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足下仁德蓮台升起,將他自水中馱出,水跡自然立時就消去。
明蘭花兒看了一眼他的仁德蓮台。
這朵本功丹田意相,在王青踏入結丹之後,已是化作一記神通——並非所有本功丹田意相都可以化作神通,譬如四明山《築基功》的那一坨玄氣,便沒有這份底蘊。
而能夠化作神通的本功,亦有區彆。
如《重明仁德功》這等一入結丹,便可以成就神通的,已是了不得的本功。
明蘭花兒有些好奇,不過也有限,更不會貿然去動問。
她當先領路,帶著王青和譚餘落在了一朵碩大的蓮花上——這應是此處洞府最大的一朵蓮花,其上建著連綿不絕的建築,其中一些已是坍塌破敗,但幾座主殿,卻在上等禁製的護持之下,一直留存至今。
四明山便選了其中一座落腳。
“我探了一回這座洞府,看上去應是天蓮道一位神尊所留,不過許是被上回那些人搜刮了,並沒有什麼所得。”
王青卻斷然否定了這種可能。
那些人的百寶囊、芥子環,幾乎全都在他這裡,唯獨隻有蘇凡例外。
但蘇凡曾經明確告訴過他,他得了一樁秘聞,來到這處洞府,隻為了進入戰界找太乙塑形丹,並沒有冒險去搶奪寶貝。
明蘭花兒見王青態度堅定,明白過來。
“人都叫你殺了是麼?若是你大師兄在此,也要說你殺性大。”
王青眼睛一瞪老大:
“都是我那乾坤針兒不馴,弟子修為淺薄,也是製不住他,隻得由它撒野。”
明蘭花兒見他學的這般快,也是一言難儘。
而且她的蠶絲天羅已經是法寶,王青的乾坤針不過是件法器罷了,哪裡來的靈性。
“罷了,此處洞府究竟為何乾乾淨淨,卻也同我們無關。”
王青點點頭,期待地看向她。
“那處荒古碎片的消息,應是大半月之前流傳出來的,有一家三品法域宗門,圍獵一頭化形妖獸,這過程中,有一個結丹初期的弟子,意外掉進了那處荒古碎片。”
“他得了問心果?”
他已經吃了?
是不是放在宗門了?
宗門在哪裡?
大陣堅挺不堅挺的?
明蘭花兒瞥了他一眼,她與莫長春、越宗丞等人相處許久,也是很明白這一種人的腦回路,直言道:
“沒有得到,隻是叫他瞥見一眼,就被迫退了出來。
隻是究竟是什麼緣故,那家宗門瞞的死緊,並沒有人探得,我尋了幾人好生審問過,都不能得知。
你若是要進去,隻怕要當心。”
王青神色慎重,點了點頭,又看向譚餘:
“譚師妹還不突破麼?問心果機緣難得,錯過確實可惜。”
譚餘雖然成色差一些,但也是個準主角,拉上一起去,說不定有些好處呢。
不過譚餘很是舍得,搖頭道:
“小妹基礎尚不牢固,無意現在就突破,而且等唐長老過來,我還要與她進戰界探一探,說不定也有機緣呢。”
做生不如做熟,這個選擇不差。
王青便在此處洞府住下,等待那處荒古碎片打開。
偶爾戴上天心麵具,同十三元嬰兒出去掃蕩一陣,捉上幾人問問情況,順便收獲幾枚儲物法器,以及他們為了進入荒古碎片所做的準備。
“嘖。”
王青就從一個百寶囊中,發現了一張符籙,名之曰“定煞”。
原來一般生有問心果的地方,大概率會有神煞,元心小界裡頭的元心神煞,就是神煞的一種——元心神煞這個名字,估計是明章老祖起的。
天地間的神煞類彆,有許許多多,各有針對,很是莫測。
定煞符籙,就是一張能夠抵禦多種神煞的專門靈符——很貴,在天劍仙城就算能買到,也需要近兩千點貢獻。
“我四明山底蘊實在是淺,連問心果伴生神煞的消息都不知道,卻是差一點落後於人。
幸好我自家謹慎,待我多收集幾枚儲物法器,再將他們的準備都搜羅起來,想必就算還差一些,也是不多。”
旁人哪裡有這種天才想法,大家眼下都十分克製,畢竟這還沒有進入荒古碎片,就鬥了起來,有點劃不來,還不如自己去多準備準備,至少要安全許多。
王青三次來回之後,那處荒古碎片的入口終於露出再度打開的跡象。
“明姐,弟子這就去了。”
明蘭花兒點點頭,囑咐道:
“機緣雖然難得,性命才是根本,以保全自身為上。”
王青卻是不答,輕輕一笑後,將天心麵具覆上臉龐,化作一個不起眼兒的粗糙漢子,旋即遁出此界洞府。
譚餘見他消失,轉頭去看明蘭花兒:
“王師兄有時惜命到了極點,有時卻又這般……要東西不要命,卻是奇怪。”
“有何奇怪?
當惜命時惜命,當搏命時搏命,他也好,你也好,我也好,沒有生而不凡的天資,不拚哪來成道的機緣?”
譚餘點頭道:
“弟子倒也明白這個道理,隻是王師兄的心思格外難揣度了些。”
明蘭花兒想了一陣,卻是搖頭道:
“隻怕他自己都未必徹底明了自家心思,不過若是他能得了問心果,倒是個看清自己內心的好機會。”
譚餘露出幾分擔憂神色,她雖然來到法域時間不長,但也見識了幾回法域的殘酷,絕非諸派地界之人可以想象。
王師兄隻得結丹初期的修為,卻要同那些法域亡命之徒搏殺,委實叫她擔心。
……
王青離開天蓮道洞府,兜轉了幾回,卻是尋到了一個臨時洞府。
“江師兄,在麼?”
片刻之後,裡頭才有聲音響起:
“可是齊師弟在外麵?”
王青趕緊應了一聲,洞府陣禁才漸漸打開來。
這位江燊師兄,乃是王青此前幾回結識的一位小夥伴兒,結丹中期的修為,在王青蓄意接近下,雙方倒是打算稍作聯手,不然以他們倆一個初期,一個中期的修為,隻怕不夠那些神通廣大的後期修士一個指頭的。
“齊師弟可準備好了?”
江燊身量頗為高大,一看便是走的煉體路子,很是能打。
王青曆來是一回一個馬甲,這一次他就叫個齊連山,之前同江燊分彆時,用的借口是再去做幾樣準備,好增加兩分保命的機會。
“儘人事聽天命,勞江師兄多等了。”
江燊搖搖頭:
“那處碎片才剛剛有開門的跡象,為兄哪裡就多等了。隻是齊師弟你才結丹初期的修為,當真十分危險,還是再考慮考慮罷。”
王青此刻平凡的臉上,卻是露出堅毅神色:
“江師兄也知道,小弟靈華有限,道性又差,若是不依賴問心果、悟道石這等機緣,這輩子休說元嬰,隻怕連結丹後期都練補上去,五百年後,依舊黃土一抔,我卻是不甘心。”
江燊歎了一氣,也不再多勸,他自家也隻有中期修為,同樣是抱著搏命心態。
“既是如此,那我等這就走罷。”
王青點點頭,與江燊一道駕起遁光——他此刻的遁光卻是一道稀鬆玄光,乃是功力還不太到位的巫神神體催動,看上去就叫人放心。
一個菜雞。
江燊這臨時洞府,離那碎片入口並不太遠,未免錯過機會,大多來人都在周圍停著。
等他們到的時候,入口處數裡範圍內,已是三三倆倆聚集了不少人。
他們自然引不來什麼關注。
王青願意就是如此,他找了個僻靜角落,眼觀鼻鼻觀心,十分乖巧。
但是頭頂的老大,兩個烏溜溜的小眼珠子,卻是這裡那裡看個不停,他也不動,免得引來他人注意——自從上回叫蘇凡窺破之後,王青使喚十三元嬰兒,也是小心了許多。
在老大的視野裡頭。
卻有幾人很是叫人矚目,王青都一一記下。
大約又過了一日,眾人前方的一處渺渺水潭,突然起了蒙蒙霧靄,這霧靄並不散去,而是漸漸在水池上方勾勒出一座門戶來。
王青原來還以為這些人會聊聊天兒,相互勾心鬥角一番,也叫他這鄉巴佬,能知道知道前頭幾人的來曆。
結果萬萬沒想到,門戶一旦洞開。
眾人根本一語不發,駕起各色遁光,覷著機會就一鑽而入。
“為啥不派個人進去試探一下,否則如發現這處碎片的那人一樣,被轟了出來怎麼辦?”
江燊無奈地看了他一眼:
“若是真有人被轟出來,這處門戶自然又要關閉,誰知道還有沒有第三回打開的時——”
江燊話未說完,略顯茫然地望去。
王青此刻已是衝到門戶之前,那道菜雞遁光倒是挺快。
他一個愣神的功夫,王青更往門戶一鑽,憑空消失,隻留下餘音來:
“江師兄,休要耽擱!”
“……好。”
齊師弟,倒是個極有執行力的人呢。
江燊搖搖頭,也不意外王青直接就進去了。
因著大家都不知道這處碎片的脾性,究竟是跟元心小界那樣,眾人一起進一起出,還是一進去就會散落四方,所以提早約好的同伴,早早就說定各種情形下的應對策略。
江燊和王青,便約定若是分散開,就憑借備好的靈引香,儘量彙合。
王青從門戶進入,落地之時,全套準備都已是布置妥當。
隻是卻一個人也不曾看到。
“看來是散落各處了——嗯?”
他倏忽轉頭,一個黑色鬥篷的修士,正正停在不算處,朝他打量一陣,吐出一個字來:
“蠱?”
王青帶著麵具,自然臉色不變,但心裡卻是驚濤駭浪。
他知道這回十分凶險,若是引來什麼四極劍窟的弟子,隻怕十個自己都不夠對方殺的——但也萬萬沒想到,才剛剛進入荒古碎片,就被人看破了十三元嬰兒的行藏。
“必須得儘快練出第三道印紋了,不然太也危險。”
他也不說話,隻看著這黑衣修士,神色緊繃,一副隨時動手的模樣。
正正是一副吃過些教訓,但依舊沒有熟練法域殘酷的半新菜鳥樣式——相對於整個的菜鳥,這幅模樣,反倒更容易糊弄到人。
黑衣修士見他這般,果然心神略鬆,言道:
“小小結丹初期,就敢闖進來,莫不是以為憑借幾隻蠱蟲,就可以爭奪問心果?”
王青眨眨眼。
不對,十三元嬰兒的虛空能力,便是蘇凡,都不敢小看。
眼前這人卻是囂張的很。
“隻怕他有什麼法子感受蠱蟲的氣息,卻並不能知道十三元嬰兒究竟是什麼蠱蟲,嘿,這倒是好辦了。”
王青袖子一抖,六隻蠶兒就落了出來,厲聲言道:
“這位道友,在下無意與你爭執,此界廣大,你我何必這般早就鬥起來,憑白叫彆人得了好處。”
黑衣修士原先也有些猶豫,一方麵是擔心王青煉出什麼厲害蠱蟲來,另一方麵確實是擔心自家早早受傷,為人所乘。
不過此時,他見到白白嫩嫩的元心蠶蠱,卻改變了主意。
“喂的倒是不錯,叫我的蟲兒吞了,必有極大裨益。”
蠱蟲乃是凶厲之物,煉出來之後,最常用的壯大手法,便是吞噬血食——其中吞噬其他人蠱蟲,因著暗合煉蠱之道,卻是好處最大。
故而煉蠱修士之間,往往最是死敵,便是同出一門,亦不敢須臾放鬆。
黑衣修士見到王青把元心蠶兒養的這般肥壯,一看就知道吃了不少好東西,而且氣息醇和,說明並沒有吞過多少血食,連凶厲之氣都沒有滋生出來。
“這簡直是送上門的蠱糧,放過了恐怕會遭雷劈。”
他眼珠子一轉,卻是揚聲道:
“你也是煉蠱的,我也是煉蠱的,既然遇上了,除非你甘願把蠱蟲獻出來,叫我的蟲兒吞了,否則這一場卻是免不了。
我看,還不如蠱對蠱,堂堂正正鬥上一場,如何?”
堂堂正正?
黑衣修士都要被自己笑死,煉蠱的,竟然說要堂堂正正鬥法,隻怕宗門創立數千年來,都不曾有弟子遇上過這般可笑之事。
他在腰帶上一拂,一蓬金燦燦的蟲雲,就鑽了出來,浮在頭頂。
金蠶蠱!
王青哼了一聲,叫六隻元嬰兒也是浮起,圓滾滾的身子,卻有些艱難:
“你當真要戰?
我這蠶兒十分健壯,一個能頂你幾十個。
便是撞,都能將你那些金蠶蠱全部撞死,你可想好了?
現在退去還來得及。”
“哪來恁多廢話,去!”
黑衣修士隻覺再演下去,自己會變成真的弱智。
一聲斷喝,催動蟲雲。
數百隻金蠶蠱,登時就凶猛撲來,任何血食一旦被它們咬上,頃刻間就會被吸食一空,在黑衣修士看來,王青也不會是例外。
“卻不知這位師弟的白骨架子,是不是有收藏價值。”
王青見金蠶蠱撲來,難得有些激動。
他煉成乾坤針許久,還是頭一回遇上金蠶蠱你。
“乾坤針乾上金蠶蠱,倒是正對。
不過我的乾坤針隻得三百六十根,也不知道能不能對付得了這般多的金蠶蠱。”
六隻元嬰兒也是動彈起來,不過他們並不往前飛,而是往後一退,隱入王青袖口。
黑衣修士並不是菜鳥,見得元嬰兒幾乎瞬間消失,暗道一聲不好。
隻是已經來不及。
不知何時浮起的乾坤劍電射而出,當空一炸,頓時化作三百六十道針芒,嗖嗖嗖在那蟲雲中飛來倒去,幾乎頃刻之間,就把這些年頭有限的金蠶蠱全都穿透。
蟲屍撲簌簌落了一地。
粲粲然,十分好看。
“這位師兄,你的蟲兒怎麼這般脆?”
那黑衣修士見得這一番兔起鶻落,心神搖動之下,還算得力,立馬將護身神通放出,又激發幾張符籙——王青任他施為,曇花一現未必能夠建功,此時動用卻不是良機。
“你,你——”
“我怎麼了?我可要好好說說你了。
作為一個煉蠱的,你竟然不準備幾樣對付同道的手段,實在是粗心大意。
咱們煉蠱,自然是遇上不煉蠱的,就用蠱,遇上煉蠱的,就用針。
這般才叫因材施教,呃,因地製宜?
也不對,總之就是,要把宰人這門藝術,做的精細一些,有格調一些嘛。”
黑衣修士氣的肚脹。
煉蠱之恥!
從未有聽過這般奇談怪論。
蠱師對戰,無論配合什麼招數,終究還是要歸於你吃我我吃你的。
隻有王青這般兼職蠱師,才會這般不要臉。
隻是對方的針器十分強力,除了那數百頭金蠶蠱,他其餘的手段,也未必是對手——萬萬沒必要跟這個無恥之徒拚命,還是先撤為妙。
他心痛之極,幾百頭金蠶蠱養起來,真是叫他底褲都被吃乾淨。
這一下子,卻是回返赤貧。
窮的道心都要裂開了。
黑衣修士對王青的陰險十分捉緊,全副心神都放在四周,那不知何時會射出的針器上。
卻見王青足下青光一閃,片刻逼近。
他張手在身旁一抓,竟是從虛空中平白抓出一根大棒槌來,周身光芒聚作一件甲衣,當頭執棒敲下。
黑衣修士防禦策略失敗,竟是被這柄頭一次出動的極品法器直接敲碎了腦袋。
紅白撒了一地。
許多蠱蟲自法衣中爬出,四處開啃起來。
“你,你怎麼,怎麼能硬來?”
“你叫破嗓子也——呃,呸,我是說你怎麼這般脆?你這樣,卻是會叫我對法域修士放鬆警惕之心的。
噢,這就是你臨死前的報複是不是?
想要叫我放鬆警惕,然後其他人便可以替你報仇?
嘶,拿命布局,好生陰險!”
黑衣修士已是被自家蠱蟲啃的隻剩下半張臉,空洞洞的嘴巴發不出聲音,隻有一雙眼睛,藏著許多未儘之言,不甘地被無數蠱蟲覆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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