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這世間最難揣測的便是人心,世間眾生何止億萬,芸芸眾生,世間百態。
孟子主張人性本善,而荀子卻主張人性本惡,從古至今,不論是性善論還是性惡論的擁護者都從不缺乏。
其實不論善惡,關鍵還是看後天的成長環境和教育環境。
衛允相信這世上有那種真正的善人,有那種舍己為人的人,可衛允卻更加傾向於人性本惡的論述,從來都不介意以最大的惡意去揣度彆人。
看看永安帝,說是為了大周的安定統一,權利集中,不至於分化,陷入內亂之中,便不惜以世人為棋,以數十萬大軍和大周所有的百姓當作棋子,隻為了迷惑曹太後極其黨羽,讓他們因此而做出錯誤的判斷,露出破綻,好給他們出手的機會,一舉將太後一係的黨羽徹底剪除,使朝堂上下從此隻有一個聲音,隻有永安帝一個人的聲音,將朝政大權徹底集中在永安帝的身上。
其實相較於權力過於集中,衛允反倒是覺得若是朝中能有些不一樣的聲音或許還好一點。
說一千道一萬,還不是為了自己,為了能夠徹底掌權,甚至不惜勞民傷財,空耗國力。
光是京郊大營的十萬京衛,再加上慶州的十萬黑甲軍便是整整二十萬的兵馬了,光是調動這些兵馬所耗費的人力物力,便是一個天文數字。
更何況為了將這個局做的更完美,永安帝甚至不惜征調山東、淮南、還有西蜀這幾路的府兵,又在江南各州府大肆征召民夫、糧草。
京衛和黑甲軍也就罷了,這些都是常備的軍備,便是不調動?每日也需要耗費糧草無算?所有的花費,也不過是在征調的民夫和行軍途中對糧草的大量損耗。
黑甲軍倒是沒什麼?因為平日裡的高強度訓練?他們的夥食從來都是極好,頓頓都是乾的?每天中午還有肉。
大軍這一調動,行路的途中每天中午的那頓肉就變成了肉乾?而且量也少了許多?如此一來,黑甲軍的日常的消耗倒是小了許多。
而且黑甲軍的一應供應的糧草,運轉司早已備下,遇到了他們的必經之路上?無須調動民夫?空耗錢糧。
可京衛就不一樣了,京衛的待遇在大周現有的軍隊之中是僅次於黑甲軍的,行軍打仗不同於平時的訓練,在吃食上麵自然要更好一些,原本兩稀一乾的飯食也都變成了乾的?而且大軍每日所耗費的糧草也要比平常多出許多。
而且為了表演的更加真實到位,京郊大營的十萬大軍是當真往河間府而去。
更彆說自各州府征調前往汴京城的府軍了?還有那些運輸糧草的民夫軍士們,雖說朝廷征調他們不會給什麼工錢?但每日的飯食還是要供應的。
數十萬大軍的糧草,至少需要數萬民夫和近萬的兵士押送?防止盜賊劫掠。
押送的途中人吃馬嚼的?每日的損耗也絲毫不小。
這一番動作折騰下來?個中的花費絕對不小。
先帝兢兢業業數十年才積累下來的這些錢財,使大周的國力積累到如今的程度,先前連翻的戰亂已然耗去了大半,如今永安帝這一番折騰,又要去掉一小半。
想要將國力[筆趣閣]恢複到先帝在位的時候那般強盛,沒有個四五年的時間修生養息絕沒有可能。
這還是建立在老天爺賞臉,沒有任何的天災人禍,一直風調雨順下去的情況下,否則的話,這個時間不知會被延長到什麼時候去了。
···········
外放官員無詔令不得入京,尤其是衛允這種封疆大吏,若是此刻衛允出現在汴京,那便是重罪。
所以顧廷燁在看到衛允的時候才會驚訝的無以複加。
“舅舅不是在陝西嗎?怎會領軍至此?”
京郊大營的十萬大軍確實已經往河間府而去,不過領兵的卻不是顧廷燁與沈從興,而是那個愣頭愣腦,一身肌肉的小段將軍。
而顧廷燁和沈從興則領著數百近衛自十萬大軍之中脫離而出,繞道南下到了中牟縣,龜縮在中牟縣城外,等候時機。
如今山東、淮南和西蜀已然有三萬府軍趕到了汴京,如今就駐紮在中牟與汴京之間,還有將近五萬大軍正在趕來的途中,不日便能抵達。
顧廷燁和沈從興便拿著永安帝聖旨和虎符,進入到滎陽大營之中,已然將這數萬府兵悉數掌握。
而那數百近衛也就變成了斥候,一部分留在軍中,替顧沈二人掌握這數萬大軍,另一部分則被當做斥候派往汴京周邊,時刻注意著汴京周邊的動向,與汴京城內往來傳遞消息,已然做好了隨時出動大軍,入城勤王的準備。
可不成想今日一早,天色剛剛蒙蒙亮,中牟城外,駐軍大營的轅門都還沒打開,一群黑衣黑甲的軍士便把大營團團圍住,不留一絲縫隙。
略略一看,至少有八九萬人。
兵法有雲: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戰之。
而且這一次衛允帶來的可是整整十萬鐵騎,風字軍的十二營輕騎,被他帶過來十營,為的就是能夠兵貴神速,將永安帝準備的後手給提前破掉。
衛允帶著黑甲軍早在三日之前便已經到了滎陽,不過衛允卻沒有第一時間朝著汴京趕過來,而是等著三路的三萬府兵先趕到中牟,與顧廷燁和沈從興彙合之後,才連夜動身,趕了數十裡的路,於天明之前便將中牟大營團團圍住。
黑衣黑甲,借著夜色,若非是斥候們警覺,聽到了大軍行動發出的響聲,隻怕中牟大營裡頭的將士還發現不了他們已經被重重包圍了!
顧廷燁和沈從興這兩位統帥自然也被喚醒,顧廷燁和沈從興都是和黑甲軍共過事的,對於他們身上那樣式新穎的製式甲胄自然不會陌生。
兩人一眼就看出了外頭將軍營包圍起來的是黑甲軍,當即便帶著近衛驅馬出了轅門,求見黑甲軍的統帥,然後順理成章就見到了衛允。
如今的衛允貴為一方封疆大吏,無詔可是不能入京的,可現在衛允卻活生生的出現在他們麵前,同樣的黑衣黑甲,身披一件血紅色披風,腰間懸著長刀,一身的戎裝。
衛允看著錯愕的兩人,微笑著道:“怎麼!我出現在這兒有什麼不對嗎?”
顧廷燁和沈從興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睛看到了疑惑和錯愕,先前他們與永安帝一起製定的計策之中,可沒有現在這一環。
在他們的預想之中,衛允此時應該作為陝西布政使坐鎮在長安城,調度陝西境內的所有州府官員,全力備戰。
而不是領著大軍,一身戎裝的出現在這裡!
“衛指使身為陝西布政使,難道不知外放官員無詔入京乃是大罪!”沈從興很快便從錯愕之中醒轉,麵色凝重的看著衛允,沉聲提醒道。
一旁的顧廷燁趕忙打圓場道:“莫非是官家情況又出現變化,官家又下了新的旨意?”
沈從興卻警惕的看著衛允,冷聲說道:“若是情勢有變,官家絕不會不通知你我!官家的聖旨是讓郭淅庭帶領十萬大軍趕赴太原府,而不是讓衛指使領著大軍趕來汴京!衛指使最好給本將軍一個合理的解釋!”
顧廷燁何等聰明,腦中萬千思緒閃過,瞬間就理清了個中的脈絡,一臉震驚的看著衛允!
“看來沈國舅對衛某誤解頗深呐!”
三人騎馬而立,衛允立於大軍之前,轅門之外,顧沈二人領著十餘個近衛騎士與衛允相視而立。
衛允繼續道:“衛某可不是擅自領兵回京,而是奉旨領軍入京的!”
“奉旨?”
顧廷燁鬆了口氣,臉上的震驚也去了幾分。
而沈從興卻依舊十分謹慎:“奉旨?奉何人的旨意?可有憑證?”
衛允朗聲道:“自然是奉了當今官家的旨意!有聖旨為憑證!”
沈從興臉上的狐疑雖然去了幾分,可卻仍舊繼續追問道:“既有聖旨為憑,那不知沈某人是否能夠看一看衛指使口中的聖旨?”
“事關重大,不能有半點馬虎錯漏,若有得罪之處,還望衛指使見諒!”
沈從興的態度好了許多,就連臉上的凝重也去了不少,可卻依舊十分謹慎,死死地盯著衛允。
“無妨!這是應該的!”
衛允自馬背旁的背囊之中取出一卷明黃色的卷軸,舉在左手之中,雙腿一夾馬腹,獨自一人驅馬往前。
沈從興和顧二對視一眼,兩人一同驅馬而出,與衛允在三軍陣前相會。
三騎相隔不過三尺。
衛允將手中的聖旨直接拋向沈從興,沈從興趕忙接住,一旁的顧廷燁則有些警惕的看著衛允,見衛允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心底的最後一絲疑慮終於散去。
沈從興打開卷軸,率先看的便是聖旨末尾處加蓋的印璽,待看到“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個篆字的時候,終於鬆了口氣。
然後才從頭看起了這封聖旨,聖旨很短,全片不過百餘言,意思就是讓衛允親自領軍趕赴汴京,勤王平叛,撥亂反正,再造乾坤。
沈從興合上卷軸,側身遞給了旁邊得顧二。
卻在此時,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機驟然自沈從興的心底生出!
一點寒芒乍現,隨後槍出如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