們自行領會。

這是何意?

梁建方和蘇定方不解。

可李勣和程知節卻若有所思。

尉遲恭猛地一拍案幾,“狡兔三窟!”

蘇定方猛地想起了一事,低聲和梁建方說道:“漢末時,諸葛家族分為三處,魏蜀吳各有人,如此,三國不管如何,諸葛家族依舊能延續。”

現在不是漢末,但這些家族的情況有些像是漢末。

“咱們的子孫在長安漸漸泯然眾人矣。”程知節歎息,“安西乃是大唐麵對西域、吐蕃、突厥的前沿。

長安多人才,老夫的子孫在長安看不到機會,若是能去安西……就算是從頭做起,從一個府兵做起,有老夫征戰多年的兵法傳授,他若是不能成材,那便是天意。

若是從軍不成,去做生意也能賺的盆滿缽滿,至少是個富家翁。”

尉遲恭看了賈平安一眼,“襲爵的留在長安,從下麵再挑選人去安西,從此便是分枝,和本家不相乾。”

隻要不是犯下被牽累的大罪,那麼不管哪邊倒黴,另一邊都會存在。

這便是狡兔三窟的手段!

尉遲恭突然拍了尉遲循毓一巴掌,“你跟著武陽侯學了許久,可學會了這等本事?”

尉遲學渣羞愧的低頭。

尉遲恭看著賈平安,良久歎道:“此子一番話讓老夫恍然大悟。若是子孫能有你的才乾,老夫此刻閉眼都安心了。”

李勣的嘴角微微翹起。

眾人看著李敬業,都知曉了他得意的來由。

李敬業憨直,李勣為此憂心忡忡。可自從和賈平安交好後,李敬業的人生軌跡就發生了變化,從平緩往下變成了不斷向上。

蘇定方讚道:“生子當如此子!”

……

第二日,雍州州廨。

“願意移民的昨日來了幾個?”

負責移民事宜的州司馬常濤問道。

幾個小吏麵麵相覷,其中一人說道:“常司馬,昨日移民的就來了十餘人。”

常濤黑著臉,“李侍郎那邊怎麼說?”

“李侍郎……”小吏一臉膈應,“那邊的人沒來了,說是換了武陽侯來處置此事。”

“荒唐!”

常濤冷著臉,“此事李義府做的差了,便順手扔給了武陽侯。武陽侯不知天高地厚,也敢招攬此事……”

小吏放低聲音,“說是李貓早就挖了坑,就等著武陽侯往下跳。這武陽侯按理也不傻,卻不知回避。”

“這是自作孽!”事情停滯不前,常濤隻覺得憋氣,“武陽侯來了再叫老夫。”

“哎!”

外麵有人喊,“有人沒有?”

常濤心情不好,不耐煩的道:“做什麼的?”

“移民的!”

常濤抬頭看著進來的眾人,傻眼了。

“盧國公家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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