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壕溝決戰(5)(1 / 1)

在青銅小炮全力轟擊大盾車的同時,佛郎機對流賊的盾牌手展開了精準射擊,一發炮彈打過去,盾牌與血肉齊飛。流民兵慘叫連連--盾車能擋鐵彈,木盾可不行。

流民兵瞬間就陷入了混亂,很多人不敢進攻,藏在盾車後哆嗦的像是風中的蒲公英,若非後麵有凶狠的督戰隊,他們早就掉頭而逃了。

隻可惜,佛朗機炮的射擊很快就停止了,唯有青銅小炮依然在吼叫。

原來,佛朗機炮每擊發完一個單位,也就是四個子銃之後,就必須冷卻一段時間。因為連續發射導致炮身溫度驟增,再發射就會有炸膛的危險,暫停炮擊也就是莫可奈何的事情。

見官軍火炮忽然減弱,在後押陣的白鳴鶴精神大振。大吼:“殺啊殺啊,將官軍殺個片甲不留!”

“嗚嗚~~”

號角聲更加激烈。

在催促下,上攻的流民兵不得不加快了速度。

冒著官軍的炮火,從兩百五十步到一百步,一百五十步的路程,闖營五十多輛盾車被摧毀了一半,人員損失將近一千,但卻成功的逼近到了官軍的一百步之內。

對闖營來說,這已經算是相當微小的損失了。

闖營中軍。闖營眾將都是興奮,劉宗敏連連誇讚:“這盾車太好用了,還是李公子聰明啊!”

李自成卻是麵無表情,他知道,官軍的戰力還遠遠沒有展現。

“嗖嗖嗖嗖~~~”

距離逼近之後,雙方弓箭手展開了對射,官軍甲胄齊全,流民兵又多無力,他們射出去的箭支大部分都落在了官軍陣前,偶有落入官軍陣中的,也難以對官軍造成什麼傷害,相反,每一次官軍密集的弓箭齊射,都會在流民陣中掀起一片血雨。尤其是攻擊左良玉陣前的那一處區域,左部火器少,弓箭手卻是眾多,每一次傾射,都會對流民兵造成不少的殺傷。

一百步,八十步,六十步……

“砰砰砰砰~~”

但流民兵進入六十步之後,隨著一聲聲尖銳的竹哨聲,一直沉默的官軍鳥銃終於是發出怒吼。

火光乍現,白煙冒起處,一發發鉛彈呼嘯而出,向流民兵傾射而去。

那些藏身在盾車之後,有盾車保護的流民兵是幸運的,他們可以在心驚膽戰中聽那密如爆豆般的射擊聲,而不會被鳥銃打到,但那些舉著木盾的盾牌手和後麵的長槍手卻是倒了大黴,密集的槍聲之後,慘叫哀嚎聲一片。雖然木盾在前,但流民兵的陣型鬆鬆垮垮,遮擋的極不嚴實,更有木盾手在聽到官軍的槍聲之後,嚇得扔了木盾,轉身就逃,將身後大片的同伴暴露在官軍的槍口之下。

慘叫聲中,流民兵成片成片的倒下。

見到如此慘況,流民兵無不駭懼,再不敢上攻,紛紛後退。

中軍大纛之下,朱慈烺麵無表情,心中卻是歎息,人命賤如草,在李自成心中,流民怕是連草都不如吧,不然何以必死的結局,卻仍然逼著他們往上衝,隻為了耗損官軍的力氣?

流賊要早平定,不然會有更多的百姓被驅趕為炮灰。

見前軍陣型鬆動,有撤退潰敗的跡象,在後軍押陣的白鳴鶴急了,嘶聲大吼:“後退者死,死!殺了,全殺了!”率領親兵,親斬了十幾個猶豫不決,不敢上衝的流民兵。被逼之下,後麵的流民兵隻能硬著頭皮往上衝,而前麵的流民兵卻已經被鳥銃打的血肉橫飛,哭爹喊娘,顧不上後麵的軍令,一窩蜂往後退。前後兩邊的流賊衝撞在一起,自相踐踏,場麵極度混亂。

“殿下,流賊已經混亂,可以擊衝刺鼓了!”吳甡看的準確,立刻向朱慈烺建議。

朱慈烺點頭。

中軍佟定方搖動三角軍旗。

擂鼓兵見了立刻改變鼓點。

鼓聲疾如爆豆。

“咚咚咚咚……”

在前線廝殺的精武營和左柳營將士,聽到鼓點聲,已經明白了軍令的意思,各個千總齊聲大喊:“衝刺!”

閻應元尤其猛烈,雖然他的千總隊是人數最少的,但在衝刺鼓中,卻是第一個衝出去的。

最前排的長盾兵和圓盾兵向後撤退,“殺!”大吼聲中,所有長槍兵一齊上前,挺起手中的長槍,向前方疾衝、急刺而去。

而那些流民兵正在互相推搡和咒罵,逃的想逃,衝的想衝,還得小心腳下的屍體和血肉,哪料到剛才密集防守、不動如山的官軍大陣,此時會突然衝鋒過來。

刹那間,血雨飛起,慘叫聲響成了一片。京營長槍兵根本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就像平常操練一樣,隻有向前猛刺一招。流民兵前擁後擠一片混亂,沒有有效的防守,根本避無可避。偏偏這些長槍兵平常操練刻苦,個個力大如牛,基本每出一槍,就會在一個流賊身上紮出一個血窟窿來。

而不論刺中與否,長槍兵馬上收槍,隨著有節奏的“殺”聲,不停得猛刺、收槍、再猛刺。幾個刺擊下來,前麵幾排的流賊無一幸免,全部被刺成了血葫蘆,倒在地上,捂著胸口的血洞,鮮血像噴泉一般。

僅僅兩分鐘左後,就像是有狂風掃過,精武營陣前的流民兵就被清掃一空,屍體堆積如山,血流成河。

而在京營長槍兵猛衝猛刺的同時,左營和虎大威的步兵在聽到衝刺鼓之後,也從陣中衝殺出來,對流民兵連砍帶殺,雖沒有京營長槍兵突刺的整齊,但卻也是切瓜砍菜,殺的流民兵哭爹喊娘--如果是闖營的精兵或許還能抵擋一陣,但這些流民兵毫無訓練,根本沒有還手之力,隻知道尖叫和慘呼,感覺就和軍中操練使用的稻草人也差不了多少。

很快的,幾乎是在瞬間,兩萬流民兵就全線崩潰了,嗷嗷往回跑。白鳴鶴帶著一千精銳老兵在後方督陣砍殺,連續砍了上百個潰兵的人頭,方才止住了潰勢。號角聲中,再令流民兵上攻。

朱慈烺輕輕歎。

但和上一次如出一轍,在京營長槍兵的猛戳之下,流民兵稍稍堅持了一會,迅速就又崩潰,這一次,白鳴鶴殺再多的人頭也是沒有用了,流民兵已經徹底被凶神惡煞一般的官兵給嚇住了,他們寧願被白鳴鶴收去腦袋,也不願意被京營長槍兵在胸腔上戳一個噴血的大窟窿。

“不許退!不許退~~”

白鳴鶴高聲嘶吼。

但潰兵實在是太多了,像是潮水一般,根本擋不住,最後連白鳴鶴自己都被裹挾著退了回來。

“嗚嗚~~”

闖營中軍號角聲大作。

其實當官軍陣中響起衝刺鼓之時,經驗豐富的李自成就知道官軍要主動出擊了,於是他立刻命令號兵吹響號角,令第一線的闖營精銳立刻出擊,跟在流民之後,向官軍猛攻。

流賊進攻的順序曆來是:饑民,新兵,步兵,精銳步兵,最後是精銳騎兵,哪怕是前三個全軍覆沒,也不傷流賊的元氣。

原本照李自成的估計,這兩萬流民兵在白鳴鶴的嚴厲督軍之下,最少可以堅持一個時辰,達到疲憊官軍、消耗官軍彈藥的目的,但戰事的發展卻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京營長槍兵的突刺太過突然和猛烈,簡直就像是生命收割機,讓人見了難以相信,流民兵幾乎是瞬間崩潰。

兩次加起來也不過一刻鐘。

這打亂了李自成原本製定的計劃。

闖營精銳不得不提前上陣,而且不是在戰事陷入膠著,而是己方前鋒瞬間崩潰的情況下。

兩萬流民兵豕突狼奔,對闖營精銳的心理有相當的影響,雖然每個人都知道,充當炮灰的流民最後的結局不是被官軍戳死,就是潰逃而回,但這回來的速度也太快了,幾乎還沒有和官軍正麵結束,幾輪火槍,一輪長槍突刺,兩萬流民就已經潰不成軍了。

闖營眾將都臉色凝重,娘求的,劉宗敏劇烈咳嗽。

“闖帥!”

見流民潰散,所有的盾車眼看就要落入官軍之手,李岩著急了,顧不上自己處在眾人的懷疑之中,疾步來到李自成麵前,抱拳道:“事危急了,請即刻下令,將咱們的炮隊拉上來吧。”

闖營還有三四門的老式佛朗機炮和六七門虎蹲炮。此時由李雙喜帶領,駐在大軍五裡之後,因為是最後的火器,所以李自成決定謹慎使用。對這一點,李岩很是不能理解,已經是最後的決戰關頭,為什麼要將己方為數不多的火炮放在後方?就算己方火炮的威力和射程都不如官軍,拉到前線極有可能會被官兵摧毀,也要拉上來對官軍猛轟,哪怕隻發射一次,也能轟死一些官軍,為闖營兄弟助力。

李自成搖頭,目光盯著官軍中陣的大纛,冷冷道:“還不到時候。”

“那是不是令雙喜兄弟將火炮拉到大軍之後,一旦有變,隨時就可以擊發!”李岩知道闖營中不但隻剩下最後的這幾門火炮,也知道火藥和炮彈存量有限,難以進行長時機的轟擊,非到最後關頭,不能輕易使用。但炮隊停在五裡之外,而不是在大軍陣後準備,還是令他不能理解。

李自成張嘴正要回答,牛金星卻搶先回答:“李公子莫要著急,闖帥自有安排。”

李岩焉能不著急?他急道:“流民潰敗,盾車全部落入官軍手中,我義軍再要進攻就必須冒著官軍的槍林彈雨……”

牛金星卻忽然道:“看,官軍又撤回去了!”

李岩定睛一看,果然,原本衝出一百步,用長槍陣將流民兵戳的屍積如山、血流成河的官軍大陣忽然不再前進,也不追殺潰敗的流民,而是緩緩又退了回去,原本已經淹沒在官軍陣中的盾車,又逐漸的顯露了出來。

闖營眾將都是疑惑,隻有李自成劉宗敏這樣經驗豐富的老賊,或者是李岩這樣的智者隱隱猜出了官軍的用意---方才短短不到一刻鐘的刺殺,倒在官軍長槍之前的流民足足有三千人,超過了之前火炮轟擊,弓箭鳥銃齊射造成的傷亡總和。

也因為如此,戰場上倒下的已死和未死的流民太多,處處都是血肉屍體,妨礙了官軍長槍隊的突擊,所以官軍稍稍後退,空出一片可以施展手腳的戰場。

至於那些盾車,估計已經不能用了,官軍不是砍斷了軸,就是卸去了輪。總之,無法再推行前進,遮蔽闖營士兵的進攻了。

“咳咳咳……”劉宗敏劇烈咳嗽了一陣,臉色更蒼白:“炮沒用……關鍵是要靠弟兄們廝殺。闖帥,白鳴鶴督戰不利,當斬!”

李自成冷冷不說話。

此時,第一批上衝的闖營精銳已經迎上了潰敗的流民,“後退者死!”和剛才白鳴鶴僅僅一千人的督戰隊不同,這一次衝上去的闖營精銳將近兩萬人。左翼的劉芳亮派副將穀英出陣,領一萬人,右翼的黨守素親自上陣,領九千人。在黨守素的命令之下,闖營軍士揮舞長刀,將潰散到麵前的流民全部砍死,眨眼間,就將戰場變成了行刑場,嚇得剩餘的流民驚恐不已,再不敢潰散,在兩萬闖營的押陣之下,轉身再向官軍大陣衝來。

不過這時他們不是士兵,不是流民,而是變成了驚弓之鳥的行屍走肉。除了消耗官兵的鉛彈和力氣,再沒有其他作用。

白鳴鶴戴罪立功,依然在流民之後督陣。

“轟轟轟……”

流賊進入射程之後,官軍火炮再一次響起,由於沒有了盾車,官軍炮彈可以肆無忌憚的在流賊陣中肆虐,不過闖營精銳都是和官軍作戰多年的老賊,知道怎麼閃避火炮,不但陣型拉的很鬆散,給炮彈彈地留出足夠空間,而且采用的縱隊前進法,如此可以最大程度的降低炮彈子的傷害。

加上官軍火炮不多,難以施行覆蓋性的轟擊,從兩百五十步到一百步,倒在官軍火炮之下的流賊不過一百多人。

胡亂奔跑的流民倒是倒下不少,但已經無礙戰局了。

但當進到一百步之後,流賊試圖衝鋒的時候,他們的好日子就到頭了,隨著一聲聲尖銳的竹哨,槍聲大作,一排排密集如雨的鉛彈向他們傾射而來,雖然有木盾護身,但頃刻之間,他們中間還是有無數的人中彈倒下,慘叫,血雨,臨死前的悲鳴,幾千支鳥銃一起發射時的巨大聲響,冒起的白煙,嗚嗚的號角和咚咚的戰鼓,交織成了一副悲慘的畫麵。

但闖營精銳不是流民,他們每個人都是屍山血海裡滾過好幾次的亡命之徒,深知闖營軍法的嚴酷,前者退,後者斬之,所以即使遭受了沉重的打擊,但卻無人後退,他們推著前麵的流民充當炮灰和肉盾,用殘肢血雨開道,終於是殺到了官軍陣前,和官軍麵對麵。

————感謝長粉“轉隻彎”的打賞,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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