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默默審視了塗雲生一陣，突然露出燦爛的笑容來：“塗師弟，開個玩笑罷了，何必這麼緊張？無非是個巧合，你等藏在同樣的樹洞裡，找了同一隻黑熊頂著，也不能說明什麼。而且退一萬步說，就算你跟地魔宗有勾結，甚至你就是地魔宗安插在丹台宗的暗諜，我也不會介意的。”

“王師兄，我——”

“哎~”王青伸手將塗雲生攬住，拍拍他的肩膀：“塗師弟我明白的，若是仙路廣開，誰人會想不開去那人吃人的魔門呢？一步踏錯終身錯，下海……總之，一入魔門，終身魔頭，自此道途坎坷，滿肚兒辛酸一個人懂，為兄能夠理解你。

尤其師弟這樣前途遠大的天才弟子，必是迫不得已，背後每每都有一段可歌可泣，慘絕人寰的淒涼舊事。作為師兄，怎麼忍心歧視你呢？塗師弟你放寬心，不論你是來自何方，去往何處，為兄永遠是你的師兄，便是你與天下人為敵，師兄我……也一定會苦口婆心好好勸導你的。”

塗雲生的神情，從急切辯解，到一臉蒼白，再到滿是木然。

我，就成了地魔宗暗諜了？因為頂過一隻黑熊？

“叫你管不住自己，頂什麼頂！”塗雲生暗罵自己一聲：“王師兄，你可千萬彆跟小弟開這樣的玩笑，把我的道心嚇亂了，隻怕真要生出魔頭來。”

“哦~~原來你的脫身之道是這個，以道心紊亂生出魔頭為自己過去的行事辯解，這理由倒也不錯，保命應是無虞。”王青品評一二，點點頭道，看向塗雲生的眼睛也露出讚歎神情。

“……”塗雲生躺平了：“王師兄想要小弟做什麼，便直說吧。”

他猶記得，去往淨元穀的路上，那個念念不忘要打斷他腿的莫小春，同眼前這個一言不合就要與他這“地魔宗暗諜”將心比心的王青，是何其的一脈相承，矢誌不渝。

王青輕笑兩聲：“塗師弟把為兄當成什麼人了？為兄怎麼可能……其實是有一樁好買賣介紹給你。塗師弟記得我說過這書包的事兒沒有，哦對了，還有你們丹台宗的不老鬆丹……”

兩道遁光合作一道，飛掠而起，竊竊合計。

直到四明山宗門之前，王青才鄭重道：“塗師弟，你我淨元穀一行，已是超出同代一步，若不想被修行資糧所限，便要自家努力，小小互通有無，也是應有之義。此前種種不過玩笑，師弟你且細思量過。

為兄先到一步，塗師弟一路平安。”

塗雲生也是深吸一口氣，露出不太堅定的堅定神色：“師弟省得，必會用心經營。”

王青瞅著塗雲生飛遁離開，出了四明山地界，便是丹台宗了，此去當不會再有什麼危險。

至於他們之前遇著的那個地魔宗崽子，王青微微凝眉，他能感受得到，對方似也是築基不久，功法運使甚至還有些生疏，不然恐怕沒有那麼容易被他偷雞成功，一擊重傷。

“會是陳楓師兄遇著的那個練氣圓滿魔頭麼？若是，他竟然躲過了莫長春的掃蕩，還破入築基！埋伏我單純是為了魔宗賞格，還是報複四明山？

魔門主角？但此界魔門是沒有飛升之路的呀，總不至於能一路開辟過去。”王青站在原地思忖道，腦子裡念頭紛紛閃爍。

宗門所在，巡山正殿裡頭端坐的莫長春，卻是咧了咧嘴：“小子站門口打什麼壞心思呢？嘖，《眠蟬訣》倒是有了七八分火候，竟有一絲無法無相的意味，不運自轉，近似本能了，到底是有多喜歡躲著陰人？不對，他還十分怕死。至於《眠蟬訣》掩藏著的氣機，嘶，這，這小王八蛋到底是吸納了多少先天清氣，難不成全給洗了一遍……”

若是王青聽見他的嘀咕，隻怕要嚇死，隔了如此遠的距離，莫長春這個狗幣，竟然能看出他吐納了多少先天清氣，要知道在青雲行宮，便是真雲老祖，也未有洞徹。

……

王青回山，先行去外務殿登載回山記錄，九元府和首座堂的假條兒則先拖上一拖。

他破入築基之後，在淨元穀內是一門心思吸納先天清氣，便有餘力，也是運轉《眠蟬訣》，熟悉《小無相禦劍術》，對築基境界本身的認識，卻還淺薄的很。很多原先聽聞的經驗，也未來得及一一驗證消化，如今還不能稱之為一個完整的築基修士，好似他如今，雖然零件齊全，卻也還不是個完整的男人呢。

王青在精舍之中足足打磨了半個月，順便將薄的好似一層膜的陽維脈關隘衝開，正式進階築基二重。

奇經八脈，前四條都算不得十分難，後四條，自帶脈開始，衝脈、任脈、督脈，一條比一條艱難，許多四明山前代弟子，三十餘歲已經衝開帶脈，卻直到六十歲下山，也未能再開衝脈。那些不得不下山的老弟子中，倒在結丹一步的，並不算多，更多的，都是輸給了這後四條奇經。

起得身來，伸了個久久的懶腰，悠長地吐出一口閒氣，王青才推開精舍大門，熟悉的三殿峰景致入目而來，叫他放鬆舒心許多。

不出門不知家裡好，不遠行不知世上有鄉愁呀。

“不知葉飛師兄破入築基沒有，我倒有些好處要給他。”王青想著自己蹭來的《十三蠱心印》，這門暗法他越是運使，越是能覺出其中不凡，他這一蹭，讓葉飛損失忒大：“不過葉師兄寄情於劍，我將這些邊邊角角的機緣蹭走，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呢。”

這麼一想，王青又心安理得起來。

他安步當車，行到葉飛精舍門口時，十分巧合，葉飛也正從四明山劍堂回來，一身水汽氤氳，顯然又去小瀑布下麵練劍了，隻是神情並不十分輕鬆。

“師弟回山了？看來已是突破築基，再進一步，恭喜！”葉飛瞧見了王青，又細看一眼，見他元霧散去，不再是練氣圓滿，顯然已成築基修士，成為七代第一人。

“葉師兄似有些礙難？”王青進了精舍便直接問了一句。他知道葉飛是個鋼鐵直，倒也不拐彎抹角：“小弟這裡還有些天河三元丹，百花穀的百花合和丹也有幾丸，青雲派的生神丹也有一些，隻是不多。”

天河三元丹是宗門賞賜，百花合和丹是黃龍兒送的。生神丹，是青雲派的一種純化真氣，有助築基的丹藥，自然是鐘白離百寶囊裡翻出來的，李重玄不曾要，就都在他手上。而他自家，先天清氣吃的太飽，全都未曾用上就破了。

葉飛看他一眼，露出些少見的笑意：“師弟你出門一趟，倒是更富裕了。不過才回來就開始做生意，是不是急切了些？”

“嘿嘿，略有收獲。怎麼？師兄難道不是為突破築基發愁？”

葉飛搖搖頭，又頓了頓，才坦誠道：“為兄在練一門劍體，已是到了最後關頭，卻總也邁不過去，故而才有一些心焦，倒叫師弟看出來了。”

劍體？

王青聽聞過天劍宗有一位天生劍體，卻不知道劍體還能後天練出來的。不過作為他小本本上排名第一的主角候選，葉飛師兄能化不可能為可能，倒也是正常。

“葉師兄，先天清氣對你現下難關有用麼？”

葉飛陡然一抬頭，目光利的好似兩柄劍，叫王青下意識運轉起《重明仁德功》來抵禦，十分駭然。

這就是劍體之威？

“劍堂堂主倒曾說過，若是我年紀稍小，可以入那淨元穀一行，說不得早就破開關隘了。隻是淨元穀內的東西都是帶不出來的，外界的先天清氣卻又過於罕有。莫非，師弟手上就有？”

王青按下方才的驚駭，隻作尋常樣子，得意洋洋道：“旁人帶不出來，師弟卻可以。隻要將那先天清氣吸納入體，存起來帶出，待到要用時，再取出來便是。師兄快快接好，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