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晃愕然的抬起頭:“乾爹指的是哪一句?”
“你剛才說……小枝小節難不住太子,但如果是……”王德化臉色漲紅,衝到嘴邊的兩個字,在即將出口的刹那,又被他硬生生地咽回去了。
謀逆!
如果太子謀逆,不就不可以當皇帝了嗎?
聽起來像是天方夜譚,但太子既然接納袁崇煥的舊人,想要翻轉袁崇煥的欽案,不就是可能的跡象嗎。
王德化腦子轟轟作響,像是有無數顆炸雷在他身邊同時炸響一樣。
在這之前,他從沒有想過這一點,或者是不敢想,他隻是不甘心放棄眼前的榮華,感覺到太子以後可能不會容他,所以他才想要給太子找一點麻煩,但具體要怎麼做?做到什麼程度?他心裡卻並沒有一個尺度……
這個念頭太恐怖,王德化不敢再往下想了,他站直身子,緩緩地舒出一口氣:“下去吧,咱家累了。”
李晃站起來,躬身道:“還有一件事要向乾爹稟報,太子殿下在京營成立了軍情司,乍一看好像是隻管軍情事務,但兒子覺得事情未必就這麼簡單,恐怕是有針對咱東廠的意思,所以兒子派人去查了一下,那個軍情司照磨蕭漢俊滑的像泥鰍,兒子盯了他好幾次,才好不容易盯住了他。”
“可有什麼發現?”
“暫時沒有,”李晃搖頭:“不過兒子覺得他絕不是一個一般人物,外表張狂,但其實卻非常有心機。”
“能得你誇獎,看來他倒也是個人物了。”王德化點頭:“那就繼續緊盯,一有消息立刻稟告。”
“是,兒子告退。”
李晃恭恭敬敬的一個深輯,緩步推出。臨出門前,不忘小心翼翼的關好殿門。
王德化卻已經頹然的跌坐到了太師椅裡,他為自己剛才的那個大膽念頭而感到震驚……
三河縣。
經過三天的跋涉,朱慈烺終於到達了三河縣。同樣的距離,從薊州走隻需要一天半。
到現在朱慈烺徹底明白,京師到山海關的官道為什麼走薊州北,而不是走薊州南了,自己五百騎兵都這麼困難,如果是建虜的十萬大軍恐怕就更是困難了。不過朱慈烺仍不敢大意,想著建虜入塞之時,還是要在玉田縣的幾個險要之處設置兵馬駐防,一處不需要多,五百兵馬足夠,為的也不是消滅建虜,而是延緩建虜進軍的速度,消耗建虜的補給。
第三日的時候朱慈烺收到了崇禎帝的旨意,對他棄北線而走南線,崇禎帝很是不悅,不過並沒有責怪,隻是催他速速返回京師。
三河縣也是攻擊京師的要塞,自崇禎二年三河被建虜攻破,直抵京師之後,三河縣重新修建並加高了城牆。和玉田一樣,都是城高三丈,城外有一丈五的壕溝嗎,城中兵馬兩千,就一個縣城的防禦來說,三河縣已經做到了極致。
三河縣縣令帶官員在城外迎接。
朱慈烺卻沒有進城,他對三河城防並不是太在意,因為建虜一旦侵到三河,就等於薊州的防禦完全失敗,就他的戰略來說,他在薊州布置的精銳肯定已經損耗殆儘,固守三河縣已經沒有意義了,與其在三河城下和建虜周旋,還不如撤退到京師呢。
所以三河城防不是重點,玉田到三河的崎嶇道路才是重中之重,同時也是上上之選,如果連上上之選都守不住,一個堅固的三河縣又有什麼意義?
第二日下午,朱慈烺的車駕抵達香河。
同樣沒有停留,隻稍事休息,大略得看了一下香河城牆,連香河官員都沒有見,就繼續返回京師。
車駕離開時,朱慈烺接到了一封密信。
是李若鏈寫來的。
李若鏈新任軍情司的監督官,正隨著首任照磨蕭漢俊組建軍情司,他密信中說,自從受命之後,蕭漢俊絲毫沒有招募情報人員的動作,反倒是待在京師的“醉春樓”的溫柔鄉裡花天酒地,胡亂的花銀子,酒樓,妓院,甚至連路邊的乞丐他高興起來都會扔個三五兩銀子,照李若鏈估計,短短五天時間蕭漢俊最少已經扔出去五千兩銀子了。
而朱慈烺一共隻給了蕭漢俊四萬兩經費。
這哪裡什麼情報首領,完全就是一個騙到錢的“金光黨”啊。
蕭漢俊還提出要求,要李若鏈想辦法從刑部大牢的死刑犯裡撈一個法號叫“戒嗔”的和尚。
李若鏈調查了一下,發現戒嗔和尚是前年被抓進大牢,去年六月案件審理完畢,刑部大理寺都簽押,隻等陛下核準,就會秋後問斬了。戒嗔的罪行很簡單,前年春天他無故發瘋,打死了到寺裡上香的一個香客,還將幾個師兄弟都打成重傷,後來被眾人製服送到官府。
李若鏈看不出戒嗔有什麼價值,隻覺得戒嗔就是一個該死的瘋和尚。戒嗔已經是審理完畢的死刑犯,想要從刑部大牢撈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又對蕭漢俊花天酒地、不乾正事不滿,所以他傾向不答應。
至於蕭漢俊為什麼要撈戒嗔?是否跟戒嗔有什麼個人關係?李若鏈尚在調查中。
最後,李若鏈彙報了兩條朝堂的新消息。
第一,東林名士倪元璐婉言謝絕了首輔周延儒的邀他出山的邀請,借口是,年老體衰,不堪大用,家有八十一歲老母在堂。
倪元璐字汝玉,號鴻寶,浙江紹興府上虞人,大書法家,天啟二年進士,授庶吉士,任編修,曾冒死請崇禎帝廢除《三朝要典》。崇禎八年出任國子祭酒,後被首輔溫體仁嫉妒,不得不去官閒住。周延儒再為首輔後請他出山,他婉言謝絕,但等到十五年末,建虜大舉入關危急京師,朝廷求救兵於天下時,他卻散儘家財,募得一百死士,馳赴京師,得到崇禎帝的嘉許和感動。
十六年拜為戶部尚書兼翰林院學士。十七年初,李自成的大軍逼近北京,倪元璐上疏建議修葺南京宮殿以備不測,意思就是請皇帝南遷,但未被采納。三月李自成陷北京,城陷之日,倪元璐整衣冠拜闕道:“以死謝國,是我份內之事,我死之後,不要收葬,必暴屍於外,以懲罰我不能救國的罪過。”
自縊死,卒年52。
家人跟著殉節者13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