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驚天巨銀(1 / 1)

京師。

乾清宮。

下午的朝會。

崇禎帝的怒火有點壓不住。

“張家口的晉商向建虜走私糧食鐵器和硫磺。被太子查獲。”

“太子在張家口抓了大批的商家,嚴刑拷打,抄家罰沒,得銀無數。”、

“口北道分巡道程紹孔、撫夷都司甄祥被晉商收買,知情不報,也被太子拿下。”

“張家口貿易已經被關閉。”

“人犯和銀兩,正向京師押解而來。”

這些消息,有的是錦衣衛的密報,有的是太子通過塘馬,向京師緊急傳遞而來的。

總之一句話,太子封了張家口,停了張家口的互市貿易,並在張家口抄家罰銀,將張家口攪了一個翻天覆地。

這些消息一傳開,朝堂上一片嘩然。

所有人的第一直覺,太子做的太超過了,晉商走私雖然可惡,但不論互市還是抄家,都是陛下和朝廷的權力,沒有在朝堂上討論通過,太子就徑直行動,包圍張家口,關閉張家口貿易,置朝廷和陛下何在?這明顯就是逾越了法度。

也就是太子,是未來的皇帝,如果是地方督撫這麼乾,百官們早就群情激憤了。

“陛下,互市乃是安撫蒙古之策,從十一年以來,一直保宣府大同兩地平安,使朝廷可以全力投入遼東,一旦關閉互市,宣府、大同必然會烽火再起。再者,縱使互市之策有所不當,太子也沒有權力擅自關閉!老臣冒死進言,太子行為,魯莽又輕率~~若是再不加以管訓和鉗製,以後怕是會變本加厲,追悔莫及啊。”又是老臣禮部尚書林欲輯第一個跳出來。

“臣附議。”

“臣附議。”

雖然太子是國本,不容彈劾,更有開封大勝、挽救大局的隆隆威信,但這種超過的行為卻也不是群臣能忍受的,尤其在禦史言官出京,追逮四策之上被太子觸及到利益的那些官員,這時都跳了出來,假借大義的名義,對太子所為表示不讚同。

而內心偏向太子,認為太子所行雖然有點超過,但事出有因,不應該全盤否定的朝臣,都是默默不說話,每一個站出來發言的朝臣,都是太子的反對者。

內閣四臣,周延儒,陳演,謝升和蔣德璟都保持緘默,六部之中,禮部尚書林欲輯,吏部尚書鄭三俊,兩人的旗幟比較鮮明,鄭三俊雖然沒有林欲輯那麼堅決,但也認為太子的行為不妥,所以站出來附議林欲輯。

新任戶部尚書傅永淳、新任工部尚書範景文和新任刑部尚書張忻沒有表示意見。而兵部尚書陳新甲是太子的人,他的默然被認為是對太子的支持。

另一個太子的支持者兵部侍郎吳甡更是默默,感覺從昨日到今日朝議,他一句話也沒有說過。

除了六部,剩下一個關鍵部門就是監察院了。

監察院主管彈劾,上至天子,下至百官,都在其彈劾糾正的範圍內,太子當然也不例外。林欲輯和李邦華是多年同僚,他一直向監察院的掌門人,左都禦史李邦華使眼色,希望李邦華能站出來支持他,但李邦華卻始終默默無語。

左副都禦史方嶽貢倒是站出來,對林欲輯表示附議,但份量卻遠遠比不上李邦華。

總體看來,反對太子行為的人占據上風。

不奇怪,太子清查張家口,等於是先斬後奏,在古板的朝臣看來,是一種破壞法紀,不可縱容的行為。

禦座上,崇禎帝臉色鐵青。

太子在張家口搞得這番大動靜,超過他的想象,明著是找尋晉商“賣國”的證據,但其實卻是在抄沒晉商的家產,這種行為一點都不正大光明,“非人君者所為也”。

太子,春哥兒,你究竟在搞什麼?朕平常是怎麼教導你的?你想讓天下人都以為,為了一點錢財,朝廷就可以沒有法度,隨便抄人家產嗎?你這樣做,不是在自墜東宮的名聲嗎?

崇禎帝是儒門聖徒,將名譽看得比天大,餓死不吃嗟來之食,渴死不喝盜泉之水。雖然他心裡很清楚,兒子不會冤枉晉商,那些晉商一定是做了惡事,而朝廷財政困窘,急需銀兩,河南的災民更是嗷嗷待哺,抄沒晉商家產正是合適,但他卻不能同意兒子的做法。

為人君,就要有為人君的樣子,做任何事都要正大光明,天授以權,豈能投機取巧,劍走偏鋒?

又或者這種抄家取銀的事情,應該交給大臣,你一個國本,為什麼要攬這種惡名上身?

蠢,蠢!

崇禎帝怒火熊熊,目光看向一人。

不是首輔周延儒,而是新任的詹事府少詹事,也就是太子的新老師,一代大儒,僅次於劉宗周的黃道周。

黃道周四月得到任命,五月末到京,但彼時太子已經領兵出京,代天巡狩,去解開封之圍了,所以到現在為止,黃道周還沒有和太子見過麵,當然也就談不上教導了。

群臣對太子的非議,黃道周都聽到了,他皺著眉頭,臉色不是太好看。

和劉宗周不同,黃道周是一個不善於掩飾內心情感的人,曆史上,為“奪情”之事,他屢次頂撞崇禎帝,為崇禎帝所不喜,崇禎十五年被重新起用時,對著崇禎帝老淚縱橫:“想不到臣這輩子還有再見到陛下的一天。”說得崇禎帝都落了淚,但不久又罷歸。隆武朝時,黃道周身為兵部尚書,但卻無兵可調,根本指揮不了鄭芝龍,悲憤之下,竟然隻帶三千老弱和一千張空白的委任狀,就去北伐了。麾下兵士甚至沒有武器,隻能手執扁擔,人稱扁擔軍,這樣的軍隊遇上建虜,失敗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崇禎帝認為黃道周“性偏執、書生意氣”,不是能夠挽救時局的人才,一直沒有重用黃道周,其實是有道理的,但黃道周的忠心和熱血卻也是毋庸置疑的,同時他對“道義”的堅守,也是近乎完美,死前咬破指頭,寫下遺言:綱常萬古,節義千秋。天地知我,家人無憂。

黃道周從不掩飾自己的喜惡,對皇帝如此,但太子當然也一樣,他聽到太子在張家口的大膽行為,心中又驚又怒,不過這並不表示他要站出來譴責太子,相反,他要做一個老師應該做的事情。

於是黃道周出列,跪在殿中,慨然道:“陛下,臣忝為詹事府少詹事,擔負教導太子之職,但卻沒有儘到責任,所有罪責都在臣。請陛下責罰!然臣憂心的是,太子年少,國事、軍事,一切猶在學習中,熱血更是難免,諸君言辭滔滔,鋒芒畢露,不等太子回京,就已經下定結論,認為太子魯莽輕率,難道就不是魯莽輕率嗎?太子在開封之戰運籌帷幄,決勝千裡,擊潰李自成,生擒羅汝才,難道是魯莽輕率可以做到的嗎?”

黃道周不止是少詹事,更是聞名天下的大儒,若非崇禎帝不同意,十年前他就入閣了。他的話,自有份量。

果然,黃道周話音不落,殿堂裡的氣氛就為之一變。

那些讚同林欲輯的朝臣都微露尷尬。

隻有林欲輯依然梗著脖子,向黃道周一拱手,白須顫抖的問:“黃少詹。本部知道你護犢子的牛脾氣,因此本部隻問你一句,太子包圍張家口,查抄晉商,擅自關閉張家口的互市,對還是不對呢?”

黃道周還一禮:“不對。”

“既然如此,我等朝臣指出錯誤,希望太子教導改正,又有何錯呢?”林欲輯進逼。

“太子尚未回京,真相未明,就算太子做錯了,也需要聽聽太子的理由不是?再者太子年少,群臣皆由教導之責,如何平常不見爾等,出了事情卻要全部推到太子身上?這難道是臣子的本分嗎?”黃道周針鋒相對。

“本部如何不想教導,但太子肯聽嗎?”林欲輯漲紅了老臉。

……

二人爭辯之中,坐在禦座上的崇禎帝鐵青著臉,一句話也不說。他對太子的憤怒,不比殿中的任何人少,甚至是更多,但那是他的兒子,不是彆人,縱有再多的憤怒,他也得壓在心中,不能在群臣麵前表現出來,更不能在史書上留下一筆,令後人笑話,所以他竭力壓製著。而對於如何處置大膽的朱慈烺,他心中也有了主意,那就是太子無罪,但太子麾下的人,從武襄左衛指揮使宗俊泰,三千營賀珍,精武營副將劉肇基,都得被責罰!

誰讓他們跟著太子到張家口的?不處置他們,如何能警醒太子?

正想著呢,腳步聲響,一名小太監急匆匆進入殿中,將一封密奏交代座前的大太監,而大太監又交給台上的王之心,王之心拿了密奏,雙手放到崇禎帝的案上。

崇禎帝心知一定是關於太子的密報,於是打開了看。

原本他皺著眉,臉色鐵青,但看著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忽然變了,先是驚訝,接著驚喜,再然後原本鐵青的臉色漸漸舒展出來,唇角往上翹,臉色也泛紅,就好像他是看到了什麼天大的喜訊。

殿中群臣已經停止了爭吵,所有人都盯著崇禎帝,從崇禎帝的表情中,眾臣意識到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而從崇禎帝喜悅的表情看,應該是一件不小的喜事。

崇禎帝終於是把密報看完了,他放下密報,望著群臣,張張嘴,艱難的說出一句話:“太子密奏,說在張家口,抄出的臟銀,一共有……一千一百萬兩。”說到最後的數字時,雖然崇禎帝竭力控製,但他的聲音卻還是忍不住的顫抖了起來,呼吸也急促,臉紅脖子粗的,就好像喉嚨裡忽然被人塞進了一顆核桃。

先是靜寂,所有朝臣都瞪大了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相互一望,確定自己沒有聽錯之後,朝臣們轟的一聲,就像是炸開了鍋,“怎麼可能?不會是搞錯了吧?怎麼會有那麼多?”

王之心將密報拿了下來,交給眾臣傳閱。

先是內閣四臣,然後六部尚書。

“沒錯沒錯,就是一千一百萬兩!”

“不會是寫錯了吧?”

“不會,太子殿下將晉商各家的銀子寫了一個大概,範家四百,王家三百。靳家……加起來不就是一千一百萬兩嗎?”

“難以置信!”

“殿下神人啊~~”

整個殿堂都陷入了狂熱的沸騰之中。

在這之前,群臣並非沒有想過可能抄出的銀兩數目,三十萬?五十萬?最多一百萬頂天了,畢竟張家口隻是一個小地方,人口不過萬人,晉商在全國也排不上號。天下最有錢的還屬江南的鹽商和絲綢商。為了區區幾十萬兩銀子,逾越朝廷的製度,鬨的天翻地覆,太子實在是有點小題大做。和損失的名聲相比,區區幾十萬兩銀子,實在不算什麼。

但誰也沒有想到,或者夢也不敢夢到,太子居然從張家口超出了一千一百萬兩的銀子!

大明朝廷一年的歲入有多少呢?

《明史》記載,明朝每年的財政收入約為400萬兩白銀,但這並不能算是每年的總收入,因為明朝很多地方不是交銀子,而是直接納糧。如果把納糧的賦稅折算成白銀的話,明朝每年的總收入約在2000萬兩左右,最高的一次是在萬曆三十年(1602年),但也隻有區區萬兩。

而到了崇禎年,特彆是最近這兩年,大明朝的收入足足少了將近一半,每年的白銀連同納糧,加起來也就一千萬兩出頭,而且常常還收不上來,而現在,太子一次抄出的銀兩,竟然幾乎等於大明朝一年的總收入!

朝臣如何能不驚,如何能不炸?

有了這一千萬兩,朝廷的財政困窘立刻就可以得到緩解,河南的災民可以賑濟,九邊的欠餉可以分發,拖欠文官們的俸祿也可以補上,上上下下都有銀子可用,豈不是皆大歡喜?

驚喜,不敢相信,朝臣們都是狂喜,連一向穩重如山,老井無波的首輔周延儒都激動的臉色漲紅,連連跺腳。隻差沒有喊出來了。

————感謝“書友20171204212959119、書友20191015221334271”、“鐵血名工、歸來依舊少年1”的打賞,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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