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煦見孟元不說話,心裡在飛速計較。
‘冷靜!冷靜!一定有辦法!’
趙煦暗暗的吸氣呼氣,大腦飛速運轉,想要找的解決眼前困局的辦法。
楚攸站在趙煦身旁,手裡握著刀,手心裡全是汗。他雖然在禁軍裡十多年,卻從來沒有打過仗,麵對這樣的形勢,他內心也慌。
四周禁軍幾乎同樣如此,他們沒有上過戰場,大一點的場麵都沒見過,眼見真的要打仗,不知道多少人眼神恐懼,雙腿打顫。
宮牆下單膝跪地的孟元低著頭,擰著眉,同樣在苦思著進宮的辦法。
眼前這位是大宋皇帝,腳下是大宋皇宮,他不可能真的發兵攻打,能做到現在已經是極限。
可要是拖延下去,不止坐實了他‘謀逆造反’,還會引來大人物的乾涉。
他隻是侍衛步軍司的都虞侯,上麵還有指揮使,副指揮使。並且,宋朝的製度是層層製衡,侍衛步軍司隻是其中之一,‘三衙’還有殿前司,侍衛馬軍司,加上樞密院,中書門下,三司等等,能壓他的人太多了!
這要是拖下去,暗中觀察風向的,肯定會有人坐不住出來乾預,或許還不是一人兩人!
到了那時,局勢一定會一麵倒的向皇帝。
眾目睽睽之下,沒有足夠的理由,誰敢‘勤王’?
宣德門宮牆上下沒人說話,靜謐無聲,陷入了令人心悸的僵持。
就在這時,兩個吊籃突然從城牆上丟了下去。
趙煦看著,嘴角抽了下。
城牆下的趙顥臉色發白,再次後退。孟元則擰緊眉頭,神情猶豫的伸手握住刀柄。
隨著兩個吊籃落下,幾乎是給孟元與趙顥下了最後通牒——是進還是不進?
進了,生死交托於趙煦,再無半點餘地;不進,那就是謀逆造反,大戰一觸即發!
氣氛仿佛被凍結了,甚至於城牆上下的雙方都忘記了呼吸。所有人都盯著對方,隻要對方有一絲亂動,就會立即回擊。
趙煦雙手握刀,狠狠咬牙,強自壓住內心的慌亂與恐懼。
他也沒想到,局勢會發展到這種危險程度。既然要打,他就打,他就不信了,他會就這樣死了!
極度的危險中,激發了趙煦的傲氣以及決然拚勁。
“太皇太後駕到!”
就在這個時候,陳皮從大慶門急速跑過來,大喊道。
“太皇太後駕到!”
“太皇太後駕到!”
他拚命的喊著,他真怕宮門打起來,傷害到趙煦,拚命的跑著。
趙煦聽到了聲音,猛的轉頭看去。
黑夜裡,陳皮奮力飛奔,氣喘籲籲的還在繼續喊著。
“太皇太後駕到!”
“太皇太後駕到!”
趙煦不知道真假,也沒有亂動,擔心引起城牆下的過渡反應。
趙顥,孟元也都聽見了,神情猶疑的抬頭看向城牆上。
陳皮很快跑了上來,強力壓著要炸開的胸腔,雙手在宮牆邊看著下麵大喊道:“太皇太後駕到,所有人放下刀兵!”
孟元緩緩站起來,抬頭看著宮牆,麵容鐵硬。
陳皮見下麵沒動,極力呼吸,來到趙煦身旁,道:“官家,太皇太後駕到。”
趙煦看了眼下麵,低聲道;“真的假的?”
陳皮差點要暈過去,勉力的道:“真的,馬上就到了。”
趙煦聞言,依舊沉著氣,沒有動。
下麵這群人動機不明,他擔心他要是一動,會引發下麵的過激反應,依舊握著刀柄,盯著宮牆下。
不多久,趙煦身後果然響起密集的腳步聲。
趙煦轉頭看去,隻見不遠處,火把燈光中,一群黃門抬著一把椅子,高太後裹著毯子坐著,搖搖晃晃的過來——她睜著眼!
趙煦依舊沒敢大意,轉頭盯著下麵的孟元等人。
高太後被抬上來,幾乎沒人行禮,氣氛太過僵持,誰都不敢大意!
高太後被抬到趙煦身邊,她神態疲倦,臉色蒼白,看著趙煦卻是帶著笑意,緩緩的站起來,與趙煦道:“沒事,祖母還活著。”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高太後這句話,趙煦一直緊繃的心弦陡然放鬆,沒了之前的那麼恐懼。
高太後說完,轉身到城牆,一眼掃過,聲音淡漠的道:“趙顥,孟元,進來,其他人都散了。”
趙顥看到高太後,怔了又怔,忽然跑到城牆下,噗通一聲跪地,大聲哭喊著道:“母後,您還在,兒臣還以為見不到您了啊……”
孟元沒有那麼大反應,抬手道:“臣,尊懿旨。”
高太後對於兩人的動作沒什麼反應,又轉過身看向趙煦,微微點頭,伸手拉過他,道:“官家也來。”
趙煦這才醒悟,連忙放下刀,伸手扶著高太後,大腦還是緊繃著,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隻能伸手扶住高太後的胳膊。
楚攸沒有放鬆,看的城牆下趙顥迫不及待的爬上吊籃,心裡微微鬆口氣。
他不敢擅自開城門,趙顥,孟元從吊籃上來就安全多了。
孟元本來準備喊開門,見趙顥這個模樣,也隻得跟著上吊籃。
趙顥一上來,就追到緩慢下樓的高太後身旁,滿臉淚痕就要跪地抱著高太後的腿,高太後似乎對他太了解了,冷哼一聲,道:“閉嘴。”
趙顥如同老鼠見貓,登時收回動作,弓著腰,老老實實的跟在身後。
孟元走過來,見禮道:“娘娘。”
高太後回頭看了他一眼,片刻後,道:“回宮。”
於是,一大群人隨著高太後,回轉慈寧殿。
大人物都走了,宮牆上隻剩下楚攸一乾人。
楚攸十多個兄弟之一,也經常與趙煦蹴鞠的張桐宜目送趙煦的背影,低聲道:“大哥,怎麼辦?”
這句‘怎麼辦’,包含了太多意味。
既說現在怎麼辦,牆上牆下的對峙還未解除。
也說他們現在該怎麼應對,是走是留。
還有就是,事後怎麼辦?太皇太後已經醒了,天明之後,他們要被打回原形嗎?
楚攸聽出了他的意思,看向趙煦的背影,他跟著趙煦雖然時間不長,卻感覺到了趙煦身上散發出的對權力強烈的渴望,瞥了眼四周,低聲道:“我們是官家欽命,即便是明天,娘娘也沒道理將我們打回原形。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按照官家的旨意,守衛皇宮。將所有人叫過來,我們要立刻行事,在天亮之前,將皇宮所有禁軍掌握在手裡!”
“是。”張桐宜有些喜色的應著,快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