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忌要出事了?
賈平安努力想了想,硬是沒想到長孫無忌在曆史上是啥時候出的事兒。
不對!
記得褚遂良先去了,長孫無忌才被拿下。
他抬眸,正好鄭遠東看過來,竟然有些悲傷之色。
“褚遂良呢?可有消息?”
褚遂良被趕到了愛州,那地方……一言難儘,在此刻你可以把那地方理解為洪荒地帶,不,是蠻荒地帶。
褚遂良年歲大了,去了那等地方便是送死。
鄭遠東的眸色微黯,“已經去了。褚相年歲大了,到了愛州就一病不起。有人上了奏疏,懇請長安派去醫官,可陛下卻無動於衷。”
這個……和皇帝作對沒有好下場啊!
當初褚遂良有多囂張得意,此刻就有多狼狽不堪。
這便是天道輪回。
但褚遂良去了。
長孫無忌危險了。
“長孫無忌危險了。”賈平安幽幽的道:“你要如何脫身?”
長孫無忌雖然要倒台了,但要弄死一個鄭遠東依舊不是事。
老鄭會不會倒頭就拜,高呼求救?我是扶他起來,還是矜持一下呢?
“我?”
鄭遠東微微一笑,竟然有從容之意,“我自有辦法。”
他看了賈平安一眼,淡淡道:“武陽公要小心自家才是。如今朝中不少人都說你此次有大功。可所謂風頭越大,後患就越大。若是陛下重賞,你當如何?須知後患無窮!”
臥槽!
功勞太大還得要推卻?
可我的孩子怎麼辦?
老大不給個萌官能過得去?
老二……罷了,兜兜是女娃,且等以後再為她謀劃,還有老三……
賈老三倒是不用他擔心,想到這裡,賈平安不禁有些發酸。
高陽那個憨婆娘對外放話,說是自己以後去了,所有家財都留給賈老三。這是在提防她去了之後,朝中有人建言收回她的財產。朝中的理由很簡單,賈老三對外聲稱乃是收養的孩子。
嘖嘖!
那個憨婆娘果然是對兒子貼心貼肺,可若是驕縱了怎麼辦?
他一番琢磨,才發現自己思想跑偏了。
可鄭遠東這態度不對。
賈平安感受到了些悲觀的味道。
“老鄭。”他很認真的道:“記住,若是不成便來尋我。”
鄭遠東的眸色深沉,“皇帝那裡無動於衷。此事……難。”
賈平安微微一笑,“我自有辦法。”
“你……”鄭遠東看了他一眼,起身道:“我得回去了。”
他走出了酒肆,突然熱淚盈眶。
他和賈平安之間的交情更像是互相利用。長孫無忌要倒台了,他從未想過賈平安會對自己伸出援手……
皇帝漠視了他,此刻也不在意他的身份是否會暴露,這便是被炮灰了。
他能如何?
心中絕望的鄭遠東甚至想到了一了百了。
可賈平安竟然伸出了援手。
於他最絕望的時刻,給了他希望。
鄭遠東回身看了一眼。
酒肆的門口,賈平安站在那裡,許多多正在仰頭和他說話。見他看過來,賈平安點頭,神色從容。
安心,哥能救你!
鄭遠東露出了一個微笑。
老鄭抽抽了。
賈平安覺著這貨大概是經常拔插更換控製芯片的緣故,所以導致立場出現了問題。
“武陽公,此次三門峽疏通,這便是萬家生佛了。”
許多多福身,賈平安居高臨下,又看到了蛇頭。咦!這個蛇頸很是幽深啊!
隨即他進宮。
“讓他進來。”
李治含笑看著賈平安走了進來,一開口便是恩寵。
“賜座。”
呃!
朝堂上除去宰相們有座位之外,其他人都得站著,幾無例外。賈平安今日這一坐,便是難得的恩寵。
賈平安看了皇帝一眼,見他神色柔和,看向自己的目光中竟然多了些笑意。
“三門峽乃是長安的致命之所在。朕非是不想遷都,奈何天下強兵皆在此地,若是遷都,大唐江山動搖,得不償失。”
賈平安應了一聲是。
這臣子還是很溫順的。
李治心情更好了幾分。
春風吹進了殿內,帶著勃勃生機。李治含笑道:“你此次三門峽之行很好。”
你說個好字就完了?
賈平安覺得這位帝王摳門的連拉屎都要嗦手指頭的主。
李治突然換了個話題,“聽聞高陽收養的那個孩子頗為聰慧,朕剛封賞了他……為郡公。”
臥槽!
這當兒子的是郡公,當爸爸的卻還是縣公,以後見麵是不是要行禮?
皇帝你不厚道!
而且為何不給我家老大封爵?
不對,老大以後要承襲我的爵位,若是封爵便成了玩笑。
果然,論算計誰都比不過皇帝兩口子。
賈平安出了大殿,王忠良在身後說道:“皇後那邊一直在念叨你,太子也是。”
我能豎個中指嗎?
到了皇後那裡,她忙碌的不行,正在監督人翻找衣裳。
“這裡都是婦人的東西,平安你去尋五郎。”
賈平安覺得自己就是個皮球。
周山象看著邵鵬,再翻一個白眼,“你不是說武陽公要一個月才到嗎?”
邵鵬麵色蒼白……天氣雖然漸漸轉暖,可架不住晚上還冷啊!
皮球到了太子那裡,他正在上課。
司議郎蔣林遵正在裡麵授課,李弘卻突然站起來,麵露喜色,“舅舅!”
賈平安?
蔣林遵回身,眯眼看著賈平安,淡淡道:“武陽公竟然歸來了嗎?”
賈平安看了郝米一眼,也不囉嗦,問道:“聽聞有人質疑新學?”
蔣林遵的眼中多了些惱火,“什麼熱脹冷縮之言,至為荒謬!武陽公莫要用來蠱惑太子。你可知太子整日念叨什麼?念叨熱脹冷縮可能把大殿給縮沒了。”
好外甥,果然有前途。
但這個仇卻不能不報。
賈平安說道:“信口雌黃的便是你這等人,未曾驗證便斥之為荒謬,這是做學問的態度?捫心自問,你等的學問……嗬嗬!”
這聲嗬嗬太傷人了。
蔣林遵冷笑道,“眼見為實。”
這裡是宮中,並無礁石給你測試什麼熱脹冷縮,你能如何?隻能憋著!
太子對賈平安的態度越發的好了,引發了這些東宮屬官的羨慕嫉妒恨。可這人不知迎頭趕上,反而是想著給賈平安迎頭一擊。
果然都是窩裡橫的行家裡手。
蔣林遵看著賈平安,嘴角掛著譏諷的微笑,心想你難道還能如何?
郝米怒了,但他是內侍,不能乾涉這等事兒。
賈平安突然笑了起來,隨後吩咐道:“弄些柴火來,另外,撬開一塊石板,今日我給太子上一課……這一課便叫做何為熱脹冷縮。”
從這一刻開始,賈平安再沒用正眼去看過蔣林遵。
“撬……撬石板?”
邵鵬來了,把賈平安拉了出去,低聲道:“宮中不得縱火,另外你弄石板作甚?”
“隻管弄來。”
賈平安拍拍他的肩膀,“老邵你覺得我可會坑你?”
咱們多年的交情,我要坑你也是坑在暗處。
邵鵬認真的想了想,“難說。”
絕交!
隨即去請示了皇後,武媚聽到這個要求,猛地想到了李弘前陣子說那些先生嘲諷賈平安的事兒,就點頭,“帶著人盯著。”
來了不少人,趙二娘不當值也來了。她本是窮人家的女兒,後來進宮為宮女,隻因做事勤懇,所以帶她的女官便教她識字。誰曾想趙二娘從此便是頭懸梁,錐刺股,一門心思的苦讀,竟然有出息了。
這一步步的走到了今日,堪稱是艱難,而讀書更難。趙二娘最欽佩的便是才子。剛接觸賈平安時,她覺得太過年輕,怕是名不副實。可賈平安卻源源不斷的給了她驚喜。
此刻她雙眸放光,盯著那被架起來的石板。
這是一塊青石板,用大錘砸都很難砸斷,此刻下麵火焰熊熊,沒幾下就被熏黑了。
賈平安就坐在側麵的台階上,和太子在說話。
“舅舅,三門峽有趣嗎?”
李弘就像是一隻被關在宮中的金絲雀,渴望著外麵的世界。
蔣林遵聽到了舅舅的稱呼,回頭看了太子一眼,正色道:“殿下,武陽公非是你的舅舅。”
咱不能亂認親戚。
李弘看著他,神色漸漸嚴肅了起來,“武陽公便是我的舅舅。”
嗬!
蔣林遵不禁失笑,“殿下,你的舅舅乃是武氏。”
他覺得這是賈平安蠱惑的結果,不禁冷笑。
你再蠱惑,等太子大些後,他自然知曉這些。
李弘神色淡淡的:“武氏不是。”
阿娘私下說過,武氏幾兄弟都不是好人。那一刻阿娘的眼中全是仇恨之色,李弘記得很清楚。他隨即就安慰了阿娘,說是等他長大後,便把那武氏兄弟都殺了。
那一刻武媚的眼神很複雜,半是欣慰,半是惆悵。
若是殺了武氏兄弟,天下人都會嘲諷她,都會非議她。
這個時代,宗族最大!
“彆想這個。”
賈平安不喜歡孩子去摻和這些事兒,把一顆純潔的心都給熏黑了。
半個時辰後,賈平安覺得差不多了,就吩咐道:“澆水。”
邊上有一桶水,一個內侍提起水桶便澆了上去。
嗤拉!
大青石上瞬間便蒸汽升騰,下麵的火堆也撲了一堆灰上來。
蔣林遵目不轉睛的盯著青石。
趙二娘死死地盯住了青石。
在場的人都是如此。
可會斷了?
啪!
很清脆的一聲。
啪!
又響了一聲,懸空架著的青石竟然斷為幾截,落在了被澆滅的柴火堆裡。
賈平安起身過來,看看斷裂的痕跡,很是滿意的道:“太子,看看,這便是熱脹冷縮。鐵器熱脹冷縮不會損壞,但青石卻不行。青石膨脹後再澆水,頃刻間內部結構變化,便會崩裂。可看到了?”
李弘伸手摸摸斷裂的地方,被燙了一下,然後歡喜的道:“果然是這樣。舅舅,你在三門峽便是用這等法子炸了那些礁石嗎?”
賈平安笑道:“礁石太大,自然不可能這般架著燒,是鑿孔洞,隨後放了火藥進去炸,一次次的炸,再鑿穿……放火油進去焚燒,最後澆水,用大錘在上麵用力砸,自然就碎了。”
“原來如此。”
李弘的眼中全是崇拜,“舅舅,你的學問真好。”
蔣林遵麵色微紅,賈平安全程無視了他,這等無視比什麼嗬斥和洋洋得意更令他倍感羞辱。
你明明那麼普通,卻又如此的自信。
賈平安頷首告退。
趙二娘不禁低聲道:“果然是學問大家。蔣林遵……遠遠不及也!”
她失態了,並且這話被蔣林遵聽在耳中。他羞憤欲死,冷冷的看了趙二娘一眼。
糟糕,我竟然得罪了蔣林遵!
趙二娘心中焦急,可轉念一想,得罪就得罪了吧,老娘是宮中人,他難道還能把手伸進宮中來?
哼!
趙二娘冷哼一聲,昂首離去。
賈平安一路到了道德坊,薑融帶著坊卒們齊齊拱手,笑吟吟的道:“此後長安不缺糧,武陽公為我等長安百姓造福了。”
感謝就感謝吧,這特娘的誰在扒拉我的後背,還有些疼痛……作死呢!
一下!
二下!
三下!
事不過三!
賈平安怒了,猛地回身。
嚶嚶嚶!
徹底康複的阿福出現在了賈平安的身前,抱著粑粑嚎叫。阿寶不屑的(受驚)跳開。
我的崽!
賈平安揉揉它的腦袋。
“阿耶!”
“阿耶!”
兩個真正的崽在後麵衝了過來。
沒說的,一人抱一條大腿,仰頭歡喜的蹦躂。
這個安全誰負責?
賈平安看看周圍,王老二正靠在坊門外麵,警惕的盯著一個男子。
再裡麵些,陳冬迎過來,“見過郎君!”
兩個婆娘也來了,一家子歡歡喜喜的回家。
一進家,衛無雙就帶著家人行禮。
“罷了。”
這等歡迎儀式賈平安頗為受用,特彆是當小小的兜兜福身時,差點一屁墩坐下去,讓他的心都變得柔軟了。
進了後院,老龜鬼鬼祟祟爬到了院門口。見到一行人進來,又急忙掉頭往裡爬,結果轉彎過急,竟然翻車了。
“老龜!”
兜兜看到老龜四仰八叉的躺在那裡掙紮,就喊道:“大兄來幫忙。”
賈昱過來,兩兄妹合力幫老龜翻身,然後又在為了剛才誰出力更多而爭執。
“大兄你剛才偷懶了。”
兜兜叉腰嚷道,活力十足,不,是火力十足。
理直氣壯。
賈昱雙手抱臂,學了不知是誰的裝比模樣,不屑的道:“我會偷懶?你方才揪著老龜的腳還琢磨了許久。”
“胡說。”
兩個孩子拌嘴,大人沒法管,賈平安就去沐浴。
“兜兜好凶。”
衛無雙無意間說道。
蘇荷瞬間就炸了,“老大才凶,昨日才將把兜兜推了個踉蹌!”
衛無雙看了她一眼,雲淡風輕的道:“我不是嗬斥了老大?怎地,你覺著還不行?”
蘇荷冷哼一聲,大凶抖一抖,“兜兜是老二,還是個女娃,老大整日欺負她,還要不要臉?”
在她看來,兜兜是這般的可愛有趣,老大卻越發的無趣了。可衛無雙卻把老大當做是一塊寶,這是眼瞎了。
衛無雙怒了,“大郎整日帶著兜兜出去玩耍,難道這不是長兄風範?你一葉障目,管中窺豹,厚顏無恥……”
“是阿福帶著他們出去玩耍!”蘇荷雙手握拳,怒目而視,“要打架嗎?”
衛無雙嗬嗬一笑,隨意的踢了一腿,保持著姿勢……
賈平安剛好從浴室出來,看到媳婦兒衝著大門蹬腿,大長腿這般……他覺得鼻子有些發熱。
“罷了,夫君回來了,我不和你一般見識。”
無雙的腿好厲害,連夫君都說厲害,和她睡時總是能聽到好腿的讚美……我不是對手,罷了。
“這是為何爭執?”
賈平安覺得這兩個婆娘的關係好像出現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衛無雙沒好氣的道:“夫君你走後的半個月,大郎和兜兜打了一架,兜兜鼻子出血了,蘇荷由此就對我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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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熊孩子竟然還打架?
賈平安怒了,“把孩子叫來。”
兩個孩子被叫來了,看著很是親熱。
“為何打架?”
賈昱和兜兜滿臉茫然。
“阿耶,什麼打架?”
賈昱很是不明白。
兜兜也不清楚,“阿耶,我們沒打架。”
衛無雙看著蘇荷,一臉茫然。
蘇荷也是如此。
小孩子的世界不是大人能理解的。
但賈平安還是告誡了兩個孩子,若是家中發生霸淩現象,那麼他會親自出手。
“我會親手收拾你們,明白了嗎?”
雨過天晴,兩個孩子被阿福帶出去玩耍,笑聲遠去。
“都是你!”
“是你自家的錯。”
兩個婆娘在床榻前爭執,不知是誰先動的手,齊齊倒在床上開始各種摔跤。
“啊……無雙我要殺了你!”
手被大長腿踩著的蘇荷叫嚷著,隨後一個翻身,竟然把衛無雙壓在身下。
衛無雙雙腿纏住她,發力想把她掀翻,可蘇荷卻紋絲不動。
她跪在衛無雙的身前,賈平安從後麵看著……
這個……光陰不能虛度啊!
賈平安把門關上。
外麵的秋香的臉紅了,紅的像是天邊的晚霞。
三花強作鎮定的道:“無事,隻是打架。”
聲音越發的激烈了,秋香還是處子,臉紅紅的請教道:“郎君這是打二位夫人嗎?好凶。”
呃!
三花仰頭,眼中有些彆的意味。
“是啊!”
……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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