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蒼不知道明蘭花兒在腹誹王青,他還在為王青的長空印為所驚歎:
“這神通,比上莫師兄的咫尺天涯,也不差了。王青這小子,一天天地說自己小可憐兒,但機緣也是極深,這般神通都能煉成,而且結丹期便可發揮的十分厲害。
若是等他修煉到元嬰,豈不是更加凶猛?”
“下麵這五個弟子中,梅英月和掌門師兄不清不楚,不敢多說。其餘四人,還屬王青對宗門的貢獻最大,不僅在掌門閉關時,把宗門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條。
隻說那元心紗事,他便有無可取代的大功勞。
而且他雖然看似奸猾兒,卻屢屢為宗門付出而不求回報,那幾件元心靈蠶絲的鬥篷,他雖然拖遝了些,卻也還是拿了出來,可見本性上還是很有公心。
看來下一代弟子中,還要王青來帶領才是。”
周青蒼感慨了兩句,全然忘記兩人合夥煉製乾坤針、天戮神針這幾樣陰損玩意兒的事情。
他不再去想王青,轉而看向明蘭花兒,擔憂道:
“明師姐,我等將仙城召喚之事,已經幾乎準備齊全,眼下就是等老祖突破。
隻是如此著急忙慌,老祖以初入化神之身,當真能敵得過攻伐仙城的妖尊?”
明蘭花兒停下手中的活計,凝眉沉吟,良久才歎聲道:
“老祖、掌門師兄,還有莫師兄,都有時不我待之意,恐怕他們是知道一些什麼,認定眼下這段時間,乃是我四明仙城站穩腳跟的最好機會。
唐師姐冒著天大危險潛出十八龍門,也是為了多幾分勝算。”
周青蒼困惑道:
“到底會發生什麼?難道十八龍門還能一氣推到滄瀾仙城、映風仙城、龍台仙城一線?”
他提到的這三座仙城,便是如今離十八龍門最近的三座。它們和十八龍門之間,還有廣袤的法域,等待著更多的仙城坐鎮。
如果說妖族當真能夠打下來這麼大一片地盤,那確實會沒了四明仙城立足的地方。
隻是,這種可能性,實在小的不可思議。
今古開創以來,人族還不曾輸到那個程度過,幾乎要算是徹底糜爛。
明蘭花兒搖搖頭:
“我也不知,想來不會是妖族打過來,也許是那些仙品宗門,會有新的動靜,亦或者是……虛空入侵?”
周青蒼駭然看向明蘭花兒:
“虛空入侵?這如何可能?那不是隻載錄於前古史書上的事情麼?”
上古史書中,曾記載了一次虛空入侵,彼時上古極度昌盛,煉氣大宗比比皆是,修行文明繁華至極。
可某一日,天空驟然裂開數十萬道縫隙,無以計數的虛空邪怪從縫隙之中遊蕩進入。
這等虛空邪怪,一隻兩隻並不算什麼,但浩浩蕩蕩無數頭一並衝來,立刻引發了虛空風暴,許多宗門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就在虛空風暴中化為飛灰。
連大乘修士,也是難逃。
幸而諸多大宗,譬如太上道、太素道,陰陽道……這些頂級上古大宗,祭出無上至寶,傾力而戰。
終究把闖入的虛空邪怪誅滅一空,又將天裂補全,才消弭了一場滅世之災。
但數不清的修士、宗門、荒古碎片、山門道場,統統覆滅在虛空風暴之中。
傳說織天魔宗,便是在那個時間萌芽,慢慢形成今日的模樣。
若當真是虛空入侵來臨,四明宗想要借仙城渡劫,也是說得過去。
隻是……此界眾生,就大禍臨頭了。
明蘭花兒看了一眼周青蒼:
“隻是我的猜測罷了,並沒有什麼實據,掌門真人他們不願意言明,我們知道了也是有害無益。”
周青蒼點點頭,歎了一氣,卻也不再說話。
……
王青片刻之間,便來到了先蠶壇一千裡之內,激發神聖功德碑的印記,很快就出現在先蠶壇中。
李重玄正在和柯婉兒說些什麼,王青出現,兩人便齊齊轉頭看來。
一般驚喜。
“師弟!”
王青朝柯婉兒點點頭,著她去忙,才走到李重玄旁邊,上下看看,片刻之後,拱手作揖:
“李師兄成道大喜,師弟恭賀了。”
李重玄虛虛扶住他,王青竟是拜不下去,不由心驚。
他可是無傷打死過元白這樣一尊魔君的,居然被李重玄攔住,連拜也拜不動?
王青甚至想要把巫神神體運轉起來,又覺得騷包了一些,便遺憾作罷,隻瞪了一眼李重玄:
“李師兄,你好威風!”
李重玄含笑道:
“我見師弟神意圓滿,離開辟道場也隻有一步之遙,很快便會追上為兄了。
此去端羲聖墓,師弟若有機緣,說不定出來之日,便是渡劫之時。”
王青嘻嘻一笑:
“那就托李師兄的福了。”
靠自己,隻怕不太行,還是要蹭一蹭師兄你的,才能維持的了生活呀。
李重玄也不多說,隻抬眼看去:
“師弟把這一處靈桑園搭理的十分好,為兄聽聞元心蠶非四明山不居,沒想到師弟倒有辦法在這裡養活,而且還能養到離靈蠶一步之遙的程度。
實在叫為兄歎為觀止。”
十三元嬰兒的神妙,王青卻是不好說,隻得推脫到先蠶壇的神妙上,畢竟是大端神朝親蠶的祭壇,有些奇妙之處,也能說得通啊。
王青這時,才好像響起了一些什麼,趕忙從自己的乾坤鐲裡,取出許多元心蠶絲來。
“李師兄,當初我們便說好,此處得來的收益,你占四成。可惜師兄你一向貴人事忙,記不住這點蠅頭小利,卻叫師弟替你保管了許久,如今都交給你吧。”
李重玄取了一紮在手中,這些元心蠶絲,質量都很不錯,雖然不到靈蠶絲的水平,卻也到了往日四明山頂級蠶絲的標準。
他並不拒絕,坦然收入靈寶界。
這些蠶絲用處廣泛,法衣,或者旗幡,或者牽絲法寶,或者繡上法符陣紋,用以加持……
“那就多謝師弟了。”
王青給自己主角榜上人物東西,那是一點也不心疼的,也就是他機緣可憐,不然是給的越多越好、越重越好。
他雖然海了些,卻十分大方,乃是一個叫人欲罷不能的海王呢。
李重玄見他一臉欣喜,不由開懷笑道:
“師弟倒是大方,不過這處先蠶壇,花費了師弟許多心血,還有這麼些師妹每日勞累,為兄也不好拖著手收租子。
這一次為兄收了,下一回便罷了。若是有得用的一日,為兄再跟師弟你要一些就是了,想必師弟你不會不答應吧?”
王青把胸膛拍的山響:
“師弟若有一個‘不’字,保管叫我陰陽倒轉,生他十個八個,痛殺了了事。”
李重玄搖搖頭,不再跟他頑笑,隻平平伸出手來。
一隻老烏龜從他眉心飛出,落在掌中,仰頭一吼,就變作一塊殘碑。
王青打眼看去,這塊神聖功德碑殘碑,比當初他們見到時,已經恢複了許多,此時差不多有七成的完整度了。
一件靈寶的威力,何其浩渺。
便隻是七成,也遠遠超過王青手上任何一件法寶,甭說李重玄這個元嬰,遠非元白可比,就算他和元白一樣,隻憑著這件七成威能的靈寶,隻需一擊,就能把王青鎮壓。
主角兒,終究是主角兒。
神聖功德碑落在先蠶壇上,還是原先所在位置,一陣轟隆之後,果然,此前王青感應到的那扇門戶,由虛轉實,矗立在先蠶壇上。
王青往裡一看,幽深昏暗,神為之奪。
李重玄垂目感知了一番,身上《平天聖王功》的波動,仿佛山海一樣堅韌不移。
一座三十三層寶塔,在他後腦若隱若現。
“道場!”
王青一眼便看出來,這就是李重玄的道場,竟是一座三十三層天王塔,每一層都有一尊玄袍冕冠的天王高居天穹,統禦諸天,可說尊貴至極,威武至極。
“師兄的這尊天王塔,氣象比天燈魔宗蕭鳴寒的紫微天燈,也是絲毫不差。
紫微星是天之帝星,師兄的天王塔卻是人間聖王——”
王青想到此處,忽而悚然一驚,又細細打量了一陣,才目瞪口呆暗道:
“李師兄這座天王塔,遠不是人間聖王可以形容,我卻是瞎了眼。
這座塔其下十六層,都是玄袍天王,象征地衹,應當稱作地聖才是。
其上十六層,各個朱袍,統禦神天,才是天王。
唯獨第十七層,也就是最中間這一層,最是遼闊,此界坐鎮之神,和李師兄麵目幾乎一樣,那是他的人間身,該稱——人皇?”
地聖、天王、人皇!
王青幾乎被驚的渾身發抖,這般氣象,無法無天,真是無法無天,要把天地人的統禦者,全都煉進這座三十三層寶塔。
若有一日,李師兄飛仙而去,這座道場恐怕要化虛為實,真正成為一座貫通三才的龐大世界?
那需要何等浩瀚的法力和道行?
李重玄此時已經確認,這門戶通向的,就是端羲聖墓無疑,他轉頭來看王青,隻是見他氣喘籲籲,仿佛大戰了一場,不由奇道:
“師弟你可是感知到了什麼?”
王青連忙撥浪鼓一樣搖頭:
“沒有沒有,師弟隻是體虛,對,虛了一些。”
李重玄也不與他糾結,指了指那座門戶,言道:
“據為兄探查,這處門戶通向端羲聖墓,應是沒有差錯的。隻是端羲聖墓,百萬年來,一直在虛空之中穿梭,隻怕已經發生許多不可測的變故。
虛空裡頭,邪異眾多,也不知道這座聖墓染上了什麼,待會兒進入其中後,師弟你不要離開為兄太遠。
有神聖功德碑護身,想來不會有什麼大事。”
王青聽得心驚,恨不能趴在李重玄後背上,那後背寬闊厚實,一看就十分可靠。
可惜,方才見識了李師兄的三十三層寶塔,王青卻是沒了那個勇氣,隻好小步小步地挪到李重玄身後,輕輕牽起他的法袍。
李重玄失笑道:
“師弟不比如此,端羲聖墓既然此刻打開,便說明為兄此時的修為,已經足以護持住你我,不會有什麼大危險。”
王青乾笑兩聲,才放開手指。
李重玄整了麵容,把神聖功德碑托在手上,當先邁步進了那座門戶,王青忙不迭跟了上去。
“嗯?”
兩人正要掉進端羲聖墓時,王青突然轉頭,正好看見一個女子一躍而入。
柯婉兒?
王青連忙轉回頭,揚聲喊道:
“李師兄,柯師姐可能是你的對頭派來的,忍了許久,終於找到機會來破壞你的機緣,這是小弟的罪過了。”
此時,兩人已經安全落進端羲聖墓之中。
柯婉兒卻沒有這般好命,不知道被通道傳送到哪裡去了,王青踮起腳來,也沒有看到柯婉兒那一身翠綠衣裳。
不由怔怔然,露出他自己也不曾察覺的悵惘神色來。
李重玄歎了一聲:
“師弟的這位同門,想來也是為了搏一搏機緣,並非是什麼對頭派來的。隻她身上並沒有大端的遺澤,貿然闖入,可能是凶多吉少了。
師弟還請節哀才是。”
王青茫然看著他,十分不解。
若柯婉兒不是對頭,那她如何要跳了進來?她明明離結丹已經一步之遙,再走一步,就有五百壽,可以活上許久。
李重玄見他露出困惑神色,又道:
“人心最是難測,有時為了苟延殘喘,可以不擇手段。有時為了聞道,又可朝生夕死。
師弟,人人都有自己的抉擇,這位柯道友,冒死一搏,未必不能死中求生,你也不要太過於悲觀。”
王青此時才深深吸了一口氣,收拾心情,勉強笑道:
“耽誤師兄正事了。”
李重玄搖搖頭,望了一眼掌心的神聖功德碑,一道輝光亮起,兩相感應之下,他不由“咦”了一聲,又頗為驚奇地看向王青:
“王師弟,你還真是妙的很。”
“啊?”
“看來端羲聖墓開啟,並不是隻有為兄和師弟能夠進來,以神聖功德碑的感應來看,還有另外兩組人,也在聖墓當中。”
王青連忙追問道:
“莫非都是重明血裔?要來同師兄你爭奪正統的麼?”
李重玄若有所思,半晌才言道:
“差不多吧,當初大端神朝有四件至寶,我手上的神聖功德碑,乃是其一,除此之外,還有鈞天鑒、重明令、聖王都天印。
除了聖王都天印,應當還留在端羲聖王的手中,其餘三寶,都散軼了出來。
其餘二寶,當就在他們手中了。”
王青了然點頭。
這個套路,他非常熟悉,往往主角開一個機緣副本,便會遇上幾個炮灰,他們看上去也十分有機緣,能夠得到信物,但最終都會被主角一一吃掉。
被迫充當一回運輸大隊長。
現在的問題便是,得確認李師兄,才是那個主角兒——是不是的,事到如今,他賠進去許多,連貞潔都沒留下幾分,無論如何,都要推李重玄上位了。
想到此處,王青不由感到肩頭沉重,連柯婉兒的事,暫時也壓了下去,沉聲道:
“李師兄,既然出現了競爭對手,那我們還是加快步伐,快快朝那祈天殿趕去吧。”
李重玄點點頭,擇定了一個方向,便龍行虎步,極快地往前行進。
王青根本趕不及,連忙把長空印捏了一半,加持在黃色遁光上。
這一道黃色遁光,和《重明五德功》中信德神光很是相似,隻是信德神光如一道光橋,王青的遁光,在長空印加持下,倒像是一溜兒光點,眨眼便去向老遠。
遙遠處,一座七層白玉天壇上,位於第四層的十八路大端禁軍,此時有好幾位禁軍統領,忽而睜開了塵封無數年月的雙眸,疑惑地看向遠方。
其中一人道:
“《信德》傳承?”
另一人頗有些猶疑:
“有些相似,卻又似是而非,莫非是後人改動了《重明信德功》?”
第三人怒氣上頭,哼了一聲,道:
“不知天高地厚,《重明五德功》乃是儘我大端一朝之菁華鑄就,豈可隨意更改?必然被他練的不倫不類了。
要是他能走到此處,本統領必要給他一個教訓。”
其餘禁軍統領,也是默默點頭,準備看看誰哪個敗家玩意,敢改動他們修煉的《重明信德功》。
王青還不知道自己惹了事,正沾沾自喜於能夠跟得上李重玄。
結果一時不察,等李重玄停下步子時,他差點一頭撞上李師兄寬闊沉穩的後背。
等王青站穩,抬頭朝前麵看去。
一座巨大的關隘,聳立在兩人麵前,他們身量雖然都不低,但是在這座雄關麵前,卻比螻蟻還要渺小的多。
王青仰頭看去,不由喃喃道:
“我說方才怎麼飛著飛著,天色都暗了下來,我還以為是太陽公公下山去了,卻沒想到,原來是飛到了這座雄關的陰影裡頭。
我究竟又飛了多久,才飛到它的腳底下,這座雄關,又到底高聳幾何呀?”
他收回目光,看向李重玄,隻覺得李師兄雖然身形渺小,但站在這雄關跟前,氣勢卻扶搖而生,絲毫不弱。
不由從心裡湧出一陣豪情來,心神寶塔中,琉璃宮燈也自大放光明,將萬丈雄關的陰霾,一掃而空。
李重玄朝他讚許地點點頭,才漫聲道: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這就是大端朝的天下第一關——天子關!”
李重玄話音方落,關內便有一道豪邁之聲響起:
“殿下說的不錯,本將淳於霸道,乃是這天子關的守將,殿下若要去朝覲羲皇,須得過此一關!”
李重玄扶風而上,踏入關中,王青仁德蓮台浮現足下,正要跟隨,就聽那淳於霸道又開口:
“天子聖關,殿下後院之人,無詔不可入內,且在關外稍候。”
王青聽得此言,差點從仁德蓮台上掉下去。
後院之人?
他不由怒火攻心,足下仁德蓮台一轉,又多出其餘四色來,化成一座五色蓮台,璀璨華光,搖天星垂。
“淳於將軍,你再看看。”
關上果然一陣安靜,片刻之後,王青豎起耳朵,才聽到他小聲嘀咕著:
“這一位殿下卻是胡鬨,不僅找了個男兒,還把五德功全都傳了下去,卻是亂了體統,不過這是皇家之事,外人不能置喙,罷了,我隻睜開一隻眼,看到其餘四色神光,閉上另一隻眼,沒看見仁德神光,放他進去算數。”
王青嘴角抽搐,片刻之後,總算聽到淳於霸道著他入關的許可。
不由一氣飛上萬丈,落在笑意十足的李重玄身旁。
“李師兄,你可看了一場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