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3章步步驚鴻:自古薄情帝王家(154)
染白:“……”
她輕笑了聲,眼角眉梢都透出了淺淺淡笑,唇角半勾著邪氣的弧:“你騙人的理由能找點有真實性的嗎?”
就知道是這樣的反應……所以他從來不說,連他自己也感覺染白是不會相信的,聽起來就很可笑是不是?
剛剛的血被染白吐的差不多了,她擦了擦唇,知道得不到什麼答案之後,也沒有再問,像是不感興趣了,控心蠱的疼痛陣陣窒息湧上,連帶著心臟都在痙攣顫抖。
而染白單手撐著下頜,意興闌珊的思索著外麵的場景。
早以在心底了然了無數遍,這麼一想想其實也挺沒意思的。
“你因為厭惡我,連能緩解控心蠱的血都不肯喝?”墨離衍淡淡問。
染白微微一笑,聲線清脆:“這是其一。”
至於其二,她就覺得挺沒必要的。
她這輩子欠了誰,和誰有了糾纏,那個人也絕對不會是墨離衍。
而且她是要算計墨離衍的,現在瑾王這樣的表現讓染白感覺好無聊,連下棋的心情都沒有了。
但是染白不打算跟墨離衍說,沒那個必要。
“我明白了。”墨離衍微微頷首,他緩緩站起身來,步伐稍微搖晃了下,但也隻不過是一個瞬間而已,很快便站直了身,背脊線條冷傲筆直,他靠著牆,緩了一會兒,不太想去看染白的神情。
他的血臟,她不願意喝。
所以控心蠱無法壓製,就代表她會一直疼。
染白可以不在意,但是墨離衍不能不在意。
尤其還是在他眼下。
靜了少頃之後,
瑾王將手腕上的傷口包紮好,重新撿起了那一把匕首,一步步走向洞口的位置。
細聽聲音,雪崩應當停止了。
可是現在厚重的冰雪化作一堵堅不可摧的牆堵住了出口,他們手上除了這一把匕首以外又沒有任何的武器,隻能等待救援,但是要等那些人找到這裡來……不知道需要多長時間。
墨離衍在那記錄了控心蠱的紙張上分彆看到了兩種記載,一種是他剛剛所做的,而另外一種……
記錄了一種叫做冰菱草的植物,稀世罕見,幾乎絕種,據遠古記載,冰菱草一般情況下存在於雪山、懸崖等地。
憑借著一張簡單的圖紙和記載,墨離衍派出去數人尋找,卻無一所獲。
但是墨離衍這個人,從來不達到目的誓不罷休。
找不到,那就繼續找。
瑾王僅僅用雙手和那一把匕首來試圖刺穿那厚重的、堅硬的冰牆,每一次抬手都用儘了力氣,衣袂生風,凜然狠戾。
他背對著染白,神情籠罩在了陰影當中,那一雙漆黑眼眸深不可測,蘊了看不透的情緒,手上的動作毫不遲疑,一分一秒也不肯停歇。
冰雪繚亂散崩間,雪幕朦朧了他的眉眼。
隻是——
墨離衍終究是低估了雪崩的程度,這樣的冰雪厚重力度,怎麼是一個人能在短短時間依靠著一把匕首可以闖破的?
蠱毒在身體中翻騰肆虐著,反反複複貫穿骨骼肌理,墨離衍未曾發出半句聲音,冷汗涔涔打濕了衣裳,再凝結成霜。
明知艱險而不可為,卻偏偏要一條路走到黑,絕不收手。
他必須得出去。
抱著一絲微弱的幾乎不可能的希望去尋找一個從未見過的生長在古籍中的冰菱草。
再這樣下去,
看著染白在他麵前,因為他親手下的蠱毒而生不如死,墨離衍接受不了。
墨離衍想,
那個人總不至於連冰菱草都不會接受吧。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染白克製著蠱毒發作的冰冷疼痛,聽著耳邊不停的動靜,深吸了一口氣,不耐煩的睜開了眼,剛想看看墨離衍到底在做什麼,結果就撞上洞口那麼一幅畫麵。
那個冷傲孤絕,不可一世的瑾王殿下,此刻背對著她單膝半跪,一次又一次不曾停歇間斷的鑿冰劃雪,指尖挾裹著冷而狠的光,卻滴滴答答的落著鮮血,擊碎散塌的聲音始終存在。
染白看不清墨離衍的神情,但是她可以看到瑾王那一雙手。
因為長時間的鑿雪,凍的僵硬,指尖冰冷顫抖,十指早已傷痕累累,鮮血淋漓,骨節用力繃起駭人的森冷,死死攥著一把匕首,連匕首也是染血了的,殷紅的血色流轉開來。
但是他像是絲毫沒有感覺到疼似的,一點也不在意,渾然不覺的繼續鑿雪,每一次都用儘全力,冷厲又決然。
染白稍微停頓了下。
她以一種冷冷淡淡,波瀾不驚的心態來看著那麼一幅畫麵,很平靜的開口:“你再這樣鑿下去,手可能會廢。”
“我有我要出去的理由。”墨離衍背對著染白,隱沒了一切神情,他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目光很淡,冰涼指尖若無其事的擦過唇角溢出來的血,跟個沒事人一樣,嗓音也是淡的,停了下之後,又深沉冷硬的補充上一句:“與你無關。”
都說十指連心,鑽心的疼,可縱然鮮血淋漓,他卻也一副不痛不癢的模樣。
染白剛想說一句,本來也和她無關,但是話到口中,又沒了心情說。
誰知道墨離衍這麼執著出去到底是為什麼,但這不是她需要關心的,染白自然也有管,沒再往墨離衍的方向看過一眼。
不知道究竟過了多長的時間。
山洞中光線昏暗,溫度冰涼,徹骨的寒意席卷全身,凜冽的寒風呼嘯著,從洞口直灌而入。
那原本已被冰雪傾覆的洞口,此刻已經露出了一半的麵容,足夠人通行。
而四周散落著茫茫白雪,堆積成山,沾染了觸目驚心的血跡,殷紅的暈染著,單單是看起來便已令人心驚肉跳。
雪還在下,風無休止。
刀風劍雪狠狠打在那一道冷削修長的身影上,垂在身側的一雙手,微微染血。
滴答、嘀嗒。
血珠自他指尖滑落,深陷潔白無暇的雪。
墨離衍勉強動了下指尖,靜靜垂眸看著自己這一雙手,恍惚之間像是看到了十幾年前的山上,立碑無名空遺恨的畫麵,那天也是這個樣子,將雙手磨的鮮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