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性格命運(1 / 1)

崇禎性情激烈,從對《夏日絕句》的推崇就可以看出。

朱慈烺拱手:“父皇,如果……兒臣是假設,如果項羽若能乘船過江,在江東重整旗鼓,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和劉邦爭奪天下呢?”

崇禎搖頭:“難,劉邦有韓信和蕭何輔佐,項羽身邊無有賢能,縱使回到江東,恐也無力跟劉邦抗衡。”

“若有賢能,項羽是不是就應該過江呢?”朱慈烺問。

崇禎沉思道:“若有賢能,倒是可以過江。不過以項羽暴躁的性子,身邊很難有賢能,連亞父範增他都容不了,又何談其他人?”

“所以性格決定命運,項羽的性子決定了他的失敗嗎?”朱慈烺問。

“性格決定命運?”崇禎看著朱慈烺,眼有驚奇:“這句話倒是很新奇……是誰跟你說的?”

朱慈烺不好意思:“沒有人告訴兒臣,兒臣就是隨口說的。”他當然不能告訴崇禎,這句話是前世裡的名言,雖然不知道是誰所說,但卻經常被人引用。

崇禎點頭:“我兒居然也能說至理名言……嗯,性格決定命運,想想還真是這樣。”

朱慈烺道:“兵法雲,勝敗乃兵家常事,勝不驕敗不餒才是真正的王者,劉邦敗了那麼多次都沒有想過放棄,有一次甚至把老婆孩子都丟了,但他從未有自殺的念頭,屢敗屢戰,堅韌不拔,最後終於反敗為勝,成為一代雄主,若使楚霸王當年能有劉邦十分之一的忍辱之心,乘船過江,重整旗鼓,再和劉邦一戰,未嘗沒有成功的可能。”

緩緩念了一首詩:“勝敗兵家事不期,包羞忍恥是男兒。江東子弟多才俊,卷土重來未可知!”

杜牧的題烏江亭

崇禎若有所思:“杜樊川所說,也有一些道理。”

朱慈烺趁熱打鐵:“但楚霸王沒有能忍住,隻為了一時的顏麵,寶劍一橫,去了自己的性命,也成就了劉邦的霸業。所以兒臣以為,項羽不是敗給了劉邦,而是敗給了自己,能屈能伸大丈夫,有勇有謀才是真英雄,一味的意氣,沒有忍辱之心,終不能成就大事。”

聽到這裡,崇禎心中一動,臉色刷的就沉了下來:“什麼意思?你今日是來勸你父皇的嗎?”

朱慈烺趕緊起身跪在地上:“兒臣不敢。”

“不敢什麼?”崇禎眼有怒氣:“你話都說的這麼明顯了?怎麼的,在你心裡,朕難道就是那個不肯過江的項羽嗎!?”

“兒臣惶恐。兒臣隻是把心中所想說出來,遼東雖然丟了,但遼東並不是我大明的根本,隻要京畿不亂,江南平安,將流賊趕回陝西,我大明江山依然穩如泰山,而今我大明最需要的就是休養生息,隻要有三到五年的時間,扭轉遼東的頹勢,絕不是難事,因此父皇不必為遼東擔憂。”

“夠了!”崇禎板著臉:“你父皇我還用不著你一個小孩子來教訓!”

朱慈烺嚇的趕緊叩頭。

崇禎雖不是喜怒無常,但變臉發怒的速度卻也絕對讓人吃驚。

朱慈烺跪著不動。

崇禎呼哧呼哧的喘了幾口粗氣,喝了口茶,撂下茶盞,怒問:“對了,朕問你,你下午又做什麼出格的事情了?”

“兒臣沒有呀。”朱慈烺假裝不知道。

崇禎雖然是怒問,但朱慈烺卻能清楚感覺到他言語中並沒有多少怒意,也就是說,剛才的那番勸說起作用了,雖然崇禎表麵不承認,好像對兒子很生氣,但內心裡卻是聽進了一些的。

“沒有?沒有嘉定伯怎麼會哭喪著臉來見你母後?他在城西的米店,又是誰拉了兩千石糧食,卻一兩銀子都沒有留下?”雖然坐在宮中,但對北京城中的一舉一動,崇禎還是有一定了解的,東廠和錦衣衛兩道情報係統,時時都會向他彙報。

“兒臣正要向父皇稟報,嘉定伯的米行價錢太黑,那掌櫃的居然想要宰我,兒臣一時不忿,就把店中的糧食都拉走了,不過兒臣會找外公商議的,兒臣想,外公一定不會介意的。”朱慈烺道。

崇禎哼了一聲,好像是在說你把你那個外公想的太好了,除了錢,他是誰也不認的,不過這話不能直接跟兒子說,隻冷冷道:“你自己處理,處理不好,拂了你母後的威儀,掃了朝廷的臉麵,朕可不饒你!”

“是。”

“下去吧。”

“兒臣告退。”

等朱慈烺走後,崇禎看著朱慈烺離開的方向,忽然問:“王承恩,你說太子會付銀子給嘉定伯嗎?”

王承恩為崇禎換了一杯熱茶,小聲道:“太子殿下睿智果敢,那掌櫃的有眼無珠,居然獅子大開口,宰太子的客。依奴婢看,太子殿下不會忍氣吞聲,嘉定伯不說出一個道理來,他恐怕一兩銀子也不會付。”

崇禎忽然笑了:“朕那丈人,可是一個嗜錢如命,一毛不拔的性子,拿了他的糧,卻不給他銀子,他不得氣瘋了啊?”

“氣瘋也沒用,殿下是他的外孫,孫外拿外公一點糧食,誰敢說什麼不是?”王承恩笑。

朝堂上下,包括崇禎在內的每個人都知道嘉定伯是一個富豪,崇禎不止一次的想要丈人出資助餉,但周奎油潑不進,每跟他提助餉,他就開始哭窮,雖然知道他是在裝窮,但崇禎卻也拿他沒有辦法。崇禎在本質上是一個儒學聖者,有極高的道德癖,總想和官員富商們講道理,讓他們自動自發的拿出銀子,幫助國家,如此君臣兩義,但實際執行起來卻一點效果都沒有。

如果是朱元璋那樣的皇帝,早直接抄家了,就如處理明初的富商沈萬山一樣。

自己處理不了,兒子一出手就拿了丈人兩千石糧食,崇禎有一種出了口惡氣的快感。在內心裡,崇禎倒是希望兒子能當一回無賴,從老丈人那支鐵公雞的身上多拔一些羽毛下來。

崇禎嘴角帶笑,但想到遼東的危急和西便門的災民,他臉色很快就又黯然了,輕輕歎口氣:“王承恩,西便門外的災民有多少人?”

“五萬餘,六萬不到。”

崇禎臉色黯然,眼睛裡有愧疚:“內庫還有多少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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