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寧靜被發動機轟鳴打破,一輛車旋風般掀起沙塵橫穿荒漠,一個急刹衝進廢墟停住了。那些鏽跡斑斑金屬構件吱嘎怪叫,讓人懷疑下一秒就會散架崩潰,又猶如一個垂暮怪獸在艱難喘息,幾根外露銅管不斷地震顫傳遞,最終到車尾化作一團黑氣吐了出來。
拾荒者沒有見過這種會動的金屬怪物。
一個個露出駭然而又驚愕的表情。
這輛車的造型粗糙而誇張,鏽破框架胡亂拚接亂七八糟零件,車身遍體都嵌滿尖刺,像極不協調的金屬刺蝟,四個大軲轆誇張露在外麵,猶如咬合在地麵的大齒輪,前後保險杠故意換成鋒利利刃,說是保護車子倒不如說是專門撞人用的,整體危險而又猙獰,一如荒野粗狂的風格。
六隻怪物邁著大腳掌,疾馳如飛穿過沙地跟來,左右各三隻跟在車的兩側。
這生物像古代的鴕鳥,不過腳掌寬大而厚實,身體高大強壯結實,非但能在沙地奔跑如飛,而且具有優秀負重能力,是荒漠裡最理想的坐騎之一。
六個騎士衣著怪異,純粹是金屬片、木頭、皮革、骨頭、石片或不知名材料混搭,大概是把能收集到的東西都拚接起來,最後造出一件粗製濫造的盔甲,因此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有一個斷臂的人甚至裝備裸露著金屬齒輪的義肢,還在義肢焊接一把滿布缺口的鋸齒大刀,這同樣充滿荒野風格的裝束。
一個大腳鳥騎士跳下坐騎,恭恭敬敬開車門迎出一個大胖子。
這個大胖子穿著一件沾滿機油的破舊皮革坎肩,外掛一件粗糙的外骨骼般的盔甲,酷似趴在身上的金屬蜘蛛,他的雙手戴著皮手套按在寬大腰帶上,而兩把黑乎乎的****掛在腰前,自製的古老**武器也充滿荒野粗糙原始的風格,不過卻是力量和權利的直接象征。
怪異裝束,浮誇造型,大腳鳥坐騎,猙獰組裝車。
這些無不在說明著身份——挖掘者!
“媽的,總算是找到一堆拾荒者。”大胖子點一根劣質煙卷,從鼻孔噴出兩股煙柱,隨手把圓形的夾片護目太陽鏡翻開,一隻眯縫的小眼掃視著衣衫襤褸,瘦骨嶙峋的拾荒者,“好了,讓維克多大人看看,這裡剩多少隻幸運可憐蟲!”
如今動蕩年月裡胖子是鳳毛麟角般的稀有存在!
這脂肪堆積起來近三百斤重的身軀一站,簡直尊貴的像一個高高在上的國王,他也確實傲慢的像一個國王,掃視拾荒者完全不像是看同類,而是一頭頭廉價待宰的牲口。
拾荒者是荒野的一個重要群體,主要通過挖掘地下古老廢墟,從中獲取古代工具材料,簡單修理拚接起來,做成能使用的裝備武器,從而組建成了自己的勢力。
這些人經常以食物和水作為條件雇傭低賤的拾荒者,讓他們挖掘廢墟尋找古代有用材料,所以拾荒者對挖掘者並不陌生。
“我願意乾活!”
“我一天隻要半條腐肉!”
“我更有力氣!選我!”
一個個衣衫襤褸拾荒者密密麻麻圍過來,為爭取被挖掘者大人看中,他們互相拉扯拖拽,最後互相互毆了起來。
“安靜安靜,肮臟的拾荒者們,老子不是來雇傭你們乾活的,全都他媽的給我閉嘴!”
大胖子拔槍對天空扣動扳機。
這把***粗狂無比,槍聲如雷鳴般炸響,讓拾荒者們被震得耳膜生疼,立刻縮回去閉上了嘴,一雙雙目光變得暗淡而失望,還有一些恐懼膽怯。
大胖子維克多繼續喊:“我們掌握確切消息,有一群掃蕩者在附近活動,他們隨時可能來到這裡,你們懂我的意思嗎?”
拾荒者麻木眼裡又頓時出現一片恐慌。
掃蕩者是恐懼的代名詞,那是群變異人組成的強盜,嗜血凶殘,喜歡人肉,拾荒者對掃蕩者來說,簡直就是羊圈裡的羔羊。凡是掃蕩者經過的地方,必是拾荒者的一場滅頂之災!
“如果落在掃蕩者的手裡,你們都會成為圈養的豬玀,你們的肉會被製成熏肉儲存起來,你們的骨頭將會被敲碎打磨成飾品,你們身上可憐的油脂也會被壓榨出來做成油燈。”
這無情的話像一陣寒風,讓拾荒者感到瑟瑟發抖。
掃蕩者就是這樣,所過之處,掃蕩一空,不會放過任何人。
維克多大人開始宣布目的:“今天來這裡準備選幾十個體壯的拾荒者組成隊伍,我們負責資助武器,讓你們對抗掃蕩者!”
拾荒者紛紛退後幾步,沒有一個人敢吱聲。
掃蕩者的凶名赫赫,拾荒者哪敢挑戰的?
“廢物,寧願等死也不去乾一場?”這胖子見拾荒者無動於衷,立刻又大聲喊道:“誰帶頭站出來,戰勝掃蕩者後,老子就帶他離開這裡!”
“我去!”
一個鼻青臉腫的瘦小少年,滿臉通紅喘著粗氣跑出來。
不是彆人,正是雲鷹!
這讓幾個騎著大腳鳥的荒野騎士哈哈大笑起來,一個十多歲大的孩子也嚷嚷著去打掃蕩者?維克多大人見此瞪著眼咆哮道:“你他媽的能拿得起武器麼?滾!”
“我去打掃蕩者!”雲鷹目光堅定的說:“如果活著回來,你要兌現承諾,帶我離開這個地方!”
胖子臉色古怪說:“你就這麼想離開?命比什麼都重要!”
雲鷹說:“我想成為挖掘者,我不想再挨餓,不想再受欺負了。”
荒野騎士們又一陣哈哈大笑,這種幼稚的話也就無知的孩子能說得出來!
“這個動蕩年月活著不容易,有尊嚴的活著更是難於登天,你以為成為挖掘者就可以不受欺負不挨餓?笑話!”
胖子本來想一腳將他踢開,不過盯著孩子漆黑如星眼神,不知道為什麼,鬼使神差一拍腦門:“好,就給你一個機會,隻要消滅掃蕩者還能活著回來,我就給你一次加入黃泉雇傭兵的機會!”
“真的讓他加入?”
“他就是一個卑賤的拾荒者!”
“閉嘴,你他媽高貴不到哪裡去!老子是頭,我說了算!”胖子又對著天空射一槍:“現在小屁孩都敢站出來,你們還在怕什麼?隻要去打掃蕩者的,給兩塊麵包一瓶水,不去就嘗嘗槍子味道吧!”
對拾荒者而言,最難以抗拒的誘惑就是食物,最難以抵擋的恐懼就是死亡。
這種做法果然有效得多。拾荒者果然一個接一個站出來,維克多大人很快就湊齊一支送死隊……哦不,是敢死隊!
大胖子大聲喊道:“先送一批過去,其他人留在這裡等。”
“小子你過來,上我車!”
雲鷹被直接丟在副駕駛上,發動機爆發野獸般的咆哮,他都還沒有坐穩,立刻被一股力量按在座椅上。
這輛看起來是七拚八湊組裝起來的車,給人感覺隨時都可能會散架熄火,可是一旦發動起來卻速度快得出奇,瞬間就射了出去。
最要命的是,車沒安全帶,拾荒者隻能抓著車門,這才不讓自己被甩飛。
六個荒野騎士各帶一個拾荒者,大腳鳥扭頭甩開大腳掌就開始狂奔,那刺蝟般的組裝車也裝滿人,正揚起無數沙塵在坑坑窪窪地麵爬上爬下,左閃右蕩險之又險的避著障礙物,刺激而又顛簸的感覺,讓人血液倒灌,如翻江倒海一樣。
雲鷹心情是忐忑而又激動,不知是對凶殘成性的掃蕩者恐懼,還是對營地外麵世界的無限向往,渾身都在顫抖,每一個細胞都在呐喊。
一個念頭忍不住冒了出來。
老頭子,看到了嗎?
我走出營地了!
這輛車子衝出廢墟沒多久,前方就出現一堆遊蕩人影,大胖子非但沒躲沒閃,反而直接加速衝過去。
“小心!”雲鷹驚得大叫:“有人!”
這輛怪獸般的組裝車直接衝上第一個,猛烈衝擊直接把他撞飛,鋒利尖刺直接把腹部都給剖開,大量血就像雨一樣撒進敞篷車裡麵,濺得維克多一身,也撒的雲鷹滿臉都是,殘破碎肉掛滿車身。
“啊,哈哈哈哈!”
大胖子瘋狂大笑幾聲,打開電動雨刷,掃平擋風玻璃上粘稠的血,方向一轉又碾倒一個,那骨頭在輪胎地下爆裂碎開感覺,非常清楚的傳到雲鷹身體每一個角落。
大胖子滿臉瘋狂之色,他吸一口煙卷又繼續追下一個人。
撞飛!
碾死!
“爽,真他媽爽!”
那些騎著大腳鳥的荒野騎士追過來,正猶如收麥子般斬殺著手無寸鐵的荒野遊民,其中一個人用鐵鉤勾住荒野人下顎,猶如拖著一具垃圾般在荒野裡狂奔,隻留一地血跡和碎肉。
雲鷹感到渾身冰冷不寒而栗,他稚嫩臉龐更湧出不解和怒色:“你……你們為什麼要這樣!”
拾荒者也殺人。
那是在餓紅眼情況下,為生存而做出瘋狂之舉!
挖掘者不缺食物,純粹宣泄和娛樂,雲鷹不明白這種行為有什麼意義!
“哈哈,老子高興你管得著麼?”大胖子用力呸一聲:“何況你懂個屁,這是遊蕩者!老子殺了他們,也是為荒野做貢獻!”
四大勢力組成荒野,拾荒者、挖掘者、遊蕩者、掃蕩者。
拾荒者地位最底,當拾荒者學會通過挖掘廢墟找到武器、掌握工具技術,成立自己勢力,即能變成挖掘者。
因為拾荒者長期喝高汙染的水,吃變異的生物,惡劣生活環境影響下,他們就會漸漸地開始發生變異。這種變異不僅僅身體,還會影響神智和思想,絕大多數變異人都猶如野獸般殘暴凶殘,這種變異人會脫離拾荒者,從而成為了遊蕩者四處掠食。
遊蕩者一旦互相聚集起來形成勢力,最終就會演變成荒野一股股掃蕩者勢力。他們所經過的地方,不管拾荒者、還是挖掘者,都將麵臨滅頂之災。
荒野有多少拾荒者、挖掘者、遊蕩者、掃蕩者勢力?
太多了。
這座古城廢墟裡就分布著很多拾荒者營地,而挖掘者、掃蕩者也不在少數。
二十來個拾荒者被送到臨時營地。
一座奇怪的金字塔形建築,正以倒立姿勢插在地上,好像是從天而降插在大地上一樣,這個建築體積非常的龐大,儘管已經殘破不堪了,但是依然能夠分辨出,無論風格還是花紋,它都不是人類曆史任何時期的作品,卻非常突兀的出現大地上。
有一輛的組裝貨車停在倒立金字塔的陰影之下,總共有五個輪子,前方獨輪最小,中間兩個次之,最後兩個輪子有半人高,其上纏繞著亂七八糟的鐵條或線圈,車身又高又大很實用,應該能馱很多東西,外形卻像一隻醜陋的大蜥蜴。
大胖子跳下車喊道:“瘋狗,你還不快來迎接我們的小肉雞?”
“瘋狗”綽號的家夥站在貨車旁邊,這赫然是位一米九的黑人壯漢,光禿禿腦袋和滿是橫肉臉上,幾乎是被大大小小傷痕布滿,其中有一道好像是曾將有人把他的臉劈成兩半,現在還殘留著大量針線縫合過的痕跡。
猙獰,凶惡,醜陋!
這些詞仿佛是專門為他而造的!
瘋狗的地位不低,裝備卻比較簡陋,沒有佩戴任何槍械,隻有兩把插在皮套裡的短刀彆在腰間,他穿著是一件鑲滿鐵刺的皮革盔甲,主要護住胸口和腹部,雙臂和肩膀肌肉裸露,如黑曜石雕鑿而成棱角分明。
這個黑人冷眼掃過拾荒者,他一言不發轉身拉開鐵鏈,打開卡車裝東西的貨籠:“自己選吧!”
拾荒者們的麵前是大堆長短不同兵器,有長矛、有砍刀、有錘子,有斧頭……雖然都是比較粗糙的冷兵器,但是對拾荒者們來說已經非常難得了。
“選一件趁手的家夥,你們能不能幸運保命就全看它了。”大胖子對瘋狗說:“讓他們享受一頓最後晚餐,他們這輩子多半再沒有這種機會了!”
胖子就沒打算顧及拾荒者的感受,所以就直白了當的說了出來。
拾荒者眼裡都露出恐懼之色,不知道接下來會麵臨什麼樣的殘酷。
現在開始挑選武器了,斧頭砍刀威力是大,可是沒有力氣使用,最後選擇一把不到三尺的短劍。當雲鷹把劍柄握在手裡,冰涼的觸感讓心裡稍稍有一絲安定。
無論會麵對什麼都認了。
哪怕一線的希望也要試試看,雲鷹不想永遠的當一個卑微的拾荒者,最終像老頭子一樣孤獨遺憾的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