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0章 黃太吉出征(1 / 1)

和洪承疇不同,祖大壽的家人子弟中,除了長子祖澤博在大明京師外,其他祖家子弟和親人,都已經在建虜這邊,所以祖大壽悲哀擔心的,並不是在自己留在京師的家人會遭到朝廷的報仇和遇害---和洪承疇的家人一樣,雖然祖大壽降清,但祖澤博並沒有受到牽連,依然住在京師的祖家老宅,享受的是大明錦衣衛都指揮使的待遇,有段時間,還曾經操練過京營士兵,為兵營鍛煉騎兵,不過自從太子撫軍之後,他就徹底賦閒了。

而在祖大壽投降之後,祖澤博和洪承疇的弟弟一樣,都發表過一封慷慨激昂,責備父兄貪生怕死,屈從敵虜的公開信,並在信中和父兄斷絕關係。

祖大壽真正悲哀的是,自己,包括祖家子弟,就像袁樞說的那樣,怕是要遺臭萬年了。

洪府。

洪承疇也正在燈下發呆。

袁樞席間的那席話,像是皮鞭,重重的抽在他的臉上,令他皮開肉綻,痛苦不堪。雖然在崇政殿時,他表情輕鬆,假裝毫不在意,但深夜人靜,捫心自問之時,他卻忍不住的一陣悲涼……遺臭萬年,身敗名裂,被釘在恥辱柱上,對任何一個飽讀詩書的文人來說,都絕對是一種難以想象的恐懼。

“老爺,該休息了。”黃太吉賜給他的兩個美妾圍了上來,嬌滴滴地說。

洪承疇歎口氣,留在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還是顧眼前吧。

……

翌日,大明使者團提出離開沈陽,範文程不同意,說談判尚未完成,你們怎麼能離開呢?袁樞則針鋒相對的提出,你們沒有誠意,換俘之事已經談了三個多月,但毫無進展,我等已經在沈陽過了中秋,難道還要在沈陽過年嗎?

堅持離開。

這是一種手段,也是一種施壓,如果建虜同意了此前他和馬紹瑜提出的換俘計劃,也就是一人換四馬,那麼他和馬紹瑜此行就基本算是完成了任務,雖然沒有換回洪承疇和祖大壽,但卻也是給了他們一些警訊,回到京師,也可以向朝廷和太子交差了。

而如果建虜不同意,那他們正好可以借此離開。

其後,範文程一連三天都沒有出現,而建虜對驛館的看守,越發的嚴密,好像是擔心大明使者團會逃跑一樣,袁樞怒不可遏,對建虜禮部提出抗議,並開始絕食,建虜一日不放行,他就一日不進食!

範文程得到消息,忍不住頭疼,這個袁樞,真是難纏啊。黃太吉一向以仁君自詡,大清也想要塑造仁義之朝的形象,如果大明使者餓死在了沈陽,那對黃太吉和大清的形象,絕對是一種莫大的傷害。

但放行大明使者,不是範文程能做主的,一切都要等黃太吉的旨意。

……

九月。

天氣終於漸漸涼了下去,而朱慈烺欣喜的看到,京畿平原播種的玉米漸漸黃熟,再有半個月,就可以收獲了,比起去年,今年玉米的長勢稍微差一點,不過因為種植麵積的擴大,從京畿保定一直到山西,總共超過了六十萬畝,就其總收成來說,還是有相當數量的,單畝的產量還是超過了小麥和穀物,同樣的地,可以多養三成的人。

玉米長勢不如去年,但番薯和馬鈴薯的長勢卻遠超去年,尤其是馬鈴薯(土豆),因為氣候適宜,播種量又極大,今年注定是要豐收。

因此,進入九月之後的朱慈烺,心情一直都很不錯,即便是有建虜入塞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頭上,但糧食危機的緩解,還是讓他喜不自禁。

同時的,他一直在期待那一個更大驚喜的降臨。

那就是黃太吉的死亡。

曆史上,黃太吉於崇禎十六年(清崇德八年)九月二十一,忽然逝於崇政殿,因為死的太突然,事先沒有留下遺囑,從而引發了豪格和多爾袞的爭奪,雖然最後多爾袞憑借高超的技巧,兵不血刃的製服了豪格,推福臨登基,是為順治帝,但內部的矛盾,並沒有彌合,豪格和多爾袞之間依然還在勾心鬥角,也因為如此,多爾袞才會在崇禎十六年的冬季,發動寧遠之戰,攻陷了寧遠到山海關之間的全部明軍堡壘,其間也試圖攻打寧遠,不過吳三桂守衛嚴密,見沒有機會,且通過寧遠之戰肅立威望的目的已經達到,於是多爾袞便退軍了。

此戰,徹底擊垮了明軍堅守寧遠的信心,戰後,遼東巡撫黎玉田上疏朝廷,請求內遷。

而同時的,李自成的兵馬也在崇禎十六年得到急速擴張,左良玉等人望風而逃,對大明來說,崇禎十六年就已經是一個死年。

這一世,這些敗局都不會發生,而人的生老病死,卻是不可避免,如果黃太吉真如曆史上那樣,在九月二十一忽然死去,對大明,對朱慈烺來說,實在是一件驚天的大喜事,不說黃太吉是一個極其難以對付的對手,黃太吉死,建虜就等於少了一個高超的戰略謀劃者,對大明的遼東戰略大有益處,隻說建虜全力籌措的入塞之戰,就會因為黃太吉的死,不得不往後推遲,對大明來說,就足以是一個大喜訊了。

為了黃太吉的大喪,為了繼位之爭,建虜今年無法興起大兵,大明就可以獲得喘息的一年,等到明年冬季,即便建虜不死心,再次入塞,但一年的時間,已經足夠朱慈烺使用,練出更多的精兵,穩固長城防禦,不出意外的是,陝西的李自成也會被剿滅,大明到時候就可以全心對付建虜的入塞了。

所以,朱慈烺一直在期待,傾聽遼東的消息,急切盼望著黃太吉死訊的來臨。

當然了,朱慈烺並沒有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閻王殿的生死薄上,如果黃太吉沒有死,或者繼承權力的多爾袞,如曆史上那樣,為了肅立威望,繼續帶兵入塞,明清在崇禎十六年之戰,終究是不可避免,因此他絲毫也不敢懈怠。

對於建虜入塞,大明朝堂上下已經準備了將近一年,崇禎帝數下旨意,嚴令邊關加強守禦,雖然朝廷沒有大規模的修繕長城,但小規模的修繕卻始終沒有停,擔負守衛薊遼長城重任的薊州總督趙光忭,更是從年初到現在,一直都在巡視邊城的守衛和修繕,雖然他的總督衙門設在薊州,但他本人留駐薊州的時間,卻連三個月都沒有,大部分時間,趙光忭都在邊城度過。

按照計劃,精武營的兩個戰兵營,閻應元和楊軒營,將於九月十五離開京師,分彆派往密雲和薊州,以協助這兩個地方防守長城,閻應元和楊軒的任務,並不是守在長城第一線,而是執行強力支援的任務,一旦有建虜大軍在長城出現,烽火燃起,他們兩人要立刻支援,堵上可能會被建虜突破的缺口--雖然布置了三道防線,但最理想的狀態依然是將建虜抵擋在長城之外,因此,朱慈烺將最有戰力的兩個戰兵營,擺在了第一道防線,加上即將進駐三河的一萬保定兵和薊州、密雲長城原先就有的守軍,從薊州到密雲的四百裡長城之內,一共有將近八萬人,但使士有戰心,將官指揮得力,建虜想要輕易突破密雲長城,絕不是容易的事。

因此,就長城防線來說,今年明軍守衛的力度,比往年更強、更密。

同時的,京畿地區,從通州到天津的十六處棱堡,已經依次進入最後的完工階段,即便是最後才開始修建的武清楊村堡,也會在月底建成,到時,配上重新整修加固過的,沿著運河分布的京畿四城,通州,香河,武清和天津,京畿第二道防線就算是完成。

和第一防線依仗的山勢不同,第二道防線倚仗的是運河的水勢,但是建虜入塞,各處守軍要立刻將所有運河上的所有船隻都搜繳到四城中,以四城城池和十六座棱堡為據點,加上運河西側的河岸防守,使建虜不能輕易度過運河。

就算不能百分百的攔截,卻也可以遲滯建虜的進攻速度,為各地勤王兵馬的到來和百姓的撤退,爭取到足夠的時間。

九月初五,又一個好消息傳來。

秦皇島碼頭如期竣工,已經可以停靠大型戰船了,朱慈烺決定親自去看,並在秦皇島召開會議,和吳三桂等人商討渡海攻擊的戰術。於是向崇禎帝請命。

崇禎帝沒有阻止,隻是要求得帶上黃道周,並準兵部侍郎吳甡一同隨行,於是朱慈烺帶著吳甡、黃道周連同詹事府的幾個官員,在武襄左衛的護衛下,去往秦皇島,張名振統領的兩千精兵在後跟隨,同時給相關人員也發去密令:登州水師和天津水師集結戰船,往秦皇島試航;吳三桂馬科,虎大威等人都要儘快率領各自人馬,趕到秦皇島。

雖然現在才九月初,尚是秋季,建虜尚沒有入塞,但朱慈烺覺得,提前將吳三桂,馬科,虎大威和張名振的兵馬,集合在一起,相互熟悉,磨合戰法,是一件非常有必要的事情。畢竟他們要孤軍深入,麵對建虜的座座城池,如果相互不了解,不信任,渡海攻擊的效能和結果,恐怕會大打折扣。

所以朱慈烺的命令是,最遲九月十五,所有渡海攻擊的兵馬和船隻,都必須趕到秦皇島。而渡海攻擊所需要的火藥槍彈和各種輜重,由天津港裝船,從海路運往秦皇島。

“皇太子又要出京……”

聽到宮中傳出的旨意,詹事府官員一個個都是歎息,但奇怪的是,以往對皇太子出京最是反對的黃道周,這一次卻是沉默,除了默默收拾東西,竟然沒有直接的反對,也沒有歎息……

沈陽。

關雎宮。

黃太吉正在試穿甲胄,他最寵愛的宸妃海蘭珠親自服侍他,但他肚子太大,身體臃腫,綿甲的銅扣有點係不上,雖然有兩個侍女幫忙拖著,但海蘭珠一人還是拿不住綿甲,黃太吉哈哈一笑,幫美人托住綿甲的同時,心中卻也忍不住感歎:歲月不饒人,以前自己也曾經是一個雄健青年,如今胖的連鎧甲都快要穿不上了,又想起自己最近頻頻頭暈,三日前甚至流了不少鼻血,對自己的身體,越發擔憂起來,或許,這將是自己最後一次領軍出征了。

因此,隻能勝,不能敗,一定要將明國逐漸回到正軌的朝政和軍政,重新攪成一塌糊塗。決不能讓明國翻過身。

試完了甲胄,黃太吉離開關雎宮,來到崇政殿。

今日是大朝議的時間。

朝議之前,黃太吉先在偏殿見了範文程。

範文程打千參拜,然後將最新的情報,一一彙報。

雖然明國京師嚴查,導致建虜奸細進不了京師,無法進一步了解明太子和明京營的詳細情報,各地關隘也嚴查細作,非有特殊理由,不允許任何人出關,不過這並不能完全阻止建虜獲取到大明的情報,範文程苦心經營多年的諜報網,還是發揮了一定的作用,即使是在這種肅殺緊張的情況下,依然也能傳遞出一些重要消息。

比較關鍵的有三個。

第一,河南,陝西已經漸漸歸於平靜,李自成被圍在商洛山中,怕是難以再起了。

第二,明太子的京營大肆募兵,其實兵人數,怕是已經超過十萬了。

第三,明國財政狀況,今年大幅改善,除了因為明太子在張家口抄家抄出巨大財富,解了明廷的燃眉之急之外,明朝廷在江南追收逮賦和新設的厘金稅,對明財政的改善,也有巨大的幫助。算一算,雖然開支巨大,但明廷今年卻不會出現開支用度無法支付的窘境。

民情,軍情,財政都緩解,就一句話,崇禎十六年的大明朝,可能是近五年來,狀況最好的一次。

聽完範文程的回報,黃太吉入塞的心誌就更加堅定了,心知不能給明朝更多的時間了,沉思了一下,緩緩問:“明使怎樣了?”

“已經絕食三日了。”範文程道。

黃太吉點點頭,起身往正殿走。

代善,濟爾哈朗,豪格,阿濟格,阿達禮,幾個貝勒貝子,羅托、尼堪等人,大學士希福、剛林、學士羅碩,都察院承政阿什達爾漢,右參政祖可法,張存仁,建虜八旗各旗的內大臣,漢軍旗的諸位旗主和副旗主,蒙古八旗住在沈陽的親貴,已經全數到齊,正在殿中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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