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故人(1 / 1)

摩臘婆城堡附近,飛隼團臨時安營紮寨,摩臘婆領主送上了許多糧草,數百頭巨象作為運輸工具,本來就糧草帶的足足的,現今多帶一些,也完全沒問題。

數日後,遮婁其新王逮羅的使者也到了摩臘婆城堡。

陸寧在禦帳親自接見了這名叫做尼混尼的使者。

陸寧的營帳當然就不是貞義女營所帶的禦帳,隻是略為寬大的營帳而已,分為前後兩部分,前帳議事,後帳就寢。

主要還是劉大方和尼混尼溝通,陸寧隻是旁聽。

尼混尼黑瘦細高,臉上有倨傲之色。

南北印度隔絕已久,幾乎是兩個世界。

遮婁其舊朝的時候,便和北印度的戒日帝國,以東西走向的耐秣陀河為天然的南北分界。

其後戒日帝國內亂,甚至受到了唐朝王玄策領的吐蕃、泥婆羅聯軍的攻擊,本來就是諸侯林立的帝國,隨之完全分裂,波羅王國是分裂出的強權之一。

而耐秣陀河之北,中部地區很多時候是遮婁其人占據統治地位,遮婁其王朝也曾經輝煌過,但兩百多年前被其領主拉喜特拉庫塔王所滅,隨之印度中部便是名義上的拉喜特拉庫塔王朝時期。

但幾年前,遮婁其王族後裔,也是拉喜特拉庫塔最強大的領主逮羅,發動兵變,滅亡了拉喜特拉庫塔王國,重建故國,將首都遷徙到了後世的孟買所在。

也就是現今的遮婁其新王逮羅,算是開國之主,正是自高自大,甚至不將南方強大的朱羅帝國看在眼中。

其實,這逮羅真正控製的地域,和稍大的城邦也沒什麼區彆,在中部印度,根本難以說有什麼一統的勢力,各種王國林立,包括東部沿海,還有自認為更正統的一個遮婁其小王國,是遮婁其王朝一位帝王的弟弟之封地,世代延續下來,其血統比逮羅更有說服力,更經得起考證。

但逮羅畢竟是推翻了自己主家的一位梟雄人物,現今也正野心勃勃準備四處征伐,對北方突然冒出來的齊人,充滿警惕和抗拒,更不想齊人進入其名義上的領土疆域。

他的使者尼混尼,也正是這種態度。

大齊的名號,逮羅自然聽說過,畢竟遮婁其地,也有齊國商品進入,而且是高價和朱羅帝國的商人交易而來。

但畢竟那是一個很遙遠的國都,現今突然有一支齊人武裝,請求進入遮婁其境內,逮羅自然不允許,哪怕其自稱是齊國探險隊,是非官方行為的商人,前來遮婁其貿易。

尼混尼倒是說,有什麼貨品,可以列出明目,遮婁其有需要的話,便來這摩臘婆和齊商交易。

……

陸寧慢慢品著茶水,劉大方義憤填膺的說,乾脆就揮軍過耐秣陀河,將遮婁其這小小過度滅掉。

現今劉大方也多少號準了天竺地的脈,這裡所有名義上的王國,都是一盤散沙,大大小小的領主實際各自為政,自掃門前雪,比如攻擊逮羅的話,除了他自己的真正部眾,那些名義上他統領的領主,怕沒幾個會為他效命。

怪不得《唐書》裡記載,前唐王玄策,出使這天竺地遇襲,便從鄰近屬國征召了幾千人馬,便在當時偌大的戒日帝國境內掃蕩一般呈威,號稱“遠近城邑降五百八十所”。

最終帶回長安的戰利品則是“虜男女萬二千人,牛馬三萬餘頭匹”。

戰利品應該不會造假,畢竟可以是屬國所送,但天長路遠,帶回這許多戰利品也是確實極為不易。

可所謂“遠近城邑降五百八十所”。

劉大方開始還以為是在吹牛,根本不信。

隨聖天子出京前,劉大方也是好好做了功課,《唐書》裡事關天竺的記載都認真研讀過。

但裡麵很多內容,他都認為荒誕不經。

可現今,算是開了眼,就算功勞簿誇張了一番,但劉大方也覺得,其實也很正常,畢竟所謂城邑,大多都是小村落,天竺人喜歡投降不喜歡血戰的以及一盤散沙各自為政的風格,他現今也已經麻木。

就說這摩臘婆領主,就在拱火,看樣子巴不得希望,這支齊人武裝能去進襲遮婁其國,一來算是驅虎吞狼,齊人失敗的話,自也無暇再覬覦他土地;二來齊人獲勝的話,他也可以趁機分一杯羹,搶掠些土地和奴隸。

劉大方,倒是信心滿滿,這三千飛隼團,擊敗遮婁其人,當不在話下。

不說彆的,這三千飛隼團中,可是有百名從殿前親軍中挑選的最精銳勇士,各個都是以一敵百的悍勇之卒,就這一都精銳中的精銳,都夠天竺一個小小諸侯受用了。

更莫說,還有幾百頭可以嚇得人神魂魄散的巨象。

至於其餘鬼兵,也都是選的身體比較強健的,加之這段時間的突擊訓練,作戰素養應該比本地天竺兵高出幾個檔次,拚湊的軍械,對天竺奴隸兵來說,也算是裝備精良了。

總之,劉大方眼裡,次戰必勝。

他說得唾液橫飛,陸寧隻是品茶微笑。

在座的還有飛隼團名義上的指揮官竇神寶,以及副官團練、團佐康保裔,隨軍商人東海百行的小掌櫃劉掌櫃。

此外還有通譯劉泎,畢竟他也算是和天竺人打交道的重要人物之一,戰略方麵,令他心裡有個譜,做翻譯時便心中有數。

如果是兩軍對壘的具體作戰方案,竇神寶心中有數,但戰略問題,他就沒什麼譜了,有時候心中所想,總是和主人要做的事相悖,乾脆也就懶得再動腦子。

劉泎一個通譯,更沒說話的份。

康保裔,也來自殿前親軍,本是殿前親軍的都頭,對文龍圖的身份,他心裡多多少少有點底,但沒人對他說過,他自也不敢心下坐實聖人的身份,畢竟其中牽涉太大了。

此時端坐著,康保裔也是沉默不言。

至於劉掌櫃,就更不言語。

在大齊軍卒進入天竺腹地後,也時常東海百行的隨軍商人隨行,倒不是售賣軍需,而是將大齊商品銷往那些腹地的莊園城堡,同時考察當地礦藏山產之類,搜刮更多的本地珍惜資源。

飛隼團南下,這劉掌櫃爭取到了和大軍隨行的機會,他有百餘名夥計,二十多車貨物。

劉大方終於停了口,本來心裡忽閃一下,但見聖天子一臉好笑的樣子,這才鬆了口氣。

“中天竺地,和我中土曆來便少有糾葛,在此動刀兵易,長治久安卻難,還是如東瀛關西地一樣,看看,如何在卡利安尼一地建上使館,購買土地開埠建港,但這遮婁其新王,看來很不好說服。”

陸寧搖搖頭,心說實在不行,也就如劉大方所說,一口氣殺過去就是,不過,還是要尋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龍圖公,不若由小可前往孟買走一趟。”劉掌櫃突然起身。

總聽這位龍圖公稱呼那卡利安尼為孟買,劉掌櫃也有樣學樣。

陸寧微微一怔,心說如果大齊商人去了,出現什麼意外,那自然是起釁的絕佳理由,而這劉掌櫃人精明的很,看來,真是富貴險中求了,他該當知道,便是此去遇害,那子孫後代,都會有享用不儘的福蔭,若是能功成身退,更是百倍千倍的回報。

擺擺手,陸寧笑笑,“太過凶險,算了!”

一定非出什麼人命那就太過矯情了,還不如直接便對遮婁其宣戰,莫須有的理由還不好找嗎?

隻是,這些天竺王國,從來不是鐵板一塊,能少費些力氣還是少費些力氣的好,甚或,如果能借助中天竺的各部族,對朱羅帝國從陸上施壓,那就再好不過。

說到底,此行最終還是配合水軍,逼迫朱羅帝國和大齊達成比較公平的貿易協議。

劉掌櫃的話,倒令陸寧心中一動,莫如,自己扮作教團的傳教士去孟買走一趟,摸清遮婁其各勢力虛實的同時,能和平在遮婁其施加影響更好,若不能和平解決,便激怒遮婁其新王逮羅,自己也不會有什麼凶險。

說起來,在南域傳教的教團已經捉襟見肘,一時也無暇顧及天竺南方。

正琢磨間,後帳布簾一挑,丹嘉走了出來,在陸寧耳邊低語了幾句。

此次南下,陸寧身邊女侍隻帶了越南五婢女。

越往南走,氣溫差彆和中原太大了,加之又可能有艱辛的戰事,是以陸寧僅僅帶了她們五人在身邊服侍。

此外還有艾西瓦婭,隱隱覺得,這印度王公之女,說不定就能派上什麼用場。

而丹嘉便是說,艾西瓦婭,應該識得遮婁其使者的侍衛長。

她們幾人,本來去準備清水燒水,艾西瓦婭自願幫忙,恰好那遮婁其使者從禦帳離開,她們隔著營帳的輕紗看了個背影,遮婁其使者的貼身侍衛長好像感覺到什麼回了個身,被艾西瓦婭看見臉,艾西瓦婭當時手裡水盆就落地,更變得極為不正常,回去更一直落淚。

丹嘉還說,遮婁其使者的侍衛長,是個年輕英俊的小白臉。

陸寧便有些無語,這越南五婢,從來都是暗戳戳踩人。

尼混尼的侍衛長,曾經跟隨尼混尼進入禦帳,陸寧記得,和艾西瓦婭一般,是天竺高等種族膚色,那尼混尼和其一比,便如黑人一般,確實是個年輕英俊的小夥子。

……

後帳,陸寧一張大床,另一側,則是大通鋪一般的地席,臥絮色彩鮮豔,是越南五婢女和艾西瓦婭就寢的臥鋪,不過上麵有一張矮桌,除了陸寧用來寫東西外,也將艾西瓦婭和五婢女的寑位隔開。

陸寧此時就盤膝坐在案桌旁翻看天道教教團的經義,他實際坐的位置,便是艾西瓦婭的臥絮,香噴噴軟綿綿的深紅臥墊置於涼颼颼象牙竹席之上。

整個後帳都鋪著涼席,光腳走在上麵就是。

丹嘉、矯國,都跪坐在陸寧身後涼席上,用團扇為陸寧扇涼,她兩個一向是個小團體,剛剛來到陸寧身邊時,還曾經合謀想殺死陸寧。

但自從交州一行,丹嘉見到父親,矯國見到牢獄中的父兄,其心境早就不同,矯國更曾經跪求陸寧為其父兄減刑,而最近矯國收到家書,大齊聖天子誕下三名皇子,普天同慶進行大赦,其父兄都已經被開釋,由此,心情更佳。

一向陰沉的瞿國,在占城見到親族殺豬一族,更得到陸寧救助親族,現今對陸寧更是忠心耿耿。

她和脾氣火爆最真實也是陸寧原本就印象頗佳的貞明,則為陸寧剝削水果的果皮。

年紀最小的小蘿莉歌翁,更是早就習慣了這養尊處優得平安生活,正在陸寧身後,為陸寧梳理發髻,因為陸寧說,要扮成衛道士的模樣。

五名越南美婢都穿得甚為清涼,宛如後世的熱褲小背心,露出一片粉腿玉臂。

說起來,她們的膚色比之一年多前剛剛到陸寧身畔時,都白皙了許多,不再是黝黑色,而是混血似的小麥色,彆有一番動人。

艾西瓦婭,側腿坐在桌案前,她還是不喜歡跪坐,陸寧更沒這個要求,畢竟長期跪坐,其實對腿部並不好。

淡金紗麗裹著艾西瓦婭窈窕胴體,使得這膚白勝雪深邃美眸的印度絕色越發風情萬種。

側坐的姿勢,又使得她纖美雙腿若隱若現,紗麗之下,套著金環的柔美足踝和鮮紅蔻丹的無瑕雪足,更是有著難言的誘惑。

“遮婁其人那侍衛首領,你認識?”陸寧突然問。

艾西瓦婭美眸閃過一絲慌亂,不過她應該早知道陸寧會有此一問,輕聲道:“是,他本來是王宮的侍衛首領,為了保護我引敵人去了彆處,卻不想,能在這裡和他再相見。”

陸寧微微頷首,“看來金子在哪裡都能發光,看他還是很受遮婁其人器重。”

艾西瓦婭並不言語,深邃棕眸,飄過一絲傷感。

“他叫什麼名字?”陸寧突然問。

“塔逯羅……”艾西瓦婭輕輕吐出這個名字,聲音微微顫抖。

陸寧點點頭,便不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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