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新女性 (上)(1 / 1)

女學館,是由距離皇宮不遠的,原來的大相國寺改建而來,原來寺廟田地附近僧屋,都拆遷重建成一排排房舍或者小院,房舍為女學童宿舍,本來隻是內府從全國各地招收的女童居住,漸漸的,那些外地貴胄女童,及京城貴胄少女女童們,也都住進來,女學館也隨之改變,成了寄宿製。

女學童宿舍區起了高牆,高牆外的小院,則分給未婚的女學倌、女教授們居住。

大相國寺,則被遷去了市城,香火依舊鼎盛,同時,大相國寺廣場的廟會,也是市城最熱鬨所在之一。

齊天子並不貶佛,甚至推崇一些佛教思想和本地傳統結合,比如行惡死後要下地獄,行善積德,來世有福報等等說法。

但對寺廟,齊天子就沒那麼客氣了,《贖田歸公令》新章對佛寺道觀土地專門有規,一切山川河流,都屬公有,佛寺道觀土地,以一僧一道十畝為限,且最高不超千畝,多餘土地,儘數歸公。

也就是,都不用贖買,直接沒收。

又規定,各佛寺道觀所收布施善款,所有用度,要筆筆清楚,每月賬目,送所屬州、縣商稅司衙。

真心修行,善款多用來做善事的,皇家會為之褒揚。

至於隻為了斂財的,新章中倒是沒說怎麼處置,沒有法律上的規定,畢竟,出家之人嗎,沒觸犯刑律,多少還是有些特權,但想來,怕這類佛寺以後也會被公家針對,到時候,日子多半會不好過。

不過前不久,大相國寺主持慧靜大和尚,因為德高品重,修為高深,被齊天子降旨嘉許,而敕旨,也被大相國寺供了起來。

畢竟,天下僧眾,很多心中惶惶,以為又要迎來一場滅佛浩劫,齊天子對慧靜方丈的嘉許,無異於一顆定心丸,尤其品性高潔的修行之士,自也安了心。

……

幽靜的小院,黃昏時分,院中幾株青竹在微風中搖曳,更顯清幽。

湯玉娘在前,蓮兒在後進了院,蓮兒嘰嘰喳喳說著,顯得甚為開心。

“翠兒,賣菜郎還沒來吧?今日要多準備些飯菜,我約了兩個朋友來小酌。”湯玉娘說著話,突然怔住,蓮兒隨即歡呼一聲:“阿爹!”

卻是正堂門前,陸寧笑孜孜站著。

蓮兒開心的跑過來,便要給陸寧磕頭,陸寧拉住她,“地上臟,免了吧。”又對湯玉娘揮揮手,“你也免了。”

反客為主,陸寧先進了廳堂,湯玉娘和蓮兒跟進來。

婢女翠兒有些傻傻的,莫說這個宅子,便是整個女教授坊都沒見過男訪客,送菜郎,都是女子。

不過,女教授坊和學倌有高牆相隔,聽說並不禁止男子進入,而坊門有禁軍女卒把守,京戍大營專門組建的女卒營,主要護衛的便是女學館、西郊皇莊、內府女官對外辦公的幾個司衙。

雖然女教授坊並不禁止男子進入,但進入之人,都要登記在冊,女教授們,多孤苦無依,有親人的極少,便是要見親朋,也不會令親朋來女坊,這男子,是翠兒在坊內見到的第一個男子。

但他光明正大而來,翠兒要他在院外等,他也不等,就直直闖進來,還令翠兒,湯學倌回來後不要出聲,他要給湯學倌個驚喜。翠兒從來沒跟這樣人打過交道,也不知如何是好,稀裡糊塗的,就聽了這個男子的話,還好,學倌大人回府,見到這男子,卻很是……,怎麼說呢,不僅僅是開心,甚至有些拘束,有些畏懼這男子的樣子。

不管如何,看來,至少自己不會被責罵了。

現在翠兒也趕緊斟茶送水,然後,就被湯學倌接過了手中的活兒,更讓她去外麵等。

“阿爺幾時回的京。”湯玉娘邊給陸寧水果剝皮,邊小心翼翼問,更皺眉對蓮兒道:“不早跟你說了,以後要改口了!”回到中原,阿爹這稱呼,主人的意思就不太明顯,更莫說稱呼聖天子“阿爹”,倒好像,恃寵而驕,要做皇女一般。

“哦……”已經很少被母親這樣訓斥,就好像,回到了顛簸流利的日子,蓮兒怯怯點頭,說:“我見到阿,見到阿爺,我就給忘了。”

陸寧笑著擺擺手,“一句稱呼而已。”又說:“回來半個多月了,一直忙,沒來看你。”

這時,外麵傳來撥浪鼓的聲音,有女子清脆喊聲:“菜肉,菜肉!”

“阿爺,我去看看有什麼新鮮蔬菜?”湯玉娘小心翼翼問,見陸寧點頭,才忙出去,領了翠兒出院。

看著可憐兮兮站在一旁,眼圈有些紅的蓮兒,顯然她本來十分開心,正要親近自己,卻被母親一通訓斥,小家夥現在心裡,可滿是委屈。

陸寧笑笑:“又挨訓了,小可憐蟲。”對她招招手,蓮兒卻偷偷看向門外。

陸寧想想,笑道:“以後你就稱呼我阿爹,你母親來,我和她說,不知道怎麼,你叫我一聲阿爺,我就真感覺自己成了白胡子老頭一樣。”確實,被湯玉娘輕聲軟語嬌滴滴稱呼“阿爺”,心裡倒是很舒服,但蓮兒喊“阿爺”,倒好似自己真是爺爺輩一般。

蓮兒立時開心的點頭。

不多時,卻見外麵湯玉娘匆匆回來,身後翠兒,拎著數捆青菜,還有草繩係著的一大塊豬肉。

“今天沒有鮮魚,雞肉鴨肉,也不是每天都有……”湯玉娘有些不安,說:“若不然,我叫翠兒,去坊外買。”

陸寧擺擺手,“那麼麻煩乾嘛,隨意吃點就行。”又說:“此處肉菜供應,倒還好吧?你們加餐才用錢,是不是?”

大相國寺的田地現今變成了菜園,基本就是供應女學館所用,女教授們,肉菜統一供應,但如果要加餐之類的,就要自己花錢購買,可以出去買,也有送菜郎每日來一趟,看有沒有需求,沒有售賣出去的,便送入學館廚房。

“是的阿爺,肉食且不說,此處便是冬日,也能吃到許多新鮮蔬菜,聽說那大菜園子,學的是供應阿爺膳食的皇莊,冬日可產青菜,是嗎?”湯玉娘略有些好奇的問。

陸寧笑笑,“應該是吧。”

汴京西郊皇莊,有現今的“溫室大棚”,其實以前就有帛上塗油的溫室,現今更進一步,溫室裡生火保暖,當然,雖是自己提議,但也是無數農人漸漸摸索出來,火室還如何做,怎麼走壟溝,如何令溫室保持溫度等等,現今,技術漸漸成型。

是以,整個大內及內府官署都受益,冬日不必就蘿卜白菜了。

以往也就自己和太後及皇後諸妃,能在冬日吃到精心保鮮的各色蔬菜。

女學館的菜園子,也是用的此法。

不過,這種“溫室大棚”造價高昂,更多的是滿足皇家貴胄的口舌享受,對生產力沒太大幫助,也就沒有向外推廣。

但想來,受此啟發,慢慢的,廉價的“溫室”也會逐漸出現。

那邊湯玉娘讚歎道:“還聽聞,溫室養菜之法,也是阿爺教授的農人,真不知道,阿爺還有什麼不會的!”

陸寧笑笑:“都是穿鑿附會而已,什麼都要安我身上。”

對此,湯玉娘倒是深以為然,雖然聖天子實在是個很神奇的男子,但總不能,種地種菜,都是神農轉世吧?那也太不像話了,老天爺行事,也不帶這樣的不是?

隨之嫣然一笑,“阿爺,你稍坐,我去下廚。”

陸寧省起湯玉娘方才進院的話,“聽說,你有兩個客人?”

湯玉娘忙道:“我令翠兒去告訴她們一聲,不要來了,免得驚擾聖駕。”

陸寧本想問我在方便不方便,要不我隔天再來,聽湯玉娘的話,心下歎口氣,是啊,天下人,現今都要可著我的方便呢。

隨之笑了笑:“我是文阿大,也驚擾不了我。”

確實,陸寧要來教授坊,才發現有女卒戒備森嚴,要進教授坊,如果不是有“牙牌”的公人,而是庶民,就要有“路引”。

而且,這些女卒,更嚴格審核“路引”或“牙牌”上的相貌描述。

所以,自己這才又扮作了文阿大,畢竟,在汴京城,總不能用聖天子的真容,做偷雞摸狗之事,晚上偷偷潛入這女教授坊。

說起來,現今公人,就是官員吏員等等,都有牙牌證明身份,普通庶民,離開本州,則要有路引。

如果是行商,就很方便,各州商稅司發放路引,有效期長達一年,每年更換一次就可。

不是行商的,農人等等,經常離開本州去其他地區的可能性也不太大。

又有一些大的工坊,高等級工匠們也統一辦理“牙牌”作為身份證明。

這也是本朝工匠地位漸高的原因之一,畢竟,雖然隻是一個小小木牌,但在民間看來,意義卻很不一般。

實則陸寧倒是希望人人都有身份證,隻是不現實而已。

而女教授坊,顯然屬於比較敏感的地點之一,是以,便是汴京本地人,沒有牙牌證明身份的話,也要用路引來證明。

好像很是麻煩。

陸寧琢磨著,要不要在汴京、揚州等大城市,實現市民牙牌製呢?當然,製牌費用的成本要民間自己承擔,同時,也不強迫製牌。

如此,不管是從官家還是民間,從治安到出行方便等等,都是極大促進。

不過,還是等內閣議一議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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