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卻傳來一道醇厚的聲音:“六姑娘無須擔心,這是金陵錦衣衛的人馬,乃是與我一道來對付這幫水賊的!”
顧廷燁這話一出,明蘭懸著的心就放了下來,尤其是在聽到錦衣衛三個字之後,明媚俏麗的臉上露出個如釋重負的笑容。
一旁的小桃湊了上來,小聲說道:“姑娘,是舅老爺的錦衣衛耶,定是舅老爺知道姑娘回宥陽的消息,這才讓錦衣衛過來護衛姑娘周全!”
領頭的不是彆人,正是金陵衛所的千戶徐淩宇!
徐淩宇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了明蘭的身上,眼睛驟然一亮,衝著明蘭拱手道:“敢問可是汴京盛家六姑娘當麵?”
明蘭道:“不錯,我便是汴京盛家的六姑娘!”
徐淩宇趕忙拱手一揖,道:“在下乃是金陵錦衣衛衛所千戶徐淩宇,見過盛六姑娘!”
“徐千戶客氣了!”明蘭福身回了一禮,正要客套客套,忽然麵色卻是驟然生變,驚呼道:“祖母!”隨即便是一臉的慌亂,手足無措。
顧廷燁忙道:“六姑娘放心,方才來得時候,我們已經救下了盛老太太,我已讓人將其帶至漕幫暫時安置,待這邊的情況處理好,將殘餘的水賊肅清,便可著人將老太太接回來了!”
明蘭感激的看著顧廷燁:“多謝顧二叔!若是祖母出了什麼事兒,那明蘭縱是萬死也難辭其咎!”
“六姑娘客氣了,我與你二哥哥乃是生死之交,此乃我應該做的!”顧廷燁如是說道。
一旁的徐淩宇看了看遍地的屍體和四處飛濺的鮮血,還有外邊正在與水賊廝殺的手下以及漕幫眾人,衝著明蘭道:“六姑娘不妨先退到江邊,與貴府老太太會合,老人家年紀大了,這大晚上的不宜奔波,六姑娘且和老太太現在江邊將就一晚,待明日一早,我等將此處收拾停當,將所有賊人肅清之後,六姑娘再帶著老太太回船上來!不知六姑娘意下如何?”
明蘭想了想,卻如徐淩宇所說的一樣,此時天色昏暗,明麵上的廝殺明蘭倒是不怕,可若有賊人隱於暗中,伺機而動,那才是真正的危險。
老太太年事已高,且又對明蘭恩深似海,明蘭怎忍心讓老太太忍受奔波之苦,暗中還可能有危險存在。
明蘭點了點頭:“好,就依徐千戶之言,那就勞煩千戶與諸位大人了!”
徐淩宇一臉的正色,拱手道:“此乃我等分內之事,姑娘無須言謝,此時局麵混亂,我這便派一隊人馬護送姑娘離去!”
明蘭正猶豫要不要拒絕,一旁的顧廷燁就站了出來:“千戶大人所轄人馬皆在圍剿水賊,千戶大人又要在此坐鎮調度,不好親離,不若就讓在下護送六姑娘去和老太太會合吧!”
看著一臉絡腮胡子,身材偉岸高大的顧廷燁,徐淩宇有些為難,將目光投向明蘭。
明蘭點了點頭道:“二叔說的有理,如今全力剿殺賊人才是首要,況且二叔武藝高強,有二叔護送便足夠了,再說了,明蘭亦非手無縛雞之力,千戶大人隻管全力剿滅賊人!”
徐淩宇看著被鮮血染紅了衣襟的明蘭,又看了看她手中染血的長刀,以及地麵之上的散亂的屍體,點下了頭。
“那便依姑娘所言!”
明蘭收刀入鞘,衝著顧廷燁福身一禮:“勞煩二叔了!”
顧廷燁提刀在手,手腕反轉,倒持於身後,道:“無妨!”
明蘭對著徐淩宇道:“船艙之中,還有諸多丫鬟婆子躲在裡頭,還望大人搜船之時莫要誤傷了她們!”
徐淩宇道:“小事一樁,姑娘放心!”
明蘭又轉身對著身後的十餘家丁船工說道:“你們放心,方才本姑娘的許諾依舊有效,不過此時我得先去照料祖母,爾等留在船上好生配合錦衣衛的大人收拾殘局,待明日一早,我與祖母歸來之後,自會履行諾言!”
眾人紛紛道:“姑娘且去,船上就交給我們了!”
“對對對,姑娘且去照顧老夫人吧,這就交給我們了!”
“我們相信姑娘!”
“對,我們相信姑娘,姑娘放心去吧!”
……………
此時的明蘭在眾家丁和船工心中,早已不再是先前的閨閣女子形象,而是威風赫赫,處變不驚的領軍大將,是天降的神女。
聽著眾人的話,明蘭會心一笑。
隻見顧廷燁將手指置於口中,吹了個響亮的口哨,便見一艘快艇劃開水麵,自黑暗中駛來,停在船舷邊上。
明蘭嗅著身上濃濃的血腥味,微微蹙眉,有心讓丹橘下去船艙裡頭去取,又擔心船上已有水賊潛入,見事態不對便藏了起來,若是碰上了,丹橘一個弱女子隻怕要遭,而且就算是自己和小桃一起去,若驟然遭遇偷襲,怕也不一定能夠全身而退。
明蘭和小桃雖然自小習武,但與人交手還是第一次,經驗嚴重不足,方才之所以能夠獲勝,也是占了水賊輕敵,以及剛剛上船,還未能了解情況的優勢,若當真麵對麵的廝殺起來,勝負猶未可知。
似乎是看出了明蘭心中所想,顧廷燁目光幽幽,說道:“六姑娘無須擔心,如今船上多有不便,天氣又冷,不適合更衣,漕幫之中也有許多女眷,待會兒上了岸之後,六姑娘可先行沐浴更衣,換女眷們的衣物!再去見老太太!”
明蘭感激的看著貼心的顧二,說道:“那就多謝顧二叔了!”
顧廷燁擺擺手:“無妨!”
明蘭也不扭捏,直接就上了船,小桃和丹橘緊隨其後,顧廷燁縱身一躍,直接跳上船頭,立在船頭一側,和明蘭等人相隔五六尺。
與撐船的大漢分彆立於船頭船尾,明蘭和兩個丫鬟立於小船最中間。
明蘭盤膝而坐,帶鞘長刀橫於膝上,雙目微闔,深邃冰冷的目光掃視著黑漆漆的江麵,背後的小桃手持熟銅棍,好似一尊女門神,同樣警惕的注視著四周的情形。
唯有丹橘,手裡依舊拿著那個鍋蓋,蹲在明蘭的身側,縮著腦袋,緊張而又小心的看著四周,手心之中早已濕潤一片。
儘管心中十分害怕,可這丫頭卻依舊不願離開,始終倔強的守在明蘭的身側,船頭的顧廷燁見此情形,也不禁點了點頭,發出一聲低歎。
老太太被安置在漕幫的據點之中,漕幫的人得了顧廷燁和錦衣衛的關照,自然便將老太太奉若上賓,最好的客房,最好的被褥,最好的吃食一一奉上,老太太原本就喝了安神助眠的湯藥,方才在船上也不過是一時驚醒罷了,如今到了安定之所,藥力再次襲來,洶湧的倦意如潮水般襲來,立即便又沉沉睡了去。
隻是那隻手卻一直緊緊握著房嬤嬤的手,在睡夢之中,仍不忘念叨明蘭的名字。
洗漱過後,換了一身尋常婦人衣物的明蘭來到客房,看著老太太睡夢之中仍微微皺著的眉頭,心中不由得一酸,俯身湊到老太太耳畔,輕聲低語:“祖母,明兒安全回來了,祖母不用擔心了!”
似乎是聽到了明蘭熟悉的聲音,果真沒幾息的功夫,老太太微蹙的眉頭便已經舒展開來,臉上的神情也恢複了從容,嘴角輕輕往上揚,先前的鬱結一掃而空。
明蘭露出笑容,一旁的房嬤嬤將老太太的手塞入被子裡頭,明蘭小心翼翼的替老太太將被子掖好,這才如釋重負的走了出去。
屋外,顧廷燁和貼身長隨石頭侯在門外,還有石頭的兄嫂石鏗和車娘子。
“老太太怎麼樣了?”見明蘭出來,顧廷燁忙迎上來問,話語之間,透著些許緊張和擔憂。
明蘭微笑著道:“祖母無礙,先前在船上已然服了安神助眠的湯藥,如今已然睡下,不到明日早間應當是不會醒了!”
“那便好,那便好!”顧廷燁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如此我對你二哥哥也算是有了交代!”
所謂生死之交,便是可以交托生死的朋友,更何況彆的,昔日在揚州之上共患難的經曆,讓顧小二和盛小二結下了一段身後的友誼。
若是今日讓盛小六和盛老太太在顧廷燁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什麼差錯,所說以長柏的開明通透,是絕不會把事情怪到顧廷燁的頭上,但顧廷燁自己那關卻過不去,自己好兄弟的祖母和妹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差錯,顧廷燁又有什麼臉麵去見自己的好朋友,好兄弟。
緊接著,明蘭和帶著兩個丫鬟,和眾人一道敘話,自然也就見到了顧廷燁的那個寶貝女兒——顧書蓉。
看著和石頭小桃玩的酣暢,小的異常開心燦爛的小女孩兒,明蘭莫名的想到了自己,同樣的庶女出身,自己卻要比這姑娘幸運太多太多。
有無微不至的生母,有關懷備至的祖母,還有一個自小便對自己異常寵溺的舅舅,還有姨母,姨夫·······
以及一個雖然有些偏心,但對自己卻還算不錯的父親!有夫子傳授學識、道理,有嬤嬤可以學習針織女紅,廚司技藝。
再看看顧廷燁的這個女兒,小小年紀便隨著父親一起流落江湖,四處漂泊,居無定所,休說上學了,便是教導,隻怕顧廷燁也沒有太多的空閒,若是長此以往,豈非誤了這孩子的一生!
想到這兒,明蘭心中莫名湧出一陣悲哀,看著火光之下,目光深邃的絡腮大漢,深吸了一口氣,喊道:“顧二叔,我有話對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