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5章 不動就是動(1 / 1)

“兵部在不斷的變化。”

任雅相緩緩說道:“有人說小賈揭開了兵部的醜事,老夫會暗自痛恨,可說這話的人卻小看了老夫。”

賈平安已經溜了,任雅相重新給自己泡了一杯茶,悠閒的說著,“那些年老夫看到了遍地廝殺,人命不值錢,百姓要想活命就得參加叛軍……大隋崩塌的後果是什麼?就是民不聊生……若非大唐立國,邊上虎視眈眈的突厥和高麗就能瓜分了中原。”

這是一段慘痛的曆史。

“當時老夫還年輕,在那等原先人煙稠密處行來,卻發現人煙稀少,不時能看到倒斃的百姓屍骸……什麼叫做千裡無人煙,老夫那時候才知曉。”

“前隋為何崩塌?帝王的責任自然不小,可官吏的責任小不小?不小!”任雅相目光堅定,“前晉時中原淪為屍山血海,前隋後也是如此,不能再這樣了。所以老夫容忍了小賈……”

這也能和賈平安掛上鉤?

吳奎覺得自家的智商被羞辱了。

“你定然覺著老夫信口胡說,可你要知曉,小賈這等人天資聰穎,不管是文事還是武事他都出類拔萃,可他不夠老……”

任雅相笑了笑,“若是他經常在兵部,老夫必然會委以重任,時常看護……可這並非是好事……他不夠老。”

“驟進不好,根基不牢……所以還是穩紮穩打的好。他即便是吊兒郎當的廝混,可也為我兵部帶來了可喜的變化,不管是密諜還是揪出了蛀蟲,讓兵部生機勃勃,這樣的年輕人,老夫不護著他……難道要嫉賢妒能?”

任雅相喝了一口茶水,“大唐需要年輕人來接班,老夫老了,唯一的長處就是見多識廣,可這些年見到的官員武將大多資質平平。老夫知曉為何……你可知盧國公他們為何這般驍勇善戰?”

“這是本事吧。”吳奎覺得應當如此。

哎!

“這是本事,可更是大浪淘沙。”任雅相幽幽的道:“前隋大亂,各地草莽紛紛現身,一個個所謂的英雄好漢都出來了,他們是如何出來的?殺出來的。使用無數人命鋪出了一條名將之路。”

吳奎隻是想想就覺得凜然。

“可如今大唐安穩了,那些本該出頭的人不是在種地就是在經商,或是做了官吏……於是大唐的人才漸漸就凋零了。老夫一直在冥思苦想,為何人才總是這般難出頭呢?”

任雅相淡淡的道:“老夫想了許久,這才想到了答案……循規蹈矩壓製了人才,太平時節裡,那些百姓再想如亂世般的出頭就難了。

如此看似人才都出於世家門閥之中,其次便是豪族子弟。可老夫看了許多所謂的大才,實則都是庸碌之輩。而小賈卻不同,他讓老夫看到了不羈。”

亂世牛鬼蛇神出沒,哪怕你是個販夫走卒,拎著刀也能為自己砍殺出一個前程來。在這個過程中,無數人才不斷湧現……

興許某個耕地的農戶搖身一變就變成了明主,某個賣草鞋的大漢搖身一變就變成了帝王……所謂亂世出英雄,那英雄哪來的?

殺出來的!

無數人的骸骨堆積出來的台階,讓這些人一步步走了上去。

不羈就是人才?

吳奎猛地醒悟,“賈郡公每日點卯就跑了,看似不羈,實則便是不拘泥於兵部。”

任雅相讚許的道:“對,否則老夫早已把他困在兵部,想出而不得。”

……

賈平安不知任雅相還有這等情懷,出了兵部後,包東等在外麵。

“那格鬆嘴硬,一直不肯說話。”

“看看去。”

賈平安去了百騎。

格鬆已經體無完膚了,但眼神卻輕蔑。

來啊!

用力的拷打我啊!

賈平安覺得這樣的精神值得尊重。

裡麵太臭,他趕緊出來。

“各種手段都上了。”

沈丘看來也些惱火,“彭威威的手段連咱都看不下去了,可他依舊能扛住。”

“是條漢子。”

明靜脫口而出,賈平安淡淡的道:“那隻是因為你們的手段還未觸及他的靈魂深處。”

嗬!

明靜想到那一夜的恐懼,忍不住懟了一下,“那賈郡公試試?”

試試就試試!

賈平安走進了刑房。

一股子腥臭味迎麵撲來,但賈平安發現連明靜都很是適應這等氣味,可見久入鮑魚之肆而不覺其臭這話一點都沒錯。

格鬆輕蔑的看著他,呸了一口。

包東眼疾手快,擋在了賈平安的身前。

這便是防彈型護衛。

賈平安走了過去,伸手要了根棍子。

“我沒興趣知曉在長安的吐蕃商人中有多少是密諜,也沒興趣知曉那些胡商中有多少人被你們給收買了,知曉為何嗎?”

格鬆張開嘴,賈平安把棍子塞進他的嘴裡,不屑的道:“因為不管他們如何打探消息,祿東讚依舊不敢下山和大唐廝殺……他不敢,一輩子都不敢!”

他抽出棍子,格鬆怒吼,“大相會殺到長安,把你吊死在城門之外!你且等著,吐蕃大軍將會橫掃西域……”

賈平安搖頭,回身道:“看看,這便是最有價值的口供……吐蕃如今的重點在西域,而非吐穀渾,如此大唐就能重點布防……”

他拍拍明靜的肩膀,“拷打是一門學問,並非是夠狠就好,而是要觸及他們的靈魂深處。”

我難道真的不行?

明靜失望羞惱,“什麼叫做靈魂深處?”

“就是……”賈平安笑吟吟的道:“所謂靈魂深處,就是你所思所想,就是你的三觀……”

三觀?

賈平安也不解釋,“明靜你退步了。”

你不能當著大家的麵拆我的台啊!明靜雙拳緊握。

“不過還能努把力。”賈平安覺得這妹紙唯一的缺點就是太喜歡買買買了,以至於精力都傾注在了上麵,“要從靈魂深處去檢討自己,這才是反省。”

格鬆麵如死灰,賈平安補了一刀,“密諜必然對祿東讚忠心耿耿,所以我貶低了祿東讚,他必然會反駁……這是本能,不是什麼密諜就能控製的。”

“不過你此刻已經變成了一個奸細。”

賈平安笑的很是樂嗬,“走了。”

這裡麵太臭了,沒法待。

剛走出去,就聽到了格鬆在咆哮。

“賈平安,我就算是變為厲鬼也不會放過你,我要纏著你直至地獄……”

“用刑!”

彭威威再次出馬。

明靜送賈平安出去,一路上默然。

這妹紙是想借百騎貸吧?

賈平安不差錢,但覺得明靜的狀態不對。

“賈郡公,借些錢吧。”

果然是百騎貸。

賈平安歎道:“你這般……有意思嗎?”

明靜詫異的道:“不如此有意思嗎?”

最後賈平安隻能同意,看著明靜歡喜,他覺得這個妹紙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不可自拔。

明靜回到自己的值房,喜滋滋的拿出購物車翻看。

“這個不錯啊!”

“還有這個。”

她弄了毛筆出來勾了幾件貨,準備中午去市場裡再看看。

中午在市場裡飄了一個時辰,明靜心滿意足的帶著幾件貨回去了。

她在百騎是監督,所以沒事的時候她就可以放羊。

晚些下衙,明靜打個哈欠,整個人變得平平無奇……

進宮的路上能看到許多人。

有人趕著去吃晚飯,有人拎著東西急匆匆的去辦事……

“見過明中官。”

一個宮女福身,目光中帶著豔羨。

宮中無聊苦悶,能出宮的明靜讓多少人為之羨慕嫉妒恨。

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後,明靜把買的東西歸納好,等著晚上再仔細品鑒。

那是她一天中最為快活的時光。

吃了晚飯後她早早回來,也不說出去尋個人扯淡。

叩叩叩!

外麵有人敲門,正在看一條裙子的明靜飛快把東西藏好,問道:“誰?”

一個有些陰沉的聲音傳來,“有要事尋你。”

明靜打開房門,微黑的外麵站著一個內侍。

內侍身材高大,閃身就進來。

“出去!”

明靜的屋裡東西太多了,平常壓根不給人進來。

“出去?”內侍肆無忌憚的打量著室內,回身道:“三千錢,咱就不把你是女人之事說出去。”

明靜一怔。

內侍冷笑道:“想知曉咱是如何發現的嗎?宮中清理夜香的內侍和咱交好,你這裡的夜香每月總有幾日帶著血……男人如何出血?唯有女子的月事……

明中官,咱若是叫嚷起來,你的差事不保不說,弄不好……蒙蔽陛下之罪,你可能擔得起?”

呯!

明靜下意識的就是一拳。

內侍捂著眼痛呼。

呯!

再一拳,內侍被打跪在地上喘息著。

“滾!”

要彆的都行,要錢……那就是要我的命!

明靜低聲威脅,“你以為陛下不知?彆自己找死,滾!”

內侍抬頭,眼中全是怨毒之色。

宮女好歹是個全須全尾的女人,可內侍卻少了鳥兒,不男不女,所以心理扭曲的不少……後世的心理學大師進了皇宮也沒法解決這些內侍的心理問題。

內侍起身就跑了出去。

“呸!”

明靜剛準備關門,就聽到內侍在喊。

“明靜是個女人!她是個女人!”

明靜身體一震。

她本以為一句陛下知曉了就能讓這個內侍閉嘴,可沒想到此人卻是個瘋子,竟然寧可一起倒黴也要把她拖下來。

宮中許久都沒出過這等狠人了。

我疏忽了!

外麵已經沸騰了。

“明靜竟然是個女人?”

“想想她的肌膚好生白嫩……”

“可咱們的肌膚也白嫩啊!”

“那是不同的白嫩,明靜的白嫩看著就……就什麼來著,咱們的看著就惡心。”

“她還不喜和咱們打交道。”

“她的胸……”

“咦!最近明靜的胸長了好多。”

明靜正在屋裡解衣。

天氣還冷,明靜把衣裳褪下,露出了上半身。

一條布帶正勒著她的凶,不過很輕微。

明靜反手在背後解開布帶,隨即用力一拉,凶就平了許多。

“不對,他們都看慣了我的大凶,若是突然平了,那豈不是欲蓋彌彰?”

明靜手一鬆,凶就猛的彈了起來。

可後續怎麼辦?

明靜穿好衣裳,跪坐在案幾後,仔細想著此事的手尾。

消息一爆出去,必然會有人稟告給帝後。

“陛下知曉我是女子,可此事被爆了出來,陛下也不能遮掩……我……危矣!”

“該如何自救?”

明靜想到了賈師傅。

“當年賈郡公也遭遇了危機……”

她記得賈平安很是從容,關鍵是動作不大。

是了,反應越激烈就越倒黴。

我要淡定!

明靜跪坐在那裡,身體微微顫抖。

一旦皇帝決定拋棄她,自然不會說知情,如此她就是哄騙皇帝……死罪!

“我的好東西啊!”

明靜看看屋裡的貨物,不禁悲從心來。

淡定!

淡定!

她咬牙切齒的道:“為今之計……隻有不動……不動就是動!”

……

帝後正在吃完飯,太子在側麵,看著阿娘不時叮囑阿耶少吃些肉,就覺得阿耶真可憐。

於是李弘就大口吃肉。

李治看了他一眼,覺得這娃也是個不厚道的。

皇後來了一片扣肉,那美滋滋的模樣讓李治覺得怒火攻心了……

“不吃了!”

皇帝一拍筷子,罷工了。

武媚覺得好笑,“陛下,晚些還有一道菜呢!是豕肉做的丸子,味道極好。據說在賈家每做了這道菜,兩個孩子都能多吃些。”

李治不禁心動了。

這個悍婦至少還是有節製的,並未把朕的飲食弄的比方外人還簡單。

於是他麵色稍霽。

“陛下。”

王忠良來了。

“掖庭宮那邊剛才鬨騰,說是……百騎的明靜是女子。”

瞬間李治的胃口就消失了。

“明靜是女子?”

這事兒武媚真沒關注過。

李治點頭,“當初朕剛繼位,宮中的內侍們不穩,朕不敢重用。而當時百騎對朕而言重之又重,所以就挑了明靜去……這些年她一直沒出過錯,沒想到今夜卻……”

帝王自然不會為了一個女官遮掩,所以明靜算是完了。

“去看看。”

李治重新興致勃勃的等待著丸子。

吃完晚飯,王忠良才姍姍來遲。

“有人發現了明靜有些不對勁,於是今夜就去勒索,被明靜趕了出來,那人隨即四處叫嚷……”

李治麵色不變,淡淡的道:“緩一日,後日尋個借口處死此人,務必要讓那些人知曉教訓。”

王忠良應了,“是,那後日奴婢就召集了那些人來觀刑。”

“明靜呢?”武媚有些好奇那個女官的下場。

“明靜沒吭聲,就在屋裡。”

武媚點頭,“是個聰明的。”

但這是皇帝的人,她不會乾涉如何處置。

這便是分寸感。

李治淡淡的道:“明日先查,明靜哄騙了王忠良……杖一百。”

咱不知道啊!

王忠良懵逼,但慣性驅使著他走到邊上跪下。

連武媚都覺得這人真的有眼力見。

皇帝讓你背鍋,那是看得起你。

杖一百……彆人興許能活命,但明靜……

武媚垂眸,把此事拋開。

……

早上起來後院裡熱鬨非凡,老大去帶娃,結果被老三一口咬住不放,慘叫聲驚動了一家老小。

“放手!鬆嘴!”

蘇荷怒了,伸手作勢要抽老三。

可這位賈老三平日裡雖然不吭不哈的,此刻卻格外的執拗,咬著大哥的手就不放。

兜兜急了,伸手捏他的臉蛋,“你再不放手,回頭就讓阿福不搭理你!”

嚶嚶嚶!

一個圓滾滾的腦袋湊過來,賈老三張嘴,“啊……”

賈昱逃過一劫,被帶著去洗手。

“記得用草木灰水泡泡。”

後世有人說被人咬了要打疫苗,賈師傅當年和女友分手時,手腕那裡被她咬出了兩排深深的齒痕,好像一個多月後都還有痕跡,但並未有中毒的跡象。

賈老三伸手去抱阿福,阿福看著他,突然退了出來。

大爺不伺候了。

阿福一路滾到了前院,狄仁傑正負手散步,倍感愜意,見它來了就笑道:“阿福這是要去何處?”

呯!

阿福拍開門,剛想出去,門外傳來了慘叫聲。

“啊!”

這一聲驚動了前院的護衛們,狄仁傑指揮若定,“兩人翻牆看看外麵,其他的弄了盾牌來……”

可護衛們早有預案,徐小魚輕鬆翻過牆頭,陳冬帶著人衝了出去。

門外躺著一個百騎,此刻兩眼翻白。

“不是賊人。”

眾人一陣笑,隨後把百騎弄醒。

“哎!”百騎悠悠醒來,“剛想敲門,誰曾想門自己就開了,一個圓滾滾的腦袋探出來,那大門還拍了我一記……”

他摸摸鼻子,那裡全紅了。

“對了,我有事求見賈郡公。”

此刻的後院很是鬨騰,兜兜在批評弟弟,賈老三不知怎地就哭了起來,鬨騰的一家子不得安寧。

到了前院,賈平安沒好氣的道:“沈丘叫你來作甚?”

百騎低聲道:“機密事。”

賈平安皺眉,往外走了幾步。

“明中官昨夜在宮中出事了,有人叫嚷她乃是女子,隨即她的門外就被人守著,就等著今日訊問……”

艸!

老子就知曉那個妹紙遲早會暴露……你沒事頂著個凶乾啥?

“沈中官進宮求情,臨行前令我來告知賈郡公。”

“知道了。”

賈平安算了一下……

明靜住所的外麵有人看守,這就是皇帝的態度:朕不知情。

皇帝不知情,那就是明靜這個‘騙子’的罪過,少說去掉半條命。

不!

皇帝沒有節操!

明靜的小命不保!

賈平安回身道:“備馬!”

拖不得,一拖明靜怕是要完蛋。

“郎君,你還沒吃早飯呢!”

曹二帶著滿身水汽從廚房出來,雙手在圍裙上搓著。

“不必了,餓一頓死不了。”

賈平安隨即快馬加鞭趕去宮中。

到了宮門外,他說道:“就說我有急事求見陛下。”

李治得了消息時,沈丘正跪在下麵。

他冷笑道:“誰告知的賈平安?你,還是彆人?”

沈丘低頭,“是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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