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誌和亦是果斷之人，雖嘴上並不說定，但隻過去一月出頭，就將頗大一塊兒冥金送到九元樓分鋪，周瑾的手上。
冥金其實比金精鐵便宜許多，儘管等階一樣，但金精鐵算是法寶煉材中，應用範圍最為廣泛的一樣材料。
大凡金行法寶，許多都能用上金精鐵。
相對而言，冥金就隻能用於特定力量性質的法寶上。
譬如王青巫神神體的四對足肢，乃是起源於巫神蛛，力量分屬幽陰一類，才用得上冥金。
周瑾將冥金交給王青的時候，也替齊誌和傳話：
“齊掌門言，他會與你一並結算。”
王青點點頭，明白齊誌和的意思。
既然已經賣了個好，就不如賣到底，直接拿王青在坊市的份額收益來抵賬，並不需要他現在就拿出一萬點貢獻來。
“師弟會與齊掌門結算的，辛苦師姐了。”
送走周瑾後，王青才把冥金取出來好生端詳一陣。
這冥金並不單純是漆黑一片，而是帶著一絲絲幽紫色紋路，從冥金內部蔓延出來，賣相極佳。
“如今冥金到手，就差了元魂石，如果成功到手，加上我已經收集大半的其餘輔材，便可以先把法寶之胎煉出來了。
雖然暫時還不能同譚師妹的天妃相提並論，但拿來織元心紗卻已經足夠。”
王青取出一枚八寶葫蘆，將冥金收進去放好，才取出千足傳信，謝過齊誌和。
齊誌和很快回他，言無需客氣，日後還有拜托他的時候。
“拜托我？
看來他回去已是問過赫老頭，難道赫老頭認出巫神蛛了？
總不至於，是想要讓我在他死後替他背棺吧？
我倒是願意的很，畢竟是一尊老祖，對我的神體裨益不小，隻是齊誌和怕是會跟我拚命。”
……
院子大門，響起一陣劈裡啪啦，像是有人來找茬。
王青停下自家修行，臉上反而露出一些欣慰神色，將終於懂得一點做客道理的兩人迎進來。
莫長春，明蘭花兒。
“弟子見過宗正，見過明教習。
明教習怎麼回來了？莫非我們家仙城出問題了？”
明蘭花兒搖頭，好生打量了他一陣後，卻是皺起眉頭來，瞪了莫長春一眼。
王青還一頭霧水。
莫長春卻是叫屈起來：
“當初是你說，給他找兩門好功法的，我連自己修煉的潛隱功訣都拿了出來，怎麼還成了我的錯？”
呃，
原來是明蘭花兒想要看王青修為，沒看出來！
尷尬。
莫長春抱屈完，卻是來瞪王青：
“都怪你小子太陰險，一天天，其它功法都不上心，就這個《眠蟬訣》無日無夜地運轉，幾乎快邁過第二境去，才叫明師妹白看一回。”
王青十分複雜地看了莫長春一眼。
著實不要臉呐。
他搖搖頭，看向明蘭花兒，極為誠懇地言道：
“明教習隻需問一聲就是，何必動神查看，卻是叫您勞神，實在是弟子的不該。
宗正你也是，我的《眠蟬訣》如何能夠瞞過您，結果你就叫明教習那麼乾巴巴看上許久，也不同她講。”
莫長春劍眉一豎，就要收拾王青。
明蘭花兒壓根沒興趣理會這四明山雙恥。
直言道：
“我於那處天蓮道洞府周圍，得聞一個消息，有人發現了一處荒古碎片，裡頭似是有問心果！
越掌門著我們為你留心此物，我才回山這一趟。
隻是那處荒古碎片限於結丹期修士入內，從結丹初期到結丹圓滿，一概如此，而且已是傳播出去，估計會引來許多結丹好手。
你若是突破結丹之後，修為進展不大，卻是危險了些。
去與不去，還看你自家。”
莫長春見王青兩個燈泡一樣的眼珠子，就知道這小子必然會去——關乎道途根本，王青絕不會畏懼不前。
他假假言道：
“你若是去了，這元心紗鬥篷恐怕會供不上呢，不如算了吧。”
王青斷然言道：
“宗正不必擔心，弟子豈會耽誤宗門大事。
我正正好織完了幾匹元心紗，質量較以往還提高了不少呢，足夠元心小界之用了。”
莫長春“嘖”了一聲，從王青手中接過幾匹元心紗。
果然氣機調和更為渾然一體，抵禦元心神煞的功效定然也有提升。
不由暗暗道：
“這小子倒也識趣兒的很，叫我敲詐了一回，半句廢話不說，就拿了好處出來。
不過他也忒不是東西，說拿就拿，一拿就是好幾匹。
可見那枚芥子環裡頭，不知道藏了多少元心紗，隻怕得有一二十匹呢。
如今他一手把持桑蠶紡織，將規模效率都擴大提高了許多。
雖然宗門元心紗的產量和質量也都大有提高，看上去毫無問題，但我總覺得這小子沒有這等奉獻精神，就是不知道他到底從哪兒撈了油水去。
莫非是周瑾在千楓嶺坊市那個小鋪子？
倒是不像。”
莫產春想破腦袋，也想不到王青根本看不上宗門裡頭的油水，先蠶壇裡已經快要產出第二批蠶絲，六位師姐越發熟悉之後，無論是產量還是質量，都有大幅增加。
就頂級蠶絲產量而言，先蠶壇已是比四明山整個宗門都要多。
“莫長春那兩隻賊眼滴溜溜的轉動，怕是想要揪我小辮子，那如何可能。
他可千萬彆去查看賬目，不然查到最後，發現我不僅一點點好處也不曾貪墨，甚至連本該默認屬於我的許多福利，我都一並放棄了。
查來查去，隻怕我就是四明山千年以降，最最不求回報的主事，叫明姐都無地自容。
一片公心可昭日月，宗門不給我發個獎牌都是不公。”
王青躍躍欲試，正待做些姿態，推動莫長春去查賬。
明蘭花兒卻是不給他機會。
“你既是決定要去，那就趕緊準備，待我去報過掌門真人，你就同我一道回去法域。”
“是！”
王青並沒有什麼需要準備的，他雖然是個諸派地界宗門修士，但一副身家都在手上十個芥子環裡頭，帶上就能走。
見明姐去往求道殿，王青也不去收拾，隻同莫長春說道：
“宗正，坊市若是有事，我可叫周瑾師姐直接去尋您處置了。”
莫長春點頭應下，又一挑眉頭：
“我可跟你明說了，倘若叫我發現裡頭有什麼不法，我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未儘之言，自然是你小子有什麼鬼祟，趕緊坦白。
王青卻瞪大了眼睛，十分不敢置信：
“宗正您說什麼呢？
不法？
這等逆反天罡，大逆不道的想法，您怎麼會有？還這般大喇喇宣之於口，弟子實在是不敢聽。”
莫長春深深看他一眼。
好！
你給我等著，叫我給你查個底掉，再看你裝出這般清白溜溜的模樣。
“總覺得有些不對勁，這小子這般囂張，隻怕有坑在等我。
都怪掌門師兄，一天到晚煉那個不要臉的《仙蜃功》，忙著偷聽旁人的心聲，連宗門許多事情都顧不得管，叫這小子一手遮天，有多少蛛絲馬跡都能洗脫去。
若越師兄當真最先突破到化神，就決不能再叫他繼續逍遙，須著他一個人處理上五百年俗務，才能乾休。”
明蘭花兒的動作很快。
去求道殿不一會兒就遁回此處，她遁光彷如一道白線，卻又隱隱分作無數絲縷，叫人根本判斷不出她下一刻會朝哪一方向遁去，著實神鬼莫測，十分不凡。
“走罷。”
“好。”
王青朝莫長春笑了一笑，跟著明蘭花兒出了院子。
莫長春越發覺得不對勁。
這小子太囂張！
明蘭花兒轉頭看王青：
“你自家可能跟上？”
王青張了張嘴，有些無語，引得身後的莫長春忍俊不禁。
“明教習，您的遁光要壓在結丹？”
“自然不會。”
“……”
王青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歌訣有雲“元嬰直往天中遊”，這天，可不是空中的意思。
而是正經的青冥天穹，大概得是平流層以上，空氣稀薄，溫度驟降，一般的結丹修士，撐不得多久就要被凍的梆硬，連靈神也會被風煞一吹就散。
當初去元心小界，莫長春將他們裹進袖裡乾坤時，便會走青冥天穹。
帶著他們時，則隻在地麵上走，便是這個緣故。
明蘭花兒卻是淡淡道：
“我見你嘴皮子和莫長春不相上下，臉皮厚度也是相差仿佛，還以為你頂得住青冥天穹的壓力呢。”
“……難道宗正在結丹期，便可以靠臉皮行走青冥天穹？”
王青震驚了。
然後就被莫長春狠狠敲了一記。
痛！
莫長春指定是下了黑手。
明蘭花兒挑撥了一回，見兩人都不太好過，才頗為愉悅地取出一隻法舟來。
“上來罷。”
王青忍著痛，跟上法舟。
明蘭花兒也不去跟莫長春寒暄，法力一催，法舟便浮空而起，轉瞬衝出宗門大陣，竟是不曾叫其它山峰之人，看出一點痕跡來。
王青打量了一番這隻法舟。
它雖然可以變化大小，卻並不是一件法寶。
法舟，本身是很特殊一類法器，煉製起來自成體係，一般宗門是沒有煉製法舟的傳承的。
四明山原本也是沒有，不過王青從蘇凡處得來的上古承天宗秘藏裡頭，正好有一種追雲舟的傳承——不過追雲舟隻得極品法器級彆，在承天宗秘藏裡頭是個小添頭。
想必當年收集追雲舟傳承的承天宗門人，也是隨手為之，卻不想為幾萬年後的小小四明山，帶來一場不小機緣。
如今他們所處的法舟，就是宗門新煉的一隻追雲舟。
速度已是極快。
“我雖然還沒有輪到一隻自家的追雲舟，不過掌門已是許了我一隻，離到手想必也不遠了。”
王青細細打量一番，提前想象著如何布置自家的追雲舟。
此時，卻突然來了一個天翻地覆，若不是王青腳下還算穩，這一回就要摔個狗吃屎了。
“哎呦！明姐，可是撞上什麼了？”
明蘭花兒淡然看他一眼：
“不過是一頭虛空小怪罷了，又不是我要殺它，這隻追雲舟自己要撞過去的。”
“……”
王青終於明白，當初溫東獄說明蘭花兒殺氣重是什麼意思了。
他頓時不敢多話。
萬一明蘭花兒身上有什麼東西對他生了殺心，那他找誰哭去。
追雲舟很快就到了天劍仙城宗派門戶前，王青還待與老相的周師伯打個招呼，結果這位不吭聲不吭氣，叫他不知道人還在不在，隻得憋住。
周承鈞自然是在的。
隻是見到明蘭花兒，他屏住呼吸，並不願意露頭罷了。
明蘭花兒從仙城離開之後，越發肆意，幾乎時不時追雲舟就會暴動一下，或者蠶絲天羅自家不受控製，飆飛出去斬殺一二妖獸荒獸，再自行飛回來。
“不正常啊不正常，明姐修行功法的缺陷隻怕大的很。
否則她縱然不至於像我一般菩薩心腸，殺性也不會有這麼大。”
王青默默計數，從天劍仙城到天蓮道洞府這二十餘萬裡路程，明蘭花兒幾乎斬了三四十頭結丹以上的荒獸——許多連內丹外甲都被破壞的不堪用了，唉。
真是浪費！
“看來人一旦修行到了高階，哪怕如明姐莫宗正這般，還算可以親近的，心態也不一樣了。”
王青默默感歎。
若是明蘭花兒當真是一位結丹，應當會將那些物事收集起來帶回宗門，換入宗庫，用以提高宗門底蘊——便如齊誌和所做的一樣，點點滴滴，集腋成裘。
但眼下明蘭花兒卻不曾那般想過。
蘇凡等人進入戰界的這處天蓮道洞府，在一片石陣中，而且入口所在，還是一片並不太起眼的石壁背陰處，也不知道當初是誰眼神那麼好。
王青突然打一個激靈，想到剛剛進入天蓮道戰界時，通過老四看到的醃臢畫麵。
“以米子騫和文丁蘭的豪放，隻怕他們本來是想找個背人處嗯嗯啊啊一番，意外之下才發現了入口。
嘖嘖，這樣也能碰到機緣？”
不過這兩人，已經雙雙被他送去投得一個好胎了，說起來他們發現了天蓮道戰界，也算不得什麼機緣了。
“假主角，心裡還沒數兒，就是這個下場了。
小青青我便十分有自知之明，自然可以安安穩穩。”
王青不由警醒了自己一番，又自得一陣，才隨著明蘭花兒從那石壁一穿而過。
噗通！
王青一陣掙紮，從水裡頭鑽出腦袋來，才看見風光霽月、懸空而立的明姐，還有忍著笑端坐在天妃上的譚餘，不由一鼓嘴巴，吐出一道水柱來。
明蘭花兒見他狼狽模樣，也忍不住露出笑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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