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那位天才兄長居然死了?
方寸心裡默默的想著,大概誰聽說了這個消息,都會不敢相信吧!
他這樣的絕世天才,怎麼可能會死?
……
……
柳湖方尺,絕世奇才!
其三歲讀書,五歲開竅,七歲便被破格納入白廂書院,十歲入了都偃城九仙宗修行,十五歲,便已經成就世間一品的仙階法相,入了清江郡天月宮,在此修行不過七年,便又再次以二十二歲之身,進入了七王仙殿陪讀,如今,他方二十九歲,卻已是選入眾聖天的人選之一!
二十九歲,便有可能進入眾聖天,這是什麼概念?
許多煉氣士,花了幾百,甚至上千年的路,被二十九歲的他走完了。
一旦入了眾聖天,那便是真正意義上的仙。
到了那時,柳湖城方家,也會成為大夏王朝,一等一的勳貴世家!
可誰能想到,他居然在這時候死了?
不知這天下多少人的眼珠子,都已跌了出來,但作為方尺的弟弟……
方寸並不覺得意外!
世人隻知柳湖方尺,驚才絕豔,堪比日月,方寸卻一直都知道,自己這位兄長有個問題!
他是個好人!
從他很小時候,路上見到了惡丐拐人幼兒,便會大聲喝斥,結果自己倒險些被擄走,方家尚未發跡之時,見得窮人乞討,他都會將自己的乾糧送人,寧願自己餓了一整天。
他見不得世間不公,途遇惡霸欺人,他會直言喝斥,碰著窮人受苦,他會解囊相資。
明明他可以做個安穩修行,享儘世人豔羨目光的悠閒天才,偏偏因為愛管閒事,不知惹來多少橫禍。世人隻知道他七歲便入了白廂書院,乃是眾口所傳的絕頂小天才,卻不知道他在九歲時候,便已經因為南鄉放虎的事情,惹得天怒人怨,前白廂書院院主,被迫歸隱。
世人隻知他十歲便入了都偃城九仙宗修行,卻不知他十四歲便已因為揭露了陳州普天月華陣竊取了淩州三千裡域內的百姓生機之事,而被天行道的刺客追殺過很長的時間……
類似的事情,太多太多!
也正因為這位兄長是個這般的好人,所以方寸一直都覺得,他應該命不長久。
“你眼睛裡容不得半顆砂子,這世界又怎容得下你?”
方寸心裡想著,慢慢從廂房裡走了出來。
……
……
整個方府之中,到處都是哭聲。
丫鬟、奴仆、粗使雜役,甚至連遠處馬廄裡的馬,仿佛也感染到了這等悲聲,哀淒嘶鳴。
或許他們見過方尺的次數並不多,甚至沒有見過,但整個方府,都聽多了關於那位大夏王朝天道奇才的傳說,也都已經習慣了以方家這位大公子為榮,習慣了他聲名的庇佑。
同是為仆,在柳湖方家為仆,在大夏仙師的家中為仆,便是一份榮耀。
最出名的,便是方府裡的黃姓管家,遠去三千裡外探親,正逢著自家族侄遭人陷害,謀奪家產,連他一並拿下,要害了命,但他隻是說了自己是柳湖方家的下人,便立時得到了那一郡郡守的親自過問,後來一旨降下,族侄家產並還,甚至還多出來了不少賞賜……
這樣的事情,不勝枚舉!
但也正是因為如此,忽聽得方尺殞落,整個方府,都像是失去了頂梁柱。
來到正堂時,方寸便看見堂間站著一位身穿幽藍鐵甲的中年男子,身邊跟了兩位玄鐵神兵衛,身前的案上,擺放了一個黑布包裹的匣子,如今已經被打開了,方寸一眼掃過,便可以看到,那匣子裡空空蕩蕩,也隻是放了一襲衣袍,一柄寶劍,以及寥寥幾顆靈珠而已。
“老先生尚請節哀,一個月前,我追隨方尺小仙師進入永夜荒原,遭遇亂魔圍困上來,雖然方尺小仙師仗劍屠魔,殺至第七碑界,但終還是寡不敵眾,殞落在了荒原之中,我等拚命上前護衛,但奈何群魔勢大,終難匹敵,隻從妖群之中,搶出了他的兵器,他還是……”
聽得那位鐵甲男子說到這裡,方母已是哭暈了過去。
便是強撐著的方家老爺,也已忍不住抹起了淚花,悲怮無言。
即便是他們這等未曾上路修行,世居內陸的普通凡人,也知道永夜荒原,那裡無日無月,無儘天險,妖魔從生,既然喪命在了那裡,怕是連屍骨,也再無望可以尋得回來了……
“我兄長去永夜荒原做什麼?”
方寸站在了堂邊,沉默了許久,忽然開口問道。
堂間的鐵甲男子轉過身來,看了一眼方寸,道:“這位是?”
方家老爺聲音都已無氣力,強撐著道:“這……正是舍下二子,名方寸,十七歲了……”
說到這裡,眼淚已是無聲長流。
卻是想起,自家長子方尺,不也是十七歲時開始,再未歸家?
“原來是二公子……”
那位鐵甲男子聞言,也客氣了些,向方寸揖禮,道:“方尺仙師入永夜荒原,據說是為了這天下再降一道龍脈,好壯我大夏國運,教我大夏百姓再無衣食傷病之困,唉,誰成想最後居然落得這般結果,連我大夏仙帝,都說寧願拿大夏三條龍脈去換一位方尺仙師回來……”
“方老爺,我此來,隻為送方仙尺衣物回來,想必我大夏仙旨,很快也要到了!”
方家老爺顫巍巍站了起來,淒聲道:“謝……謝仙帝!”
方寸沉默著,並未立刻就說些什麼。
但也就在此時,那位鐵甲男子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向方寸點了點頭,以拳捶胸,行了一個軍中之禮,然後道:“方公子,小將還有一封書信帶了回來,是仙師給你的!”
“書信?”
方家老爺聞言,急道:“是我尺兒留的嗎?”
“正是!”
鐵甲將軍道:“不過,這封書信,是方尺仙師前往永夜荒原時,偶然興起,留下來的,事後幫他收拾遺物才發現了,而他臨死……在荒原中,卻是……沒有時間留下書信!”
方老爺聽得此言,已是臉色灰白,終於承受不得這悲傷之意,緩緩暈倒。
下麵的丫鬟仆人儘皆大驚,急急的上來掐人中,灌參湯。
一片混亂裡,那位鐵甲將軍便再也坐不住,沉歎了幾聲,不待方家老爺醒來,便要告辭,方寸將他送到了府前,隻見他臨去之時,向著方府深深拜了三拜,起身時已經滿麵悲意,率領了兩位神兵衛,騎上了大夏軍中獅虎坐騎,蹄蹄噠噠,慢慢消失在了長街的儘頭。
“公子,我們可怎麼辦啊……”
回到了府裡時,管家迎了上來,滿麵的焦急。
老爺與夫人,都已悲傷過度,暈厥了數回,也隻有問這位看起來還冷靜的公子了。
“府前掛上白燈籠,告之四方,方家大公子人歿了!”
方寸麵無表情的吩咐著,便要向自己的房中走去,忽然又想起一事,回過頭來道:“慢著,先不必掛燈籠,連夜向七城九府,所有的方家鋪子去信,關閉鋪子,收回現銀!”
末了,輕輕補充了一句,道:“有多少,收多少!”
大公子已經歿了,二公子居然還隻想著商鋪裡的銀子?
管家心裡,生出了些悲涼之意,但還是強忍著,躬身行禮道:“是,公子!”
……
……
方寸沒有去探望暈厥了過去的父親母親,而是回到前堂,將自己兄長的遺物再次翻查了一遍,然後便命人好好收起,自己則慢慢踱步,回到了自己的臥房之間,他將所有的丫鬟與奴仆,都逐了出去,自己坐在了書案之前,望著窗外的景物,慢慢的出了起神來。
兄長被送回來的遺物,一共就這麼幾件,簡簡單單,清清白白。
想也知道,他這等驚才絕豔的存在,堂堂大夏仙師,身邊每一件不起眼的東西,也都有可能牽扯到某些重要秘密,所以在被送回來之前,定然已經被無數高人仔細的查看過了。
定然是沒什麼玄機,或是一些明明白白的寶物,才會被送回方府。
既然如此,那若說有什麼玄機,便定然是在給自己的這封書信上麵了。
方寸知道,自己的兄長,一定會將那件東西送回來的。
大夏王朝的人,畢竟還是缺少了點想象力,他們隻是覺得,自家兄長能夠以二十九歲之身,取得大夏立道三千年以來最大的傳奇之一,那隻是因為天資驚豔,乃是三千年難見的天賜之才,但方寸卻一直覺得,自家這位兄長的身上,應該有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不僅是因為自己很小的時候,兄長以為自己聽不懂,所以在自己麵前說過一些奇怪的話,也是因為,方寸覺得自己與兄長一母同胞所生,沒道理他如此天才,自己卻是個菜雞……
……
……
如此想著,方寸取出了書信,平靜的拆開,坐在了書案前慢慢讀著。
望著信上那一勾一劃,端正蒼勁的小楷,方寸逐字讀去,心間忽然微微一顫。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