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19 曠然散我愁-4(1 / 1)

帝國的黎明 鼓元吉 1650 字 24天前

“開始打仗的時候,第一要想的是怎麼結束。”

陳昂歎了口氣,低聲道:“護國府校尉不惜一切和大食諸侯打這一場仗,他們心裡到底有沒有結束的計劃?難道不滅掉羅姆突厥,就準備將河中的人力物力耗乾不成?眼看遼宋相爭又成相持的局麵,再這麼泥足深陷下去,東麵一統天下的大好良機將要錯失了。”

西麵的戰事越打越大,一點看不到結束的征兆。原先盛傳陛下陳宣會帶龍牙軍親征河中,在丞相柳毅和安西上將軍徐文虎的苦勸下,陳宣才放棄了打算,改派虎翼軍指揮使,雍王陳昂帶著五營虎翼軍鐵騎赴援河中。因為各處都是冰雪封路,陳昂在康居度過了一個冬天,開春後,將率部前往齊州活路城駐守。隨著天氣轉暖,夏國軍隊和羅姆突厥都蠢蠢欲動,但是,無論是護國府還是大將軍府都拿不出一戰結束這場戰事的方案,周礪戰敗留下的陰影太沉重,行軍司隻能按照徐文虎的張略,安排各軍一城一城的推進並鞏固著既有防線。

“不改變這個肌肉指揮腦袋的體製,我們做再多的功夫也是白費。”

陳昂身旁的一個老人道。“這次河中征召了四十五萬團練,不過被徐上將分散使用,他這分明還是漢朝的戰術。”另一人搖了搖頭:“周上將太冒進,老徐又太謹慎。”前頭說話那人隻冷笑了兩聲,沒有說話。其他幾人也低聲議論著:“東西都征召了團練,但河中的還是太鬆散啊。”“陳千裡在長安倒是做得有聲有色。”另一人低聲抱怨道:“可惜,北疆的風雪,把他的腦袋凍僵了。還是他做校尉的時間太長了?”“北疆?上麵就是以自己為模子,複刻了一個自己,也難怪如此。”“有其父必有其子,國家大事都丟給五府,唉——無為而治?”

涉及到皇室,陳昂的臉色陰沉下來,他還未發作,副將先咳嗽了一聲。

議論聲頓時消失了,他在這群人中的威望,卻遠遠超過任何人。陳昂一向深自謙抑,在外人眼中,沒有多麼煊赫的權勢和地位。然而,虎翼軍軍指揮使和雍王的雙重身份,讓他潛在的影響力遠遠超過普通的將軍,在軍中達到了與張善夫等上將軍分庭抗禮的地步。這次他率部西援,除了麾下虎翼軍兩千鐵騎外,還節製河中的二線軍隊,以確保各路輜重輸送,遏製突厥遊騎深入河中,在突發狀況下建起第二道防線。

虎翼軍是勳貴世族曆練子弟的地方,負責朝廷重臣的警衛。對於朝中的種種動向,陳昂也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對於東西兩麵受敵的窘境,連陛下陳宣在內,許多大臣都憂心忡忡,但是誰都拿不出妥善解決的方案。這一切都是護國府的短視和大將軍府屢屢兵行險著造成的,說到底,是開國朝製度留下來的隱患。國內各種勢力相互牽製,使得全力解決一方麵的問題,成為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陳昂的伯父就因為大權獨攬,被護國府彈劾而被迫退位了。

勸農的田埂旁,康德義和眾軍士坐在一起休息,這時已接近正午時分,陽光溫暖的照著大地,大典的場麵愈發熱鬨。忽然,人群中響起一片喧嘩,接著又是更大聲的起哄聲,康德義和軍士們朝喧嘩的地方望去,卻見王妃伊娜帶著一群彩衣翩翩的美女,挽著竹籃朝這邊走過來。康德義臉現異色,眾軍士臉上帶著驚喜地神色,和他一起站起身來,有人還不自覺地將沾滿塵土手在背後擦了擦。

“姐妹們做了點糕點,還有宮中的酒。”

康伊娜對他眨了眨眼,撩開麵紗,露出臉上淘氣的笑容,揭開了覆蓋在竹籃上麵的布單。都是她特意挑選過的,一件件精致而不奢侈,眾軍士勞累了一個上午,正等著吃點小食,這時無不食指大動,有人肚子竟忍不住“咕——”叫了起來,惹得美女掩口輕笑,其他人又是一陣目眩神迷。王妃這個舉動,對眾人來說完全是個驚喜,康德義事先是被瞞著的。

“多謝愛妃,”康德義心中苦笑,長身拱手道:“多謝各位姑娘。”

“伊娜,那是我們的伊娜!”“康國萬歲!”“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

圍在外麵的康居百姓認出了王長女,一陣陣騷動過後,康伊娜有許多的傾慕者和不錯的名聲。老國王無子,在陳康過繼之前,甚至有人提議乾脆就立伊娜為女王。她在這大庭廣眾下的親密舉動,對康德義贏得本地的人心無疑是極有裨益的。不遠處陳昂看到這一步,也暗暗點頭。外圍的百姓開始有人高聲呼喊著,大聲地表達著胸中的激動之情。

勸農大典的氣氛熱烈到了極點,萬眾擁戴的場麵,完全不是關東勸農那種死氣沉沉的樣子。“如果我們渡過了眼前的難關,以我大夏的無敵雄師,誰都不能阻擋我們征服敵人,取得勝利。”有些人心潮澎湃地想到。更多人則是完全沉浸在這一片歡樂的海洋中,大聲呼道:“康王萬歲!”“皇帝萬歲!”“大夏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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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街頭巷尾,酒館茶肆,四處議論著兩個消息。一是官府準備買船出海貿易,商賈最低可入一股,作價為十貫錢,多多益善。二是朝廷將再度召集州縣學政,公議處置侯煥寅的事情。以遼軍入寇京東路為開始,以鄂州平定廩生鬨事為結束的風波,終於將有一個善後。有人懸著心,更多人則鬆了口氣。

為了回應指摘禮部架空各地學政的清議,禮部還提出了一個議題,各州學公議再推舉一名學政。如果獲得學政公議通過的話,今後,州學將有左、右兩名學政,一名在京師議事,另一名在地方執掌州學,這兩人以一年為期相互輪換,這就避免了學政常常不在京師,且不斷奔波往返的弊端。地方各種勢力角逐之時,誰也不忘了讚一聲朝廷英明,禮部善政。反對的聲音也有,但為著這多來的位置,什麼“推恩”,“掣肘”之類的說法,完全被讚同的聲音壓倒了。

紛繁複雜的世事變幻,讓趙行德座船終於安靜了下來。水師衙門募兵、水師學堂招生、吳楚園格物院籌建、鐵骨船製造等各項事情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趙行德每天關注各地發來的海寇情況,和參謀官們一起仔細推敲那些是大食海寇的真動向,哪些是虛報謊報的假消息,與此同時,淳於鐵廠在鄂州和蜀中的工坊都在加緊鑄造船上鐵炮。

這一天,東關碼頭的水師座船來了一位特殊的來訪者,杭州牙角行大掌櫃趙波聽說趙行德的消息,特意趕到揚州來見他。趙波是趙行德的族弟,也是他推薦給陳東到牙角行做事的。這一下久彆重逢,趙波形貌的氣質都有不小的改變,從前是汴梁街頭的混混無賴的樣子,現在則是一副精明富態的商人模樣,言談舉止也很沉穩得體,趙行德心裡也很為他很高興。這些年來,趙波一直儘心竭力做事,一步步成為牙角行最重要的大掌櫃之一。

牙角行的另外兩位東家,李邕幾乎全部精力都投入在西南海路的買賣經營上,陳東自有心腹的賬房先生為他打理宋國方麵的生意。趙行德是大約兩成股份的管理人,但他平常都忙著彆的事情,對商行的經營過問得並不太多。因此,趁著這次機會,趙波和他說了兩個事情。一是讓趙行德準許牙角行的海船跟著水師船隊出海,二是拿來了牙角行的一本賬簿讓趙行德過目。

二人聊著天的同時,趙行德翻看著賬簿。忽然,他的指節在賬簿某處輕輕叩著。

“哦?”趙波瞥著那一筆支出,笑著解釋道:“給各衙門的孝敬錢。都按著常例給的。”

“孝敬錢?”趙行德問道,“鄂州倡義後之後還要出這筆錢,陳相公不知麼?”

“地方上衙門都是一樣的,換湯不換藥,換人不換規矩罷了。”趙波搖頭道,“陳相公不願意我們打著他的招牌在外麵招搖,所以一切還是得按著規矩來辦。不過咱們不是普通商行,沒有被他們黑吃黑罷了。”他不以為意道,“這樣也好,至少彆人不會明麵上看著陳相公麵子,心裡不高興,暗中給你使絆子,那可就麻煩了。咱們也不能事事去麻煩陳相公不是?”

“我是在軍中呆久了,連這些規矩都淡忘了。”趙行德繼續道,“地方上可以捐廩生,又推舉學政、知州什麼的,那些伸手要錢的貪官汙吏,難道就沒有人和他們鬥上一鬥,換個規矩來麼?”他抬起茶盞,輕輕啜了一口。既然賬目上這麼些,那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沒辦法啊,”趙波笑得有些勉強,歎息道,“人人上去了都要錢,這世道就是這個規矩。升鬥小民,你要麼造反,要麼忍著。咱們也是就是能忍著罷了。和氣生財,若事事都和彆人撕破臉去鬥上一鬥,那這生意也彆做了。”他忽然想起一事,感慨道,“和陳相公作對的吳子龍是個十分厲害的人物,杭州地麵被他的人收拾得服服帖帖,跳出來的全都被收拾了,衙門常例也全部取消掉了。現在杭州就是清流商賈的天下。”他從衣襟掏出一個繡著竹葉的香囊來,指著那幾片竹葉圍繞的圖案,語氣複雜道,“生意歸生意,咱們在杭州的商行也加入清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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