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99 辭官不受賞-12(1 / 1)

帝國的黎明 鼓元吉 1558 字 24天前

舟車一輛輛裝上車輪,平緩的河灘登陸之後,在騎兵的保護下駛入簡易的炮壘。炮手們將車輪半埋進土裡,將覆蓋的帆布拉開,炮身泛著金屬的光澤,一排黑洞洞的炮口對著襄陽城垣。兩大群重甲騎兵分彆在炮壘左右警戒。更遠處,大批步卒正在碼頭上下船,開拔到襄陽城下,一部分開始修築營壘,有條不紊地挖掘壕溝、豎起矮牆,插上鹿角,另一部分則在營壘旁列成方陣,第一排軍卒持短矛,第二排架起火銃,再往後也在裝填火銃。

守城的遼兵驚恐不安地望著突然而至的大軍。蕭斡裡剌原本應調兵前去東城,聞訊也趕到西城門,從城樓望下去,蕭斡裡剌大驚失色。“分明是契丹大車?”他問旁邊諸將,“怎麼回事,到底哪一部的人馬?”城下的軍隊分明帶著敵意,許多旌旗是黑底龍旗。“好像是夏國的兵馬?”蕭斡裡剌恐懼地想到,“難道洛陽被夏國占了?從哪裡冒出來夏國兵馬,來了多少人?”

契丹人以車馬聞名,放牧遷徙,行軍打仗難免要涉水而過,因此契丹族祖先便造出了這種像小舟似的大車,遇到河水便卸下輪子,把帳篷氈毯等放在船上過河。這種大車在遼國民間雖不常見,但宋國大臣出使遼國也不是沒有見過,每次都是嘖嘖稱奇,然而,使臣回去以後,就從沒有在中原仿造過契丹大車,歸根結底,大宋以中原上國自居,不屑於模仿蠻夷的物事。然而,夏國就不一樣了,夏國使臣見到這種大車後,立刻將詳細的圖樣,工藝和造法打聽回去。因為夏國北地苦寒乾旱,蜀中和關中交通要道則多架橋通行,因此契丹大車在民間使用得不多,反而輜重司打造了不少,專門在河渠縱橫的地區輸送軍需。東征大軍順漢水而下,此番就攜帶了不少。

襄陽城下,一名輕騎在兩尺開外掠過明晃晃的槍刺叢林,引起步卒方陣中的一陣慌亂,隨即傳來幾聲怒罵:“再來一次,老子們就放銃,射死你龜兒子!”“吃飽了撐的!”“有種你衝到城牆上去啊!”兩旁的騎兵裡卻大聲喝彩。“欺負人嘛!”有人笑罵道。“嚇唬嚇唬就好,不要太過分。”“你太要不得了。”“要給人家留點麵子。”怪話聲夾雜著陣陣呼哨。

“他娘的,白羽軍的人太招搖了。”王器之臉色憤憤不平道,“有種自己去打襄陽啊!”東征軍第八火銃營的火銃手都是招募工徒訓練而成。為了操練結陣抵禦騎兵,在房州火銃營還請騎兵營的配合操練。隻是工徒們逆來順受慣了,也不太敢和騎兵爭鬥。但火銃營的軍官都是調進來的。王器之是營指揮,忍不下這口氣。他原來隻是百夫長,軍府組建火銃營,他自請調過來做營指揮。火銃軍設校尉的事情,一直還在護國府裡討價還價,指揮使又是大將軍府任命的權將軍。王器之麾下管的人數雖多了,但官階卻沒升。

“他們就這樣,”副指揮李子翁撇了撇嘴,他轉動了一下手裡的火銃槍,眼睛如鷹隼一般盯著前方,仿佛那邊有成群的騎兵衝過來一樣,“多了四條腿嘛。要是有陌刀手,把陌刀橫著往下麵一絆,管保叫六條腿變回兩條。”李子翁是從步營裡調來的軍官,和騎兵鬥氣鬥慣了的,不像王器之原先是火炮營的,常年駐城裡,沒吃過騎兵的虧。

“不知‘自來火’什麼時候能配發下來?”

“‘自來火’靠不住!容易走火。”王器之黑著臉道,“上次試銃,我這雙手差點給廢了。”

“正好啊,”李子翁嘿然笑道,“剛才要是走火就好了,嘿嘿,叫他們提前嘗嘗鐵豌豆的味道。”“雖然夠解氣,自來火銃,還是太危險了。”王器之搖了搖頭,回頭看看自己的部屬,火銃手排成五行十列,隊伍整整齊齊的,但軍卒一個個臉色青白,畏畏縮縮,一看沒有點軍士的樣子,王器之不禁怒從中來,大聲喝道:“站直點兒!”

十夫長包七丈一個激靈,手緊緊地抓住火銃槍,雙目平視著前方。在他身後,火銃手們將原本挺直的脊背挺得再直了些,就像包七丈說的,這年頭,包吃包住,頓頓見肉,一年淨拿三十貫錢的地方,可不多了。和工坊的爛菜葉子糟糠飯相比,火銃營的夥食簡直讓包七丈這樣的老實人心中不安。聽軍官們議論,這場大戰之後,不行的營伍就要裁撤,不行的人就回家喝西北風。真正能打仗的火銃手可能成為正式軍士。包七丈忍不住朝旁邊的騎兵看了一眼,人馬盔甲鮮明,馬槊的鋒刃耀眼。

“那才是一步登天了。”包七丈暗啐一口,“有沒有那個命,先保住這條性命再說。”

火銃營隊列緊張無比地再度整隊。李子翁將臉轉向一旁。軍士的威嚴,豈是這些才入行伍一年半載的工徒比得了的?王器之的怒火,軍官之間的鬥氣,在李子翁看來甚是無謂。火銃營軍卒身份和待遇雖然和軍士不可同日而語。但身為世襲韓國公次子,李子翁卻知道,其中不少軍官都是開國勳貴之後,幾可與虎翼軍相比。

在火銃手方陣的旁邊,炮手們正在喊著號子將火炮安置入位。火器的優劣,戰爭是最好的檢驗。就在不久前,宋國以火器為主的軍隊,在舒州大敗數萬遼軍精騎。大將軍府萬分重視,而那些護國府裡的校尉,卻還死死抱定了火銃隻配由團練兵使用的想法,他們遲早會追悔莫及的。“大勢所趨,不是匹夫之勇能改變的。火銃軍一定會在這場戰爭中大放光彩。”李子翁目光微凝,他看著那名得意洋洋的騎兵,“吳上將軍雖然不錯,但先入為主,對火器的指揮掌握,與趙將軍相比還是不如,......,隻可惜,殿下不能親自統領這支兵馬。”

斥候百夫長從火銃營方陣旁掠過,兜轉馬匹直奔向方陣右側,來到上將軍吳階麵前,秉道:“上將軍,突然出現一支人馬偷襲在襄陽東麵,已經占領了東城樓,看旗號,似乎是宋朝鎮國軍,還打出了‘嶽’字繡旗。”他臉上帶著疑惑,因為昨天他才看過軍報,鎮國軍還在赴援途中,距離鄂州尚有百裡之距,怎會突然出現在襄陽呢?

“鎮國軍?”吳階歎道:“兵不厭詐!好個鎮國軍,好個嶽飛,連我們也給騙過了。”

高公茂沉聲道:“既然宋國軍隊已經先突入城,依末將之見,火炮營一旦架設好鐵桶炮,就開炮轟擊城垣。火銃九、十營在炮壘旁邊布防不動,火銃第六、七、八營去城牆下麵構築營壘,鐵骨軍帶著攻城器械,去火銃營後麵布陣,要防著遼軍騎兵衝出來踐踏火銃手。等候中軍軍令,火炮轟擊過後,就要立刻攻打城池。練銳軍、擒賊軍、細柳軍結成步軍大陣,白羽軍結騎陣,準備對付出城的遼國騎兵......”

吳階側耳聽城中隱隱傳來的喊殺聲,有些出神,高公茂見狀便住了口,吳階回過神來,臉色微凜,低聲道:“現在是兩家搶襄陽,誰搶先,誰就占了先手,”他提高了聲量,下令道,“不必構築炮壘,火銃營和鐵骨軍既然先到,立刻攻打城池,白羽軍為他們掠陣!”

護國府要維持東麵遼宋不勝不敗的局麵,行軍司籌劃過後,對夏國最穩妥而有利的方略,就是重創遼軍,奪取洛陽,但將汴梁留在遼軍手上,讓宋國自己去和遼國爭奪。夏國五萬大軍順漢水而下,不可能同時到達,火銃營、火炮營、白羽軍、鐵骨軍近兩萬人馬走在前麵,而練銳軍、擒賊軍、細柳軍、橫衝軍等來自關中、蜀中的步騎精兵還在後麵的船上。若要等到各軍齊至,吳階怕襄陽已經被宋軍打下來了。統帥五萬大軍南下夾擊遼軍,背後卻控製在宋國的手上。雖然宋國夏國是盟友,吳階還是萬分不情願的。

“上將軍......”

“還有何事?”

“既然嶽飛帶著鎮國軍來了,”高公茂遲疑道,“不要派使者過去和他聯絡一下,免得兩家生出誤會?”他壓低聲道,“護國府要穩住東麵局勢,宋國現在還是盟友......”

“那就派個使者過去吧。”吳階點頭道,臉色微凜,喝道,“升起將旗,傳令眾軍,攻克襄陽,就在今日!”一聲令下,中軍戰鼓擂響。旌旗揮舞,五個火銃營聞鼓而進。鐵骨軍的輜重營推動著各種攻城器械走在火銃營之前,陌刀手營、弓手營、長槍手營和刀盾手營則行進在火銃營間隙靠後一點,隨時準備往前衝。白羽騎兵舉起開馬槊、橫刀大聲呐喊鼓噪。

“前進——”王器之大喊道,“前進——”

“該死的!”李子翁按刀前行,心中暗罵道,“居然沒有火炮轟擊,就讓我們去攻城!要是趙將軍在......一定跟他翻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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