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雞有毒!”
最先明白過來的是大王,他慘叫一聲,捂著肚子,在地上連續的打滾。
群丐這才醒悟。
“他麼的,小狗你好狠!”
“啊,怪不得他不吃呢。”
“王八蛋,為什麼要害我們?”
“小狗,救救我,我再也不罵你了。”
有人哭,有人罵,有人求饒。
此時,小狗不傻笑了,他傲然而立,冷冷俯視著倒在地上的每一個人,眼神冷酷的如同屠夫麵對待宰的羔羊。
老狗艱難的爬到小狗麵前,顫抖著抱住小狗的腿:“狗兒,救救我……”
小狗笑了,不再是傻笑,而是那種譏誚的笑。
“老狗,你是不是覺得,你救過我,我也應該救你?”小狗冷冷說。他俯視老狗,連膝蓋都沒有彎一下。
老狗用力點頭。
小狗一臉譏誚:“你錯了,我不會救你,也救不了你,知道你中的什麼毒嗎?是砒霜!”
“砒霜!”
“好狠毒啊!”
“跟他拚了!”
群丐更加絕望,哭喊成一片,但卻沒有人能爬起來。
“狗兒,我救了你,是你的救命恩人,為什麼連我也要毒?”老狗想不明白,他流著淚,想要知道原因。
“不錯,你是救了我,但你最初並不是想要救我,而是貪圖我身上的衣服,對了,我懷裡的十文銅錢,也是你悄悄拿走的,對不對?”小狗聲音冷冷。
“我……我照顧你三天,不是我,你早就死了。”老狗淚流更多。
“是啊,每天一大碗的涼水,就是你對我的照顧,要不是我身體好,早就餓死了。”
小狗聲音更冷。
“狗兒,我是你義父啊!”老狗嗚嗚大哭。
“什麼義父?你隻不過是把我當成一條狗罷了!”
小狗一腳踢開老狗,邁步向大王走去。
大王吃了兩根雞腿,吃的最多,中毒也最深,不過他身體素質好,在群丐都已經動不了的情況下,他居然能踉踉蹌蹌的站起來,邁步向廟裡跑,不過僅僅邁了兩步,就砰的一聲摔在了廟門前。
小狗走上來,眼神憐憫的望著他。
大王的鼻孔裡有血絲開始滲出,顯然,他五臟六腑已經受到了損害,不過卻沒有立刻死,他睜大了眼睛,悲鳴的問:“為什麼?你如果不想留在這裡,大可以走,為什麼要給我們下毒?”
小狗聲音冰冷的像是雪山上冰淩:“因為我喜歡殺人。”
“你……瘋子!”大王不能理解小狗的話,但他卻看出了小狗眼神裡的某種瘋狂。
“另外,你身上的一件東西吸引了我。”小狗陰惻惻地笑。
“我身上?”大王迷糊了一下,隨即明白了,他身上隻有一件寶:“我的刀?”
“聰明。”
小狗點頭,蹲下身,按住大王,從大王懷裡摸出了一把帶鞘的短刀。
是一把倭刀。
輕輕抽出來,刀鋒凜冽。
“如此防身利器,留在你身邊實在是浪費,但我如果跟你要,你肯定不會給我,搶呢,我又打不過你,所以隻好出此下策。”
小狗刀鋒回鞘,歎息著解釋一句。
但大王卻已聽不見了。
七竅流血,雙眼圓睜而死。
在一陣慘叫之後,廟前的群丐也都沒了聲息。
小狗站起身來,看了一眼土地廟,提著刀,邁步離開。
“狗兒……”
想不到老狗還沒有死,他雙眼流血,拚命伸出右手,遙遙的想要抓住小狗的身影。
小狗稍微停了一下腳步,但終究還是沒有回頭。
……
京師。
朱慈烺在錦衣衛的簇擁下,出了北門,向城外校場而去。出城之後,朱慈烺令錦衣衛遠遠散開,隻留他和陳新甲在中心小聲說話。
“部堂,你對我大明的軍製怎麼看?”
朱慈烺問。
“這……”
陳新甲沒想到朱慈烺會問這個,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大明的軍製以衛所軍戶製為主,募兵製為輔。
所謂衛所製,既士兵平時耕種,戰時打仗,亦兵亦農,類似於唐代的屯田製。
而其中的精銳則選拔為京軍,也就是京師三大營,成為京軍之後,待遇是原先的兩倍,這樣一來,天下的精兵大部分都握在皇帝的手中。
但正統十四年,“土木堡”之變後,京軍覆沒,為保衛京師,朝廷不得不大規模的推行募兵製,而募兵製的優點很快就顯現了出來,大凡戰鬥力較強的軍隊都由招募而來。
到了萬曆朝,戚繼光之“戚家軍”,俞大猷之“俞家軍”,更是大明朝募兵製的巔峰。
但募兵製耗費巨大,平均一個士兵消耗的糧餉,超過衛所製的二十個兵。
以朝廷的財政收入,根本無法大規模推廣。
所以大明朝依然是衛所兵為主,有一段時間,募兵製甚至銷聲匿跡。
衛所製原本是一項很不錯的製度,用少量的錢糧就可以支撐起大量的軍隊,但壞就壞在,這其中有“世襲”兩字,所謂世襲就是父傳子,子傳孫,你老爸是軍人,你就是軍人,跑也跑不了。
大明初立之時,因為武職地位高,當軍人有榮耀,屯田也有保證,所以能夠納入軍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但時過境遷,隨著武職被文職完全壓製,尤其是當國庫空虛,糧餉無法按時發放之時,軍戶就變成最苦逼的一群人了。
雪上加霜的是,隨著吏治的腐敗,軍官們紛紛霸占衛所的屯田,當起了大地主,軍戶非但要當軍人,承擔軍事義務,還要給軍官們當長工,種地納糧,一旦有所反抗,就皮鞭抽打,軍法處置。
如果是農戶,還可以向州府衙門申冤,請大人們斷個曲直,但軍戶是軍人,根本沒有這個權力,隻能打碎牙齒往肚裡咽。
加上萬曆朝後期以來,戰事連連,當兵的九死一生,而且每每打仗,士兵還得自備乾糧,當兵如同服苦役,如此一來,再沒有人願意當軍戶,逃籍的越來越多。
逃籍的多了,當兵的自然也就少了,若是平常倒沒關係,反正糧餉是按照足額發放,軍士越少,軍官能貪墨的空餉就越多,如果上級來檢視,軍官們便會去雇一些“臨時工”,混混乞丐,什麼人都可以,隻要能拿著兵器擺個樣子就行。等上級走了,這些“兵”自然也就消失了。
可一旦遇到了戰事,軍隊要出征,可就壞了大事了。
一萬軍戶,連五千兵都出不了,大多還是老弱病殘。
這是大明軍製最大的弊病。
在朱慈烺看來,衛所軍戶製已經到了必須徹底廢除的時候,隻有全麵廢除,朝廷才能用省下的糧餉來進行募兵製。
不募兵就沒有精兵,而沒有精兵大明就必亡。
但軍戶製是祖製,在大明,什麼東西一遇上祖製,就窒礙難行,不隻大明朝,華夏朝廷曆來都是這尿性,祖宗之法重於天,一代名相王安石,有宋神宗的強力支持,卻也撬不動“祖製”這一塊頑石。相比之下,本朝的張居正就聰明多了,他行的是改革之事,卻高舉祖製大旗,將所有抵擋改革的人,全部打成反對祖製,有祖製的“正義”的大旗在手,他的改革最後才能成功。
因此,朱慈烺要學張居正。
而這在之前,他想多聽聽其他人的意見,尤其陳新甲是現任的兵部尚書,對大明軍製應該會有一些見解。
問完之後,朱慈烺沒有著急,他靜靜等。
這個問題有點大,陳新甲肯定是要思索一下的。
陳新甲是一個聰明人,雖然朱慈烺的問題讓他意外,但他很快就揣摩出了朱慈烺的心思:太子不會無緣無故的問這個問題,既然問了,那就表示對朝廷軍製有所不滿。
其實募兵製和衛所製的優劣,朝堂上的重臣都心知肚明,但想要改變,卻是不容易,一來朝廷根本沒有募兵的錢,連衛所兵的糧餉都支撐不起了;二來,一旦廢除衛所製,就會觸動勳貴朝臣的利益,這些年來,在衛所兵上吸了多少血,用了多少不花錢的仆役,他們自己最清楚,所以他們不會支持廢除衛所製。三來衛所製多年,各地兵製都以衛所製為根本,一旦更改,所需兵源又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