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中軍帳,三萬將士還在太陽下站著。
和剛才不同,很多軍士都已經站不住了,東倒西歪甚至是搖搖晃晃,督導官的訓斥和皮鞭揚起的聲音越來越響,很多人都被抽的呲牙咧嘴。
“殿下,是不是可以讓將士們休息一下了?”士兵們都站了半個時辰了,張純厚有點不忍。
不等朱慈烺開口,賀珍已搶先說道:“我看不用急,第一天就法外開恩,以後就操練就沒法進行了,再說殿下的這個法子挺不錯,對磨練士卒的意誌力大有所益,多站一會兒又有何不可?”
朱慈烺淡淡道,“再站半個時辰讓士兵們休息,然後進行隊列訓練。”
中午,令李國禎提督京營,吳襄任精武營營官的聖旨,分彆傳到了襄城伯府和吳府。下午,李國禎和吳襄身穿官服覲見皇太子朱慈烺。這項儀式原本應該在京營衙門,但朱慈烺卻傳他們到城外大校場覲見。
朱慈烺正在城外校場練習騎術。
李國禎和吳襄結伴而來。
李國禎新官服新帽子,春風得意,玉樹臨風,見到京營諸將,不管認識不認識,都是微笑拱手致意。
吳襄是一個身材高瘦的老頭,須發斑白,小鼻子,薄嘴唇,尖嘴猴腮的,兩撇八字胡須,看起來倒像是一個算命先生而不是一名武官,頭戴烏紗帽,身穿帶有獅子圖案的二品武官團領衫,老臉滿是喜悅,自從崇禎四年大淩河兵敗之後,他就被朝廷革職罷官,賦閒在家,想不到今日重獲起用,而且還官一級,從遼東總兵變成精武營的營官了。
雖然都是總兵級,但京營的總兵可比地方高一級。
錦州守將祖大壽是吳襄的小舅子,祖大壽投降,吳襄忐忑了好幾天,擔心朝廷會對自己和自己兒子有什麼懷疑或者是責怪,但大明朝寬宏大量,不但沒有責怪,反而還任命他為新成立的精武營的主將。
皇恩浩蕩啊。
吳襄不圖從京營爭取到什麼利益,隻圖自己能穿一穿這京營武官的袍子,也不枉這一輩子了。
“臣李國禎、吳襄參見太子殿下。”
李國禎和吳襄向朱慈烺叩拜。
“小伯公請起,吳老總鎮請起。”朱慈烺不動聲色的打量著二人。
“謝殿下。”
李國禎和吳襄站起來,李國禎清清嗓子,拱手道:“陛下令臣輔佐殿下,臣駑鈍,若有不到之處,還望殿下恕罪。”深深一鞠。
“小伯公客氣。”朱慈烺接過田守信遞過的棉巾,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淡淡道:“小伯公熟讀兵書,見識高遠,父皇對你多有稱讚,以後還要請多多提點本宮才是。”
“陛下謬讚,臣實不敢當。”李國禎受寵若驚。
朱慈烺又看向吳襄:“本宮對吳老總鎮的英名仰慕很久,今日一見,老總鎮果然名不虛傳,當真是精神矍鑠,老當益壯,過往的老將軍中,也就您有這等風采了。”
“臣愧不敢當。”
吳襄惶恐但又帶著幾分得意的自謙。
他並沒有聽出朱慈烺話語中的譏諷。
朱慈烺說的隱蔽,除非是知道曆史的走向,否則誰也聽不出來。
三人此時處身的地方是在城外大校場的邊緣,朱慈烺原本正在練習騎術,因為李國禎和吳襄的到來,不得不中斷,
而此時在大校場之上,精武營、善柳營加左柳營右柳營一共三萬一千名將士正在分營分列的進行體能操練。上午軍姿和隊列,下午是體能和軍陣。
俯臥撐,舉石鎖,扛圓木,再到長槍兵的槍刺和盾牌兵的盾砍,在校場上依次展開,各營依照各營的情況,正進行不同科目的操練,但不管是哪項操練,都沒有人敢偷懶。軍規中寫的清清楚楚,操練偷懶者,第一次皮鞭加罰,第二次罰俸加罰,第三次就要軍法了,皇太子又現場督陣,這麼多雙眼睛在看著,根本沒有偷懶的機會,哪怕是累的不行,倒在地上了,也要咬緊牙關趕緊爬起來。
各種口令和口號,在校場上響成一片。
距離朱慈烺最近的一塊區域是楊軒帶領的火槍兵,楊軒風風火火的正在練兵,他挑選出的五百個火槍兵一起一伏的趴在地上做俯臥撐,場麵蔚為壯觀
“三十六!三十七!……”楊軒背著手大聲地數著數。
見有一個士兵在偷懶,他立刻衝過去,一腳將那軍士踩到地下:“你!再做五十個!”
吳襄也算是見多識廣了,見到此景也是吃驚。
俯臥撐,扛圓木,跨欄杆都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操練項目。
李國禎更看的目瞪口呆。
各營除了主將和千戶之外,連百戶居然也都在操練的隊伍中,和普通士兵一起扛圓木,練俯臥撐,練的不到位者,也要和普通士兵一樣被加罰--旁邊有督練官,不是京營將士,而是小太監和錦衣衛,誰敢偷懶,立刻就衝上去一皮鞭。
更驚訝的是,不但五軍營和三千營,李國禎居然看到了武驤左衛的軍士也在訓練場上!
武驤左衛可是皇帝親衛,雖然派給了皇太子,但他們待遇優厚,地位尊崇,就算操練也是在宮中的校場,怎麼跟五軍營和三千營混在一起了?不用問,肯定是太子的命令。武驤左衛專責保衛皇太子,皇太子的人在大校場,他們當然也得在校場,閒著也是閒著,看彆人操練也是手癢,朱慈烺一聲命令,他們非常樂意參與。
“嗨!”
此時,武驤左衛指揮使宗俊泰正在場中揮舞一杆斬馬刀,一聲大喝,沒用刀鋒,而是用刀背“砰”的一聲將麵前的一個木樁攔腰擊斷。
一片叫好之聲。
朱慈烺將棉巾交還田守信,瞥一眼吳襄,笑問:“吳老總鎮,遼東邊軍日常是如何操練的?”
吳襄拱手回答:“回殿下,遼東邊軍分馬軍和步軍,馬軍主要練馬,步軍主要練陣,從槍陣軍陣到盾陣,每日三練,石鎖一日舉兩百下,做不到者不得進食。”
朱慈烺點頭:“兩百下,確實厲害,這標準應該是遼東最精銳之兵吧?”
“臣任遼東總兵時,麾下軍士都可做到。”吳襄說的有點小驕傲。
朱慈烺心知他在往臉上貼金,也不點破,隻淡淡笑問:“那你覺得,遼東邊軍的操練之法和京營操練之法有何不同?又孰優孰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