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2章 再領聖命(1 / 1)

聖旨奪情,太子殿下代天巡狩,出征湖廣之事,很快就在朝堂裡傳開。詹事府黃道周等人聽了,都是大吃一驚,他們先是衝到內閣,攔阻未果,然後直奔皇宮,請見崇禎帝,但崇禎帝不見,於是黃道周他們就跪在午門前,不肯離開。

而在黃道周之前,有一個白發蒼蒼地老者已經搶先跪在了午門之前。

原來是剛剛致仕的禮部尚書林欲輯。

林欲輯年邁,身體不好,向崇禎帝請求致仕,崇禎帝數次不準,但在這之前,終於是準了,林欲輯原本要高高興興地返回老家,但皇後雖然薨逝,作為老臣,他暫時留在了京師,接著就出了太子奪情,南下平亂這檔子的大事,林欲輯雖然他已經致仕,不是朝臣,已經沒有了直接向皇帝上疏的權力,但麵對這等“違反禮教”“駭人聽聞”的大事,他卻也不能熟視無睹,於是他就衝到午門前,嚎哭著請崇禎帝收回聖旨。

“孝字不存,朝廷何以為天下人的表率啊~~”

而朝中群臣對於太子奪情,到湖廣平亂,意見呈現分歧,一部分年輕氣盛的清流,麵對崇禎帝聖旨以下,木已成舟的局麵,他們心中氣憤難平,紛紛隨林欲輯和黃道周的腳步,在午門外跪拜,要逼著崇禎帝收回聖旨,留太子在京師守孝,另尋他人前往湖廣平亂。

一時,午門之前,緋袍青袍跪在一片。你哭我叫,亂哄哄。

……

東緝事廠。

京營參讚張家玉走出大門,被關押了一夜,他顯得有點疲憊,不過鬥誌卻昂揚,東廠番子打開房門,放他離開,他卻不肯走,一副誓把“諍言”進行到底的模樣。

直到東廠番子告訴他,陛下已經準許太子奪情出征,而太子殿下召他回營之時,他才激動的跳起來,對著皇宮深深一輯:“陛下聖明啊。”

大門外,京營參謀司照磨李紀澤正等著張家玉。見張家玉出來,不多言,急忙迎上去,見張家玉臉有淤青,忍不住歎,張家玉卻是叫:“照磨大人,快帶我去見太子殿下!”

……

此時,穿衰服、戴白色冠的朱慈烺已經離開皇宮,正在兵部侍郎張縉彥的陪同下,往城外大校場而去。一路,張縉彥侃侃而談,從遼東邊事說到湖廣流賊,竭力在他麵前表現,朱慈烺時而傾聽,時而詢問,老實說,張縉彥嘴皮子功夫是不錯的,胸中也是有些東西的,但曆練不足,威望不夠,做這個兵部侍郎,實在是勉強,如果能在基層磨練一段時間,比如做幾年兵備道,說不定能有大用,現在不過就是拔苗助長。

因此,在張縉彥的慷慨大論中,朱慈烺不時“叮”他一兩句,希望能提醒他,刺醒他,讓他不要做當代趙括。

張縉彥表麵遵從,但是否進到了心裡,朱慈烺卻不能保證。

城外大校場。

聖旨早已經傳達。

英國公張世澤,撫寧侯朱國弼帶著京營眾將,在校場大門口列隊迎接,雖然太子辭去京營撫軍快三個月,但京營各項基本如故,例行的城外操練,從正月十六之後,就恢複正常,遠遠看,大校場旌旗招展,煙塵踏起,整齊有力的呼喊刺殺之聲,隱隱傳來。

遠遠望見,朱慈烺心中欣慰。

“參見殿下~~”

太子出現,營門前的眾將急忙躬身迎接,朱慈烺目光一掃,看到了小將中軍官佟定方,佟定方是京營的中軍官,朱慈烺辭去京營撫軍之後,他就不能再跟隨朱慈烺了,算起來,兩人已經很久沒見,和佟定方目光對視,朱慈烺微微一笑,佟定方笑的就更是開心了。

下馬進入校場,在中軍大帳召集眾將,張縉彥宣讀出征聖旨之後,朱慈烺立即點兵,最後定下了出征的將官人選和軍馬----精武營副將劉耀仁,連同骨乾將領,楊軒,徐文樸,魏闖等人,點齊一萬五千人馬,一並出征,另一個副將董琦,留守京師;左柳營主將馬德仁和副將賀讚,率所有左柳營一同出京南下,以為精武營的輔助;神機營副將李順率神機營一千八百人,攜帶各式大小火炮七十門,一共出京,此外,孟文龍的一千工兵營也隨大軍出征。

“六日準備,六日之後,大軍隨我出征!”

朱慈烺站在中軍大帳,大聲下令。

“遵令!”

帳中眾將,轟然答應。

雖然太子殿下辭去京營撫軍已經快三個月了,但京營眾將卻感覺,他好像從來都沒有離開過。

命令一下,整個京營立刻就動了起來,整飭軍備,檢修鳥銃和火炮--照太子撫軍京營時的章程和朝廷過往出征的慣例,京營出征,自有一套標準和程序,各部按部就班,照著執行就可以,不管是被點名出征的,還是留守京師的,這六日裡,都難得一時閒……

而太子即將奪情出征,南下平亂的消息,此時已經在京師傳開了,隨即,內城外城都是轟動,國喪期間,太子帶兵出征,就我朝來說,是從來都沒有過的事情,一個是孝,一個是忠,臣子可以奪情,但太子是不是可以奪情?百姓們卻是議論紛紛,難有定論。

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太子出征,湖廣的獻賊肯定猖狂不了多長時間了,連建虜和闖賊都不是太子的對手,何況獻賊?

……

午門門口。

林欲輯黃道周等人還跪著呢,緋袍青袍,烏壓壓一大片。

奉了崇禎帝的命令,東廠提督王德化和次輔陳演,都到現場勸說。大部分的官員都在勸說下撤了,隻有黃道周林欲輯等極少數的倔脾氣,依然跪在午門前不肯起,而王德化可沒有什麼好脾氣,一聲令下,錦衣衛和和東廠番子們一擁而上,架起幾個老先生,將他們硬生生地抬離了午門廣場,黃道周等人拚命掙紮,帶哭帶嚎,但卻也無濟於事。

……

黃昏,宮中傳出消息。

崇禎帝下旨,令駙馬都尉鞏永固為募款欽差,禦史馬嘉植為督餉欽差,一同南下,為大軍籌集錢糧。

聽到消息,朱慈烺微微鬆口氣,一切都如預料,在湖廣軍情緊急,糧餉匱乏之際,派遣欽差南下,到富庶的江南去募款,是朝廷唯一的選擇,雖然駙馬都尉鞏永固沒有全部但當,隻得了一個募款欽差,但這就已經足夠了,至於馬嘉植,在朝中一向是兩袖清風,為人剛直,有“馬麵王”之稱,令他為督餉欽差,倒也是恰如其分。

當然了,也是因為督餉實在不是什麼好差事,不但得罪人,而且難以完成任務,也就馬嘉植這樣的憨直,才會主動接受這樣的苦差事。

……

撫寧侯府。

撫寧侯朱國弼校場歸來,又在營中忙乎了一陣,傍晚回到府中時,府中已經坐了兩個客人,卻是興安伯徐治安和新寧伯譚弘業。兩位伯公是來向朱國弼恭喜的---能隨太子出征,南下掃蕩流賊,在兩人看來,是朱國弼建功立業的好機會。

朱國弼表麵高興,心中其實卻有點不耐,因為他清楚知道兩人的來意。

在太子撫軍京營之前,京營是勳貴的天下,掛了名,勳貴子弟們就可以領取國家的餉銀,卻什麼也不用做,連操練都不用,但太子撫軍之後,這些屍位素餐的勳貴子弟都被一掃而空、沒有了營生,沒有了正式的國家承認的職位,這些勳貴子弟連同他們的長輩,都覺得空空的,仿佛是被挖了根,因此,都挖空心思的想要返回京營。

聽聞英國公和撫寧侯被陛下任命為京營協理,尤其是太子辭去京營撫軍,專心守孝之後,這些人都覺得機會來了,於是紛紛湧到兩家的府上,請托關係,希望能重返京營。

都是世交,一個個又都送來厚禮,朱國弼實在舍不得往外推,畢竟發行國債,他可是出了一萬兩銀子的,於是就和英國公張世澤商議,安排了十幾個勳貴子弟重返京營--雖然太子殿下臨行有規定,各項製度齊全,但製度都是人執行的,張世澤和朱國弼動不了精武營,但在其他營,卻也是有一些上下其手的機會。

當然了,勳貴子弟也都根本不想去精武營,誰都知道,精武營是要打仗死人的,他們想去的是善柳營和右柳營。這兩個營一向留守京師,最是安全。

而照他們所願,張世澤和朱國弼也成功的安排了他們。

但萬萬沒有想到,太子殿下這麼快就重返京營,興安伯徐治安和新寧伯譚弘業心中忐忑,擔心自己的子侄再被掃地出門,繼而連累到他們自己,所以今日一是來祝賀,二是來是探口風。

好不容易將他們兩人打發走,朱國弼一個人正在正堂裡,皺著眉頭想心事。

經過這段時間的京營協理,他已經知道,太子治軍極嚴,即便他和英國公是世襲的勳貴,也得遵守軍中的規矩,一點都不能馬虎,而在太子辭去撫軍,專心守孝的這段時間裡,他和張世澤也試圖想要撬動一下京營的規矩,給自己“擴權”,不過卻失敗了,並不是因為蔣德璟的頑固和堅持,而是因為太子辭去撫軍之前,就有所布置,尤其是精武營,從上到下都是太子的親信,他們兩個勳貴乾著急卻也插不進手。

平常如此,戰時恐怕就更是如此了,這一番隨太子南下平亂,在旁人看來,是鍍金的好機會,朱國弼心中卻是忐忑,兵凶戰危,太子又是一個冷麵無情的人,當初在京營治軍,除了殺人就是杖斃,對他們勳貴可是一點都不留情,跟隨南下,就一定是好處嗎?如果出了什麼漏子,會不會被太子嚴厲處罰呢?

朱國弼越想越不安,披衣而起:“備轎。”

夜裡,朱國弼的轎子離開撫寧侯府,往襄城伯府而去。滿京城,朱國弼覺得,也就襄城伯能給自己出一點主意了。

……

太子府。

朱慈烺正在燈下沉思。

他麵前的桌子上,擺著湖廣南直隸地圖,同時還有沿途各個州縣糧倉,大致的儲糧情況,春天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就此次出征來說,糧草是極大的一個問題,而軍無糧草則敗,沒有充足的糧草和後勤輜重補給,即便是精銳如精武營,怕也是逃脫不了失敗的結局。

這也是他向崇禎帝建議,一定要派出督餉欽差和募款欽差的原因。

但隻有欽差是不夠的。

殿門推開,腳步聲響,一人走了進來,一身白衣如水洗,頭上戴孝,臉色蒼白,原本一頭黑漆的頭發,鬢角隱隱已經現出白發。

“罪人田守信拜見殿下。”來到朱慈烺桌前,白衣人跪下。

朱慈烺抬起頭,目光看向田守信,一時心情波動,心中頗多感傷---田守信被禁錮一年快一年了,這一年裡,田守信從來沒有出過後麵的小院,雖然衣食無缺,但卻不能和任何人接觸。一年下來,感覺田守信好像蒼老了十幾歲,神情也憔悴了許多。

但朱慈烺不後悔,對田守信的處置是必須的,調查也是必須的,不然他不知道這個人是否可以繼續用?

朱慈烺盯著田守信,語有傷感:“一年了,當初你為什麼要寫我的起居注,今日應該能說了吧?”

田守信默然了一下,用頭猛地觸地:“一切都是奴婢的罪過,奴婢死罪。”

“你還在保那個人,不惜把自己的命都搭上?”朱慈烺臉色一沉。

田守信已經哭了出來:“殿下。奴婢隻能說,那個人對殿下絕無惡意……”

“他都已經死了,你為什麼還不肯說?”朱慈烺歎。

田守信抬起頭,淚眼驚訝:“您都已經知道了……”

朱慈烺點頭:“你雖然是司禮監大掌印王之心的人,是他的徒弟,但對你恩惠最大的人,卻不是他,而是坤寧宮主管徐高,如果不是徐高,十年前,你就被亂棍打死了,而如果不是徐高的暗助,你也不可能成為東宮典璽。”

田守信哭泣了出來:“徐公公是好人啊……”

“是好人,但可惜,他太執拗,他的一些手段,也沒有用到正途,”朱慈烺歎口氣,向站在旁邊的唐亮點點頭。

唐亮將手中的一封信箋,送到田守信的麵前。

田守信驚訝。

朱慈烺道:“看看吧,這是徐高死後,從他住處搜到的,彆人不知道在說什麼,但我卻知道,他說的是你。”

田守信展開看,看後之後,伏在地上,嗚嗚哭泣。

朱慈烺歎:“為了隱藏當年的事情,徐高可謂是費儘心思,連我都要監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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