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元樓的大掌櫃,依然是那位管姓結丹,如今自然也是執事。不過作為打理仙城產業的執事,倒是如今四明仙城緊缺的人才,王青特意安排時間處置他們,也是得了明蘭花兒額外提醒。
管執事見王青步入九元樓,老眼眯了眯,總覺得有些不同。
“這小子莫非是渡過心劫了?怎麼看著氣度都端正雅致了許多,像個有道高真似的,同莫長春當年一模一樣。
唉,當年我還以為莫長春能一鼓作氣,成就元嬰老祖,卻沒想到他困頓幾十年,都難有寸進。
元嬰天塹,何等殘酷。
這王青小子,眼下進境飛快,也不知道能不能勝過莫長春,在明章老祖羽化之前,先走出那一步去。”
想到此處,他又一陣彆扭。
要是王青當真成就元嬰老祖,成為宗門擎天之柱,那他日後豈不是要恭恭敬敬地對他?
嘖。
王青見管執事還懵懂無知的模樣,不由失笑。
如今的天劍諸派地界,隻怕各宗之內,早就沸反盈天起來。
四明仙城所在的法域,則更是天翻地覆,開啟一個新的時代。
“管掌櫃,許久不見,你怎地老的這麼快?平日裡征伐床榻、綿延子嗣,也要適度才是。”
管執事翻了個白眼。
自從王青結丹之後,頭一回來的乖巧,已經絲毫看不到了——不對,第一回來的時候,王青也並不乖巧。
當時他忽悠譚餘和梅英月選了些垃圾貨色,自己卻選了一張老貴的金鐘符籙——將莫長春的預算占了一多半去。
三歲見老,當年就看出王青不是個好東西。
“哼,看你春風得意,修為大進了吧?”
“是略有進展。”
王青矜持地點點頭,被管執事暗罵了一句死樣。
“前些年,我於虛空之中開辟了道場,煉成元嬰道果,如今忝為宗門真君老祖,總算不負韶華,沒有白活一回。”
“……”
哈?
管執事斷然不敢相信,正要質問他個啞口無言,卻又聽王青繼續言道。
“哦對了,順便跟你說一聲,明章老祖業已成功突破化神,當稱神尊了。”
越發離譜了!
管執事這才找回自己聲音,顫抖著手,指著王青:
“你真是無法無天,自己胡言亂語也就罷了,竟敢拿明章老祖打趣兒,回頭等宗正真人來查詢賬目,我必定要告你一回。”
王青毫無畏懼神色,又含笑道:
“莫宗正,如今可不是真人了,乃是貨真價實的真君老祖,總得有個幾十年了罷。
還有掌門真人,如今也是掌門真君了,明蘭花兒、周青蒼二位,哦,還有外遊多年的溫東獄師伯,這三位,也都同樣位列真君。
就連葉飛師兄、陳楓師兄,譚餘師妹,也都和本君一樣,數年前步入元嬰之境。”
管執事見王青說的認真,不由咽了一口口水:
“王青,你該不會入魔了吧?
宗門對你不薄,你就算入魔,也不是失了神智,萬萬不要禍害我四明山。
倘若真的有氣,你不如去如意宗鬨上一鬨,可好?”
王青搖搖頭,怨怪地瞪了管執事一眼。
陽明老祖已經很慘了好麼,何況他日後還是我無量劫氣長河的特產,更是玄都八景之一。
豈能去禍害他?
餿主意!
“管掌櫃,懶得與你談笑,我一氣跟你說了罷,宗門不僅有了神尊,有了好多真君,還將一座仙城成功升天,如今已然在前線,有了自家的四明法域。
我這一回,便是來把你們帶去仙城,作為開辟先鋒,好好建設我四明仙城的。
可聽明白了?管執事。”
言畢,王青啟開龍蟬兩聲之界,將管執事籠罩在內,終於見到他麵色大變,眼珠子都要掉下來。
在仙城之中經營多年,管執事的眼界是很高的,元嬰老祖的威勢,他自覺不會認錯。
王青當真成就了元嬰?
那他說的這些——
仙城!!
像天劍仙城這樣的仙城?
宗門現在自己也有了一座,完完全全歸屬於四明宗的一座仙城?
管執事覺得入魔的,可能是自己。
也不知道法域之中,千奇百怪的魔門裡頭,有沒有一家是妄念成魔的,他日後恐怕隻能去投奔他們了。
王青見他一時反應不過來,輕啟口唇,一聲神凰長鳴,將他驚醒,心神頓時清明,許多難以理解的事宜,也都一一理清消化。
“你趕緊帶人收拾收拾,若有賒欠,無論損益,都要處置明白,不可有損我四明山聲名,更不能叫天劍宗笑話。
可明白了?”
管執事深吸一口氣,躬身點頭應道:
“尊青老祖法旨。”
言罷,整個人如踩雲端,顛顛倒倒地去處置九元樓事了。
九元樓這一攤,恐怕需要幾日時間,王青也不枯等,轉頭便去尋到了一家“薔薇閣”。
正正好遇上一樁官司。
袁薇正和一位築基後期的修士爭執不休,旁邊圍觀了不少人,有其它店鋪的掌櫃夥計,也有經過的客人,指指點點,好不熱鬨。
王青也不急,聽了一陣,大致明了了原委。
薔薇閣收了一塊荒獸皮,並不知道來由根底,就放在不明雜物裡售賣。結果被那買家看中了,花了不大的價錢買到手,雙方約定錢貨兩訖,各負責任。
結果這買家,可能是看岔了眼,原本以為撿了漏,買到了卻發現不對,根本不是他想的東西。
於是便找上門來,說薔薇閣騙了他,要退靈石。
袁薇自然不肯,便爭執了起來。
“我看那客人,也不否認說過錢貨兩訖,怎麼還如此胡攪蠻纏呀?”
王青好奇問著身邊一位看客。
這看客,也是隔壁店鋪的夥計,聞言撇撇嘴,無奈道:
“尊客不知,這不過是尋常事罷了,每家店鋪隔上三五日,都會遇上那麼一兩個。
仙城如此浩瀚,總有些混不吝的,他就堵著你的店鋪,與你歪纏,這等小事,也不能驚動內衛軍,隻能自行處理。
唉,你彆看這掌櫃的占著理兒,最終還是得給他退了。”
王青不信,袁薇師姐可也是潑辣的很,當不會容忍這惡客才是,說不定會打起來,到時候他得及時出手,免得袁師姐一生氣,把他那一道無相劍氣給浪費了。
未曾想,隨著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袁薇神色變了又變,終究咬牙認栽,在那人得意洋洋的神色裡,將靈石退給了他。
王青怔了一會兒,才長歎出一口氣。
他倒是忘了,如今的袁師姐,可不是那個常常下山快活的袁薇了,她隻是天劍仙城一條不起眼的巷子裡,一家不起眼的小鋪子的東主。
萬事都得顧著生計。
人群漸漸散去,王青這才步入薔薇閣中,看袁薇摟著一個一臉氣憤的半大姑娘,水靈靈的,並沒有修為在身。
“袁師姐的女兒,已經這麼大了?”
袁薇一個激靈,抬頭來看,發現竟是王青,不由露出驚喜神情來。
王青這才看到她臉上,已然生出了些細紋,不再是少女模樣,倒是個美婦人了。
“袁師姐,又是多年不見了。”
“王師弟怎麼知道我們在此處?”
袁薇一掃鬱氣,連忙招待王青入內,小姑娘也很有禮數,早早奉上靈茶。
王青品了一口,發現茶葉竟然還不錯,顯然是一樣珍品。
他細看了袁薇一陣,問道:
“師弟自然神機妙算,隻是我當年留給師姐的三道神通,怎麼隻剩下長空印一道了?莫非遭遇了什麼危險?”
袁薇神色一黯,將女兒趕到前麵去看鋪子,才歎聲道:
“前兩年,我與夫君,想著這孩子要入道,靈華資質也有五寸八分,便想著出去搏一回,攢些資源,準備送她去百花穀修行。
結果不成想,遇上了一雙結丹後期的妖蛇,我將師弟的無相劍氣發出去,使它們一死一傷,又仗著太虛寶勝琉璃法袍,與那重傷妖蛇纏鬥,叫夫君帶著靈兒先走,原本我準備用長空印逃走,正好可以保得一家性命。
卻沒有想到,我夫君平日不言不語,卻對我用情至深,安置好靈兒後,又反身回來救我,拚了一條命,終於將傷重的妖蛇打退。”
倒是一個真漢子,雖然有些冤枉,卻無愧對妻女的承諾。
“那師姐如今,便一人維持著這薔薇閣?還有靈兒,怎麼沒去百花穀呢?”
袁薇示意王青喝茶,又說道:
“靠著那一條妖蛇屍體,我和靈兒勉強還能應付,這薔薇閣沒了夫君,我一個人也難維持,等租契到期,就要退了。
我準備去投靠一位師姐,她也有一家鋪子,光景還不錯。
至於靈兒,夫君已去,縱然去了百花穀,我也給不了她多少支持,還是準備等到我四明山收徒時,就送回宗門去罷。
莪還說,等她去時,帶我一封信去,請師弟多多照看。”
王青點點頭,總算大致明白袁薇這幾年的遭遇。
原本他以為袁薇這樣也不錯,在仙城之中,雖然艱難一些,卻也能安慰度日,卻沒想到,短短幾年,就喪夫成寡,難以養育小女了。
“人若不往上走,便失了最後一分主動,隻能聽憑命運擺布。”
王青歎了一聲,才將來意說明,見袁薇目瞪口呆,依舊以神凰鳴將她驚醒。
“師姐若是要隨我去四明仙城,便略作收拾,三日之後,去九元樓尋我。
至於靈兒,我可破格把她收入四明山,師姐也好就近照看。”
以靈兒五寸八分的靈華,自然是進不了仙城二品的,天劍宗的靈華資質標準,乃是六寸九分,她還差的遠。
不過眼下四明山正處於過渡期,自家凡人國度還未有營建,王青此舉,也算不上徇私。
對於袁薇來說,還有什麼需要選擇的。
不說旁的,就以她當年的一些人脈,放在四明仙城裡,也足足夠撐起一家鋪子了。
更何況,靈兒還能投身仙城二品,更是求也求不來的機緣。
“我自然願意,三日後,我必定準時到。”
王青點點頭,也不多留,便步出薔薇閣,片刻間消失無蹤。
隻留下一個袁薇,依舊看著他消失的地方,突然驚覺:
“我卻沒有問師弟如今的修為,隻是他能代表宗門,回來處置本宗事宜,隻怕,隻怕——”
她連“元嬰”二字,也不敢宣之於口,隻覺得會冒犯真君威嚴。
隻是忍不住想起當初。
王青被忽悠著選了養蠶科,來了九元府蠶殿,那時候,明長老,柯師姐,她,還有李師妹,一邊被這位小師弟的天分震驚,一邊卻也喜歡逗弄他。
那樣的時日,當真美好。
誰知不過區區幾十年,滄海桑田,當年青澀可人的小師弟,如今已然神通大進,位列真君。
“師弟恩情,師姐今生恐怕無以為報了,唯有日日祈禱,隻盼師弟你早登仙路、長生不老。”
……
王青離開之後,略作感應。
跟隨那惡客去了的,乃是十三元嬰兒裡的老十一和老十二,平日裡沒有什麼存在感,難得獨立出去辦差,都十分興奮,想要多玩耍一會兒。
“快快動手,不然就沒下回。”
王青以心印吩咐道。
老十一和老十二不敢怠慢,兩頭蠶兒合身一撞,虛空印展開,一道小小的虛空縫隙便出現在那惡客眼前,他無知無覺間,就邁步走了進去。
縫隙彌合,一片安寧。
王青搖搖頭,將兩頭元嬰兒收回,返回九元樓去。
接下來三日,王青走訪了幾位真君道友,有一些是諸派地界三四品宗門的,也有一些是法域宗門的。
談玄論道,也有些收獲。
九元樓的賬冊也整理的差不多,該還掉的債務都一一清償,能要回來的賒欠,也都要了回來,剩下的爛賬,隻好寫上一筆,權當損耗了。
管執事也在這三天,從外界聽來了許多宗門消息。
天劍神尊親自出手,將四明山地界抽取出來,四明山王青真君,將一處寶地替換上去。
如今那一塊地方,各宗都有想法,隻是還要等天劍宗發話。
也有人找到管執事,想要從王青這裡下手,搶個先機。
管執事來跟王青彙報時,已經變的十分恭敬:
“青老祖,一切都處置妥當,隨時可以啟程了。”
王青睜開眼睛,問道:
“可有一個叫袁薇的女修找來?”
管執事連忙點頭:
“袁師侄和她女兒,還有千楓嶺的齊掌門等人,都已經在後院歇息了。”
“好,那就一道去傳送殿吧。”
一直關注著九元樓的許多勢力,就看著好些人從裡頭走出來,又將大門合死,下了牌匾,站在原地看了一陣後,便成群結隊往傳送殿去了。
不由竊竊私語。
“老管以後可不一樣了,往後他們四明仙城的坊市店鋪,可不是由著他打理了?”
“唉,人與人不能相比,我們鋪子的生意,可比他九元樓好多了,但如今,甭說一座仙城,就是想要往核心區挪一挪,都做不到,但人家——”
“怎麼看不見王青真君呀?傳言裡,都說這位真君神通了得,幾乎不遜色與天劍宗的天生劍體,也不知是真是假。”
“真假又如何,那可是我們夠不上的大人物。”
管執事、袁薇、齊誌和,一群人聽著這些紛紛議論,內心裡有許多自豪,也有許多激動,不由更向往起四明仙城了。
隻是等他們傳送到銅符仙城,被王青一袖子裝進去,穿越銅符宗和龍台總的本宗地界,又被放出來,從龍台仙城傳送到四明仙城時——已然昏天暗地,五迷三道,分不清今夕何夕、天劍四明了。
王青也不管他們,自有明姐著人處理,就連四明山本宗的荒古碎片,他也交給了明姐。
等日後自家諸派地界建成,他才會重新接手回來。
明蘭花兒顯然已經頗為熟手,一一分派下去,有條不紊。
“明姐,仙城倒是熱鬨了許多。”
王青好奇道。
他來回不過短短時間,仙城裡已然不複當初冷清,有許多修士來來去去,隻是店鋪開門的還不多。
不過他們參觀起仙城來,倒也津津有味。
明姐笑著點頭:
“這些開辟法域的宗門,日後大多要在仙城中安置一座據點,故而晚來不如早來,口口相傳,都緊趕慢趕地來了。
許多坊市鋪子,其實也都訂出去,隻是暫時還沒有開門迎客,估計要不了幾日,仙城裡還要繁華許多。
你把管執事他們帶來,倒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否則到時候各家門派的店鋪都開了,我四明山的地方還關著門,總不好看。”
王青點點頭,又問道:
“莫軍主,葉師兄他們呢?可還是在清理周遭法域?”
說到這裡,明蘭花兒突然整肅了神情,看著王青:
“老祖已有話傳下來,十八龍門外來攻城的妖尊,已然定了,約摸著攻城之戰,就在不久之後,掌門真君他們,都在籌備大事,你回頭也去莫師兄那裡,聽他分派吧。”
王青連忙應下,又問道:
“可知道是哪一家的妖尊?”
“一頭離火丹雀,乃是出自赤焰火山的妖尊,戰力極為不凡,明老祖初入化神,未必敵得過,恐怕還需要仰賴仙城。
若果真如此,那些隨牠而來的妖荒之君,連同這一片法域裡潛藏的許多元嬰妖荒二族,就隻能靠我們自己擋住了。”
王青眉目緊皺,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壓力。
不過片刻之後,又放鬆了許多。
明蘭花兒看得十分好奇,也不知道是王青對他自己過分有信心,還是對宗門很有信心,就連明章神尊也很是憂心,他卻這麼快就從容下來。
“王青的腦瓜子十分神奇,我還是不要多問,免得被衝擊道心。”
王青其實也沒有想彆的,他隻是覺得宗門裡頭各種等級的主角,一隻手都數不完。
到時候不管遇上什麼強敵,主角們一個接一個爆種,說不定越莫兩人立地化神,也說不定葉飛越階大戰,一人敵百,甚至陳楓、譚餘,乃至奇奇怪怪的梅英月,都各自展現驚人手段,戰力暴增,殺它個七進七出。
總之問題不大,都在把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