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談,大珠小珠落玉盤。
十息不到的功夫,明蘭背後的箭囊已然空了。
乘坐小舟而來的水賊,也被明蘭射落水八九個,三四個受了傷,隻有零星幾箭落了空或者是被擋住了。
“準備,水賊要上來了,都給本姑娘打起精神來,是生是死,便看諸位的了,這個時候,越是怕死,就越容易死,想活命的,就得拚命!”
明亮的眸子微沉,明蘭抽刀在手,雙手握住刀柄,走到人群最前麵,扭頭目光掃過眾人,沉聲道:“想活命的,就跟在本姑娘身後,隨本姑娘一道殺賊,若是怕死的,就儘管先找地方躲起來,待會兒若是廝殺起來,休怪本姑娘顧不得你們!”
冰冷而銳利的目光,沉著而厚重的氣勢,瞬間便將明蘭的身形無限拔高,原本有些嬌小的明蘭,此刻在眾人心中,竟仿若高山一樣巍峨高大,雄偉挺拔。
此時的盛明蘭,不再是那個在深閨之中縫衣繡花,柔弱嬌媚的閨閣小姐,而是一個身披甲胄,手持利刃,縱橫披靡,所向無敵的女將軍。
“姑娘說打哪個,小桃就打哪個!”小桃的臉上雖不複從容,可目光之中卻沒有半點畏懼,緊緊握著手中的熟銅棍,一臉正色的說道。
就連手持鍋蓋的丹橘,也一臉的舍生忘死:“姑娘去哪兒,奴婢就去哪兒!”
眾人見三個弱質女流都如此果決,甚至於他們都能看清楚丹橘臉上寫滿的恐懼,可卻依舊舍生忘死,莫名的心中生出一陣羞愧,不由得紛紛高聲言道:“姑娘放心,我等皆隨姑娘拚死一戰!”
“對對對,我等皆隨姑娘身後,與水賊拚死一搏,以求活路!”
眾人紛紛提刀拱衛在在三個女子身側,左右展開,形成一個箭頭的形狀,而明蘭和小桃,則處於箭頭的最中心。
“好,諸君隨我一同殺敵!求活!”
這個時候,任何的豪言壯語,都不如一個求活有用!
“殺敵!求活!”
“殺敵!求活!”
“殺敵!求活!”
眾人紛紛揚刀高呼,氣勢震天,同時,也將馬賊的視線吸引到甲板上來。
明蘭雙眸微沉,目光一凝,沉聲道:“此番殺賊有功者,賞銀二十,繳獲一顆賊首五十,若有受傷者,我盛家出錢醫治,若有陣亡者,撫恤紋銀百兩,本姑娘以老婦人的名義作保,決不食言,此役之後,定然兌現!”
“六姑娘威武!”
再多的豪言壯,也不如實際的金銀來的更有動力。
“禁聲!賊人以至,諸君隨吾殺賊!”
一頭羊帶領的狼群是也是溫順、無害的,可一頭狼帶領的羊群,卻足以兼備狼群的凶惡、狠厲。
此時此刻,明蘭便是那頭帶領著群羊的惡狼。
說話間,已然有一艘小船上的馬賊,率先登上了盛家大船。
隻有五人,因為剩下都都被明蘭給射翻落水了。
可這樣不及沒有讓水賊生出退卻之心,反而愈發將其凶性激起,陸續朝著盛家大船駛來的小船,已然增加到了將近十艘的地步。
卻再此時,隻聽得激烈的喊殺聲驟然而起,原本黑漆漆一片的江麵之上,驟然亮起了無數的火把,隻聽得一聲聲弓弦震響,無數箭矢破空而來,鋪天蓋地,朝著江麵之上的水賊覆蓋而去。
而大船之上,水賊與商隊的護衛、仆從人已然混戰做了一團,分不清敵我,不好用箭雨覆蓋了。
盛家大船這邊,明蘭依然帶著兩個丫鬟和十餘家丁船工,當麵迎上了第一批攻上來的五個水賊。
“小娘皮找死!”
“哈哈哈哈!小娘子夠烈性,老子喜歡!”
··········
馬賊們臉上的猙獰表情,扭曲的笑容,以及那刺耳的話。
明蘭瞳孔皺縮,冷聲道:“汙言穢語!”
隻見小桃一個箭步越過眾人疾衝向前,旋身的同時手中那根三十斤重的熟銅棍也已一記橫掃千軍揮出,真真是快如閃電,勢若雷霆。
水賊見小桃一女子,心中早已生出輕視之心,見一棍橫掃而來,隻下意識的橫刀擋在身側,旁邊的幾個馬賊,也紛紛抽刀而出,化作匹練朝著小桃而去。
隻聽得一聲金鐵交擊之聲徹響,小桃奮儘全力的一棍,直接將水賊手中的鋼刀打彎,棍尾以雷霆之勢,重重的砸在水賊的胸膛之上。
原本還氣勢洶洶,凶惡猙獰的水賊,直接化作泄了氣的皮球,連慘叫都沒有發出,隻一聲嗚咽,整個人便被砸飛,身子化作炮彈也一樣,砸在旁邊的兩個馬賊身上,三人撞作一團,滾落一地。
第一個被當胸砸中的水賊已然進氣多出氣少,臉色蒼白如紙,大口大口的鮮血伴隨著臟腑的碎片噴出,被撞倒的兩人也疼的筋骨斷裂一般,吼得撕心裂肺,臉上的表情愈發猙獰。
剩下兩個躲過一劫的水賊,乃是見勢不對,就地一個驢打滾這才避了過去,可他們的身形還未站穩,便有一道刀光,一道絢麗璀璨宛若新月的刀光,直接迎頭落下。
一輪新月劃過長空,當先那名水賊的頭顱應聲而落,徒留脖頸處噴射鮮血好似湧泉一樣的屍身,無力的摔倒在甲板上,霎那間便是血流如注,染紅了半個甲板。
隻見渾身被鮮血濺滿的明蘭雙手如蝴蝶穿花一般交替,倒持長刀,手中四尺長的苗刀化作匹練,斜斜向上朝著另一個馬賊撩去。
馬賊早已被嚇得肝膽俱裂,隻下意識的攔刀在前。
“砰”
隻聽得一聲清脆的金鐵交擊之聲想起,馬賊手中的長刀被磕飛,宛若新月一般的刀光,自馬賊的胸前一掠而過,帶起一簇血花。
若不是在最後的時候馬賊身子朝後猛然縮了回去的話,隻怕這一刀,便能夠要了他的性命。
可明蘭這邊卻不止明蘭一人,還有十幾個手持利刃的家丁和船工們,他們見明蘭和小桃宛若天神一般,隻一照麵就將五個水賊打的落花流水,七零八落的,心中的對於水賊的畏懼早已拋到了九霄雲外。
當即便分作兩批衝了上去,五人幫著明蘭,將那個長刀被嗑飛,胸前中了一刀的馬賊亂刀砍死。
另外的八人則直接跑去小桃身側,看著小桃以一根熟銅棍打的剩下那兩個馬賊如同滾地葫蘆一般,當即便一群人掄著刀子衝將上去,刹那之後,便是鮮血飛濺,血肉橫飛,兩個水賊直接被亂刀慘死。
短短的一次交鋒不過眨眼之間,戰鬥便已經落下帷幕。
旁邊剛爬上盛家大船的八九個水賊紛紛目瞪欲裂,舉刀便要朝明蘭等人殺將過來。
卻在此時,之間江麵之上,一艘快艇以極快的速度朝著盛家大船激射而來,船頭之上,立著一位一身披黑色大氅,身材高大雄偉的大漢,背負箭囊,一雙修長無比的猿臂之上手持一張大弓。
撐船的同樣是一個身材高大魁梧的漢子,隻見其右手持刀,隻一隻左手操縱船槳,卻依舊能把小艇駕馭的如指臂使,快若離弦之箭。
相隔十餘丈之外,那大漢便張弓搭箭,手中羽箭如流星劃破長空,隻瞬息之間,耳旁隻有弓弦震震作響,那朝著明蘭衝殺而來的八九水賊便悉數成了箭下之鬼。
眨眼間,小艇已至大船之側,之間那立於穿透之上的大漢手提一杆四尺樸刀,縱身一躍,大氅隨風而動,好似化作一隻展翅雄鷹一般,落在了大船之上。
明蘭凝目朝著大漢望去,瞳孔卻是驟然收縮,驚呼道:“顧二叔?”
來人腳步一頓,低著頭,沉著牟,自黑暗之中走出:“我與你又沒有親,你為什麼總叫我二叔?”
說著話音一頓,看著明蘭:“我此時這番模樣你都認得出來?”
明蘭咧嘴一笑,燦爛宛若夏花,嬌媚勝過牡丹海棠,“便是認不出誰,也不會認不出二叔來!”
顧廷燁走至近前,看著明蘭被鮮血染紅了的衣裙,還有臉頰之上那點點血跡,不由得眉頭微蹙,這才認真的打量起明蘭來,隻見明蘭手持長刀,攀搏束著長裙,渾身的鮮血好似剛從屍山血海之中走出來的一樣,在配合那明媚豔麗的嬌俏容顏,好似從地獄血海之中走出的美麗修羅!
顧廷燁心中驀然一動,目光掃過地麵的屍體:“這些都是你做的?”
刺鼻的血腥味撲鼻而來,明蘭這才反應過來,看著滿地的血腥,隻覺得五臟六腑之中一陣翻滾,臉色驟然一變,終於抑製不住衝至船側,扶著扶手,俯身朝著大江吐的天翻地覆!
看的旁邊的顧廷燁先是一愣,隨即便仰天哈哈大笑起來。
便是方才表現的再英勇無畏,可骨子裡卻依舊是個未見過血腥,未體會過殺戮的閨閣女子,官家小姐!
此時靜下心來,見到一地的血腥,不止明蘭,丹橘還有八九個個家丁們也紛紛臉色蒼白,五臟六腑翻滾,扶著欄杆嘔吐起來。
倒是小桃恍若無人的提著她那根熟銅棍,快步走到明蘭身側,擔心的問:“姑娘,您怎麼樣了?”
明蘭吐得腸子都青了,彆說是方才丹橘煮的薑茶了,就連晚飯都吐得乾乾淨淨,小桃趕忙從懷裡取出帕子遞給明蘭,自己則杵棍而立,警惕的看著四周。
明蘭擦了擦嘴,才衝著顧廷燁福身一禮,說道:“多謝二叔救命之恩!”
顧廷燁擺擺手:“方才我縱使不出手,相信以六姑娘的手段,也定然不會有事!”
明蘭卻搖了搖頭,看著身後吐成一排的家丁和船工,“眾人之中,也唯有我和小桃會些許三腳貓的武藝,其餘人等,不過是憑著一腔熱血罷了,若是被那群水賊纏住了,隻怕我等性命危矣!”
顧廷燁則好奇的打量著明蘭:“倒是沒有想到,看著柔弱文靜,端莊賢淑的盛家六姑娘,竟然還有一身不俗的武藝,還能臨危不亂,指揮若定!倒是讓顧某大開眼界了!”
明蘭衝著顧廷燁福身一禮,道:“二叔見諒,明蘭如今這番模樣頗為不雅········”
卻在這時,又有四五艘小船靠了過來,明蘭當即麵色驟變,提刀在手,警惕的望著來人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