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9章 皇位之爭(1 / 1)

奈何京營人馬眾多,所耗巨大,錢糧如流水一樣,所謂一分錢難死英雄漢,朱慈烺是真真體會到了,再大的雄心和抱負,在困窘的國家財政麵前,也是毫無辦法的。

原本照朱慈烺的計劃,今年還要再招募兩萬精銳,以補充去年建虜入塞,給京營造成的損失。但朝廷財政困窘,眼見是抽不出這一筆的銀子,強逼各地親王納捐之策也失敗,今年的招募,肯定是要暫緩了。

大明的財稅改革,已經是迫在眉睫。如何尋找一個合適的機會,推動財稅改革呢?而在不觸動財稅製度的同時,又如何籌集到大軍所需要的糧餉?

照朱慈烺的計劃,原本接下來他是要參與戶部的,但隨著大喪,這個打算顯然是不可能了。

朱慈烺心情沉重。

……

就在朱慈烺卸下所有職務,守孝開始,進入一段的沉澱期之時,遠在遼東沈陽城,建虜的帝位之爭,也終於是塵埃落定。

建虜大軍,是臘月初十,回到沈陽城的。一路,軍心士氣低落,尤其是經過海州,發現海州已經變成廢墟一片,原本駐守在這裡的兩白旗和漢軍旗都屍骨無存時,原本就被征明失敗而打擊的建虜兵馬,頓時就嘩然一片,尤其是兩白旗,他們很多的家人和親朋,就駐守在海州蓋州一代,現在卻都變成了鬼魂,他們在海州蓋州的財產,更都是被付之一炬,這讓一向享受勝利成果的他們,如何能承受?

一時,群情激憤,哭哭嚷嚷,鬨著要殺明人。

但激憤的大部分都是中下層軍士,上層將官都是默然,

而在激憤默然,一片哭泣和懊惱中,建虜下層對上層的不滿,卻隱隱然有升起的苗頭。

不過等到代善和多爾袞站出,一切不滿就都被壓下了。建虜主子奴才之理念,已經深入骨髓,奴才再是不滿,主子出麵了,也得打碎了牙含著血水往下吞。

兩白旗擦乾了淚,大軍繼續北返。

鄭親王濟爾哈朗負責守家,但家裡卻出了這麼大的問題,被明軍偷襲,海州蓋州變成了廢墟,建虜在這裡苦心經營十幾年,一夕都變成了泡影,如果是黃太吉還在,一定會嚴厲斥責他,罷了他的親王爵位,但黃太吉不在了,不論是多爾袞還是豪格,此時都要拉攏濟爾哈朗,以為爭位做準備,因此,幾個親王和貝勒在廣寧議事,絲毫沒有提到論罪之事,隻是討論黃太吉的治喪以及海州蓋州的後續防守。

“蓋州城必須重築,而且要派重兵,絕不能讓明人再從這裡登陸了!”濟爾哈朗的意見。

眾親王都沒有意見,於是留下吳守進的漢軍正紅旗駐守海州,滿洲八旗一個兵也沒有留,全部都隨著幾位親王返回了沈陽。

原本,兩黃旗的八大臣是想要逼著兩白旗留兵駐守的,畢竟海州蓋州都是你兩白旗的地盤,現在變成廢墟了,後續建設,自然也當是你兩白旗的責任,你兩白旗不留人,誰留人?隻要兩白旗留了兵馬,那便隨駕返回沈陽的兵馬就會變少,到時一旦有變,兩黃旗就可以控製。

但多爾袞三兄弟不是傻子,如果輕易的計謀,他們怎會看不出。因此堅不同意,非要護駕回沈陽不可,劍拔弩張之際,代善站出來調和,留下吳守進的漢軍正紅旗,吳守進雖然是漢軍正紅旗,但眾人卻知道,他和多爾袞的關係比較近,留下他,也算是削弱了兩白旗的力量。但在兩白旗看來,有沒有吳守進也沒有多大關係,如此,兩黃旗和兩白旗都才勉強同意。

回到沈陽,在距離沈陽還有三日路程之前,代善多爾袞和豪格,才召集眾將,正式宣布黃太吉身死的消息,其後,全身掛起縞素,哭哭啼啼的返回沈陽。

雖然不同於大明,但建虜學習大明的各項製度已經很久,其中就包括帝王之殯,因此,整個建虜統治的地區,從遼東到蒙古草原,所有人都得為黃太吉戴孝,官員和將領則朝著沈陽的方向,跪拜哭泣。

但國不可一日無君,就在披麻戴孝,大喪開始之時,關於繼位人選之爭,也同時展開。

照老奴努爾哈赤早年立下的規矩,建虜乃是八旗共治,由八旗旗主選擇共主。雖然黃太吉繼位之後,加強權勢,改革多項製度,將原本平起平坐的八旗旗主,變成了君臣有彆,叩拜有禮,宮中的各項製度,都也是學習明國,但唯獨在儲君一事上,黃太吉卻始終難以有所改變,一來努爾哈赤是他們心中的天神,而天神的話,是不可以改的,因此,黃太吉威望再高,即便是變成了皇帝,想要更改努爾哈赤的遺訓,也是難上加難。

現在黃太吉撒手去了,雖然他生前絞儘腦汁,已經在安排後事,並為豪格鋪好了一條平坦的繼位之路,隻可惜豪格太不爭氣,有河間府之敗,而黃太吉自己又去世的太急,無法繼續為豪格提供保護,現在就看豪格和被黃太吉寄以眾望的兩黃旗八大臣了。

繼位之議,就在沈陽故宮的崇政殿之內。

出席的有禮親王代善,鄭親王濟爾哈朗,睿親王多爾袞,英親王阿濟格,豫貝勒多鐸,加上肅親王豪格和禧郡王羅洛渾,因為老奴努爾哈赤的遺訓是八旗旗主公推,因此除了他們幾個,索尼鼇拜這些奴才,是沒有資格在廟中出現的,這對豪格相當不利,雖然代善和濟爾哈朗隱隱是偏向他的,但兩人都不會太明顯,相反,多爾袞三兄弟卻是毫不忌諱,他們是明目張膽的站在一起,豪格的口齒又不是太淩厲,更有河間府之敗,一人對三人,儼然是吃了一個大虧。

但沒有辦法,誰讓黃太吉百密一疏,沒有留下遺詔呢?

又或者說,在這種情況下,就算黃太吉有遺詔,兩白旗怕也不會遵從,多爾袞三兄弟更是不會服氣,因為大清沒有儲君製度,也不是你黃太吉一個人可以決定的,誰來繼位,還是要遵照努爾哈赤的遺訓,進行八旗共議。你黃太吉活著的時候,我們不敢反叛你,但你已經死了,還想要留下一張明顯違反太祖遺訓,立自己兒子為皇帝的遺詔,來約束我們嗎?門都沒有!

崇政殿內,幾位親王團團而坐。而在崇政殿外,兩黃旗團團把守,不允許任何人靠近崇政殿,就廟內局勢來說,豪格是處於劣勢,就在廟外形勢,他卻完全占據上風,皇宮是兩黃旗的地盤,內內外外都是他阿瑪黃太吉的心腹,但有什麼不對,兩黃旗將士隨時都可以衝進來,而兩白旗乾著急沒辦法,隻能在皇宮門外列陣,做出唬人的架勢,但卻不敢衝進宮來。

從這一點上來說,豪格和多爾袞,倒算是打平了。

議事開始。

首先是最年長,也是唯一能平衡兩方的禮親王代善發言。

此次征明中,代善又沒了一個孫子阿達禮,加上去年的七子滿達海和已經死去的嶽托和薩哈廉,代善為了大清,那可真是獻子又奉孫,尤其是阿達禮之死,更是幾乎就發生在他麵前,令他痛心疾首。這一趟下來,感覺他蒼老憔悴很多,胡須和頭發,都已經白透了,他先是輕輕咳嗽一聲,鎮住嗓子,然後說道:“國不可一日無君,大行皇帝已去,今日我們就議一議,接下來由誰繼位,帶著我大清,繼續向前。”

說完,代善環視眾人,等大家先說。

代善是主持者,又是平衡者,不宜率先表明態度,這一點,多爾袞和豪格都體諒,因此,對代善所說,兩人沒有意見。

代善暫時不表明自己的意見,接下來,眾人目光就都投向了殿中第二長,鄭親王濟爾哈朗。

眾人注視之下,濟爾哈朗有點猶豫,代善能閃,他卻不能閃了,沉思了兩下,終是緩緩說道:“大行皇帝戎馬一生,連續征討,在太祖皇帝的基礎上,為我大清闖下了這份基業,為了繼承大行皇帝的遺誌,我以為,大行皇帝之長子,正藍旗旗主,肅親王豪格繼位最是合適!”

黃太吉對濟爾哈朗有大恩,若非黃太吉的提攜和恩遇,濟爾哈朗根本不可能成為鑲藍旗的旗主,和代善多爾袞平起平坐,這一點,濟爾哈朗心中是無比感激的,一直以來,他對黃太吉也是唯命是從,現在黃太吉剛死,他當然不能過河拆橋,而且是投桃報李,扶豪格上位。

見濟爾哈朗推薦自己,豪格頗為感激。

不想濟爾哈朗話音剛落,就有人冷笑道:“我大清什麼時候改成嫡長子繼承製了?是不是隻要是嫡長子,不管是貓是狗,都可以當我大清的皇帝呢?如果是那樣,我們今天還討論什麼?直接跪下來磕頭不就可以了嘛!”

聲音尖酸又譏誚。

聽到這個聲音,豪格心中就冒起怒火--這明顯諷刺他隻是貓狗,不配當皇帝嘛。

循著聲音一看,果然就是豫貝勒多鐸!

像是沒有看到豪格憤怒的目光,多鐸冷笑的繼續說道:“照太祖遺訓,我大清的皇帝之位,乃是八旗公推,有德有能者居之,而不是像漢人那樣,定什麼嫡長子!如果真要是嫡長子就可以繼位,大行皇帝隻是太祖皇帝第八子,母親也隻是側福晉,照鄭親王所說,當年就該是我十二哥阿濟格,而不是大行皇帝即位!”

此言一出,代善濟爾哈朗豪格都變了臉色。

多鐸此話,是殺人誅心啊,同時也是扯出了當年的那段公案。

多鐸所說,一點沒錯,黃太吉的母親隻是側福晉,他們三兄弟的母親阿巴亥卻是努爾哈赤正式冊封的第四任大福晉,也就是“皇後”,若論嫡長子,當然應該是阿濟格繼位。

即便努爾哈赤不喜歡阿濟格,也應該是多爾袞或者是多鐸繼位,怎麼數,也輪不到庶出的黃太吉。

但最後偏偏是最有權謀的黃太吉繼位。

黃太吉欺負多爾袞三兄弟,聯合其他三大貝勒,迫阿巴亥殉葬,自己則是合縱連橫,巧妙的變成了大汗。

長大之後,多爾袞三兄弟對此事耿耿於懷,今日聽到濟爾哈朗拿“嫡長子”來說事,多鐸當然不能同意,多爾袞和阿濟格當然也不同意,隻不過多爾袞隱忍,阿濟格沒有這麼會說的嘴皮子,說不出多鐸這般有理有據,鋒利無比的話。

聽多鐸說完,阿濟格立刻叫好附和:“不錯,老十五說的太對了,如果照鄭親王所說,我阿濟格當日豈不就是皇帝了?”

被多鐸阿濟格兄弟一嗆,濟爾哈朗臉色發紅,他雖然不是當時的處理者,但確也知道黃太吉做事不地道,偷了多爾袞三兄弟的皇位,現在多鐸拿這個說事,他自然無話可說。

豪格臉色也漲紅,想要反駁,但卻又無法反駁。

代善咳嗽一聲:“過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今日隻論今日。”

多鐸瞥他一眼:“既然禮親王這麼說,那就之論今日,我剛才說了,八旗公推,乃是太祖遺訓,所要選的,就是有能有德之人,豪格剛在河間府大敗,兩萬兵馬,隻餘三千不到,乃是我大清征明以來,最大的一場敗仗,如此之人,豈能當我大清的皇帝?如果選這樣的人當皇帝,太祖在天之靈,豈不是要罵我等不肖子孫?”

這一下,豪格臉色更漲紅。

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疤。多鐸這是故意拱他的火呢。

見豪格情緒有點激動,快要失控,代善再一次大聲的咳嗽,以提醒豪格控製情緒,然後看向阿濟格:“英親王,你的意思呢?”

殿中人發言,以年歲排列,濟爾哈朗下來,就是阿濟格。

阿濟格大咧咧:“當然是我兄弟,睿親王多爾袞。論軍功,論能力。殿中人又有誰能比過他?”

豪格冷哼一聲,表示不服,如果沒有河間府之敗,他一定站出來,大聲反駁,但河間府的失敗實在是讓他沒有臉麵,心中雖然萬丈怒火,但一點也發泄不出來。

代善看向多爾袞。

多爾袞低頭不說話,他不宜自誇,但態度卻是明顯。除了他自己,他不會支持其他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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