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8章步步驚鴻:自古薄情帝王家(119)
分明是處於日光暈染開的暖意中,可是從瑾王的背影上卻沒有感覺到絲毫的溫度,說不出來的蒼冷落寞,孤絕悲涼。
他獨背對著耀白的光,誰也看不到他原本平靜淡漠的外表在死寂中撕開了口子,慘笑無聲。
初七一直守在外麵,不敢離開也不敢進去,在看到了楚青與出來之後連忙走上前,還沒有開口,楚青與就已經知道初七想問什麼。
“我會儘力,大人的眼睛絕不可以出事。”楚青與儘力平複情緒,用平穩的語調來跟初七說:“大人現在不想見人,你還是彆進去了。”
初七點點頭,第一次尊敬無比的看著楚青與,鄭重的一字一頓:“楚先生,拜托你了。”
“這是我應該的。”楚青與最後回頭看了一眼房門緊閉的寢宮,深呼吸了一口氣,大步流星的離開。
初七再進到寢宮當中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窗戶還是半開著的,冬夜的冷風就那麼肆無忌憚的灌了進來,繚亂了那人的發絲,是朦朧的疏冷感。
墨離衍還在軟榻上,好像這一整天都沒有過任何動作,很像是一個雕塑,特彆的安靜,連帶著寢宮中都是沒有任何聲響的壓抑死寂。
“主子。”初七輕輕喚了一聲,他神情複雜,抱劍抱的很用力,他是主子的暗衛,命也是主子救下來的,他對什麼江山權力並沒有什麼概念,他隻在乎那個人,初七上前,鬼使神差的開口說:“如果泠白小姐知道主子你為她受傷的話,說不定會心軟。”
墨離衍聽到這麼一句話,終於有了反應,他修長手指支著漂亮額角,長睫覆住了那一雙幽深灰暗,毫無焦距的眼眸,仿佛在黑暗中被湮滅,薄唇緩緩漫上了一抹似嘲似諷的弧度,嗓音低啞又風輕雲淡。
“然後?”他似乎是輕輕嗬笑了聲,說不出來的孤絕諷刺:“用這一雙眼睛去乞求她的一絲憐憫,一絲同情,一絲施舍?”
他的驕傲,他的自負,他的決絕,死也不允許他這麼做。
墨離衍側了側眸,似乎是看向窗外的位置,但他無論看向哪裡,視線皆是無邊無際的黑暗,仿佛連帶著他一同沉墜在萬劫不複的深淵中無法自拔。
他說:“因她怎樣皆是本王一意孤行,心甘情願。所有的後果由本王一力承擔,與她無關。”
初七的心狠狠一顫,他知道主子是一個多麼孤高冷傲的人,讓他那樣做,比他去死更加絕無可能,初七低頭:“屬下說錯了。”
墨離衍並沒有計較,也沒有針對這個話題再說些什麼,“退下,誰也彆再進來。”
初七沒有再做停留,默不作聲的出去了。
而墨離衍沉溺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閉著眼睛,寂靜聆聽著窗外的颯颯風聲。
就是這樣一個寒冷冬日的雪夜中,淩冽風聲挾裹冷白月色。
一個自詡冷心冷清,機關算儘的男人,終是動了情,丟了心。自此,永遠沉墜在了暗無天日,萬劫不複的深淵中。
他算計了一切,卻唯獨算計不了她。
那一顆真心,就這樣被生生剖開在寒冷冬夜,刺骨雪意中,冷得在顫抖,在破碎。
兩日後,
新雪停,鋪了層層疊疊雪白柔軟的雪花,落在了屋簷上,落在了樹木上,落在了道路上,整個世界都是乾淨的雪色,銀裝素裹,銀光流轉。
朝陽自東方升起,光線耀白泛暖,照射在這世界上每一個角落中,輕攏在冰雪上,折射出晶瑩剔透的光來。
廊道簷下墜著長長的冰淩,靜沐在陽光中,瑩白水珠滴滴答答的從冰淩尖上墜落下來,滴在青石板上,暈染開煙雨朦朧般的天青色。
“主子,謝公子來了,非要見你,現在就在外麵。”初七蹙眉,無奈稟告,他已經擋了好幾次,但是都沒有擋走,實在是沒辦法了。
窗邊的身影,修長孤絕,似仙似魔。
那一雙眼眸因為不能見光的原因覆蓋著白綾,雪一樣的顏色,遮住了那一雙眼型漂亮淩厲的丹鳳眼,高挺鼻梁下是色澤淺緋蠱惑的薄唇,一截下頜弧線冷白淩冽,有種朦朧的疏冷美感,倒是多了幾分說不出來的仙氣,文雅又矜貴。
三千墨發如瀑般披散在了身後,僅僅用一根黑絲帶束著背脊線條筆直,白綾映襯著黑色衣衫,是黑白分明的冷然禁欲。
“不見。”墨離衍疏疏淡淡的靠在軟榻上,完全沒把初七的話放在心上,隻是很明顯的意思。
初七點了點頭,剛剛想要出去,結果等在外麵的人竟然直接闖了進來!
“謝公子,謝公子……”
“你不能進來。”
“謝公子,請你出去!”
不遠處傳來了細細碎碎的攔截聲音,初七冷著臉,正要出去欄人。
墨離衍靜了兩秒,又漫不經心的說了一句:“算了,讓他進來吧。”
謝錦書執意見他,定是有事,就算現在不見,謝錦書也會想法設法的進來,他現在沒什麼心思和謝錦書打,倒不如讓謝錦書進來,說不定……和那個人有關。
墨離衍在心底想著,又命令了一句:“初九,你先退下。”
初九端坐在桌案前,渾身緊繃僵硬,麵前堆積著很多的公文,井井有條按照輕重緩急的擺放著,是墨離衍昏迷那三天攢出來的。
現在墨離衍不能視物,並不方便批閱公務,但並沒有就這樣浪費時間的打算,在清醒後的第一天晚上開始,便執意讓初九把公務上的事情資料一句一段的給他念出來,再說出解決方法,讓初九代替著自己寫上去。
他真的是一個天生的帝王,心思縝密,可最終……也逃不過一個情字。
這些公務堆積如山,想要處理起來並不輕鬆,墨離衍倒是不介意,甚至將所有的時間都推在了公事的身上,從早忙到晚,好像這樣就可以不需要思考其他的事情,也不會想起那個暴雪火海湮滅於夜色中的夜晚,更不會想起那個一旦出現在腦海中便生生痛入骨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