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帶了小狐狸,回到了玉鏡峰,然後便將之前準備的一卷經文拿了出來,似乎看出了方寸心情不佳,耷拉著耳朵不敢說話,隻是悄悄的端了一盞茶過來,方寸接過了茶,看了她一眼,便立刻連尾巴也耷拉了下去,垂頭喪氣的跑到一邊小案之上,拿出筆墨練起字來了。
小徐宗主很快便小心翼翼的來到了玉鏡峰了,在殿外小聲的道:“方長老……”
“嗬嗬,宗主請進……”
方寸麵上堆起了笑容,把他請了進來。
心想自己是不是有點過分了,看把人家宗主給嚇的……
小徐宗主走了進來,半邊屁股坐在了椅上,身後還跟著青鬆與寒石兩位長老,模樣也都有些訕訕的,一個懷裡抱著一部有些封塵的紫黑色書匣,正是守山宗的秘法神通卷,神冥秘典,另外一個懷裡則是抱著一個破破爛爛的書卷,卻是如今守山宗那被蟲蛀了的功德簿。
三人向著方寸陪了一會笑臉,小徐宗主才清了清嗓子,試探著開口:“這個……方長老,剛才你說到了讓眾弟子聽經講道的事,這倒是宗門應該的,隻是……隻是講什麼呢?”
方寸看出了他的心虛勁,皺了皺眉頭,道:“守山宗術法與神通,不儘可以講麼?”
小徐宗主不自然的調整了一下坐姿,道:“可以講,隻是……沒用啊……”
方寸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便也隻好笑了笑。
一般郡宗傳授之法,不過兩者。
一者,便是修為進階之法,教導並指引弟子穩步提升修為,自築基境,修煉術法,一步步達至凝光,並準備結成金丹,二者,便是教導相應的術法神通,此為禦敵保身之用。
如何守山宗的,相應的術法與神通,卻是有的。
隻不過,他們的神冥寶身經,卻已經丟失了,而丟失了寶身經,那麼,以神冥寶身經為根基推衍出來的諸般秘法與神通,便皆成了空中樓閣,其中固然也有一小部分,可以借由五氣煉寶身的根基來驅使,但一者可以催動驅使的太少,二來,也根本無法發揮真正威力。
所以,守山宗便是有不少術法與神通,教導也沒用。
眾弟子都知道,你強行要教,人家也不會學。
在這一道上,守山宗弟子與那些無根無靠的江湖散修,其實也沒有多少區彆,甚至說,江湖散修還能修煉一些邪法提升實力呢,而守山宗弟子,卻是連邪法也不敢修煉……
而另外一點,也正是守山宗教不了弟子什麼,才愈發的窮困,愈是窮困,又愈是難以給弟子們賜下什麼好的賞賜,所以便又失去了引著這些弟子們外出做功德的動力,於是,一步一步,一年一年,最終蹉跎潦倒,到了如今的地步,宗門不像宗門,甚至不如個幫派……
……
……
方寸這段時間裡,翻閱守山宗卷宗,再加上之前打探來的消息,早就已經明白了這裡麵的關節,於是微一沉吟,向小徐宗主看了過去,道:“守山宗煉身法是如何丟失了的?”
一聽得此言,小徐宗主微微沉默,青鬆與寒石兩位長老,也皆臉色有些尷尬。
似乎這牽扯到了一樁秘辛。
方寸見了,便輕聲道:“小徐宗主應該還記得我買下你守山宗時,與你說的話……”
小徐宗主微微一怔,抬頭看向了方寸,見他神色認真,便終還是心間有了決斷,低聲道:“此事已經是三十年前的舊事了,那時候,南疆大妖尊北狩,妖氣浸漫萬裡之域,我黿神王麾下諸宗,儘皆趕赴妖山一線,與之相抗,守山宗自然不能落後於人,隻是沒有想到……”
微沉默了一下,他低聲道:“妖尊詭計百出,吾宗長老還是中了埋伏,等待支援不及,終是儘數死於那一戰,但若隻如此,倒還罷了……萬沒想到的是,門間,居然也恰有叛賊作亂,火燒宗門,藏經殿於那一劫之中被焚,寶身經也自此失去了蹤跡,再也難尋了……”
“長輩赴難,宗門叛亂?”
方寸聽得小徐宗主的話,已不由得微微一怔。
他看了小徐宗主一眼,隻見他神色低沉,能夠感覺到,他似乎也隱藏了一些事情,或許當時真正發生的事情不像他說的這般簡單,但大體上的事情,也應該不會差得太遠……
“如此說來,竟真的沒有一位長輩可以傳下寶身經來麼?”
皺了半晌的眉頭,方寸望著小徐宗主道。
小徐宗主沉默良久,卻緩緩搖了搖頭。
倒是一邊的青鬆長老,忽然道:“當時也不是沒有長老幸存下來……”
方寸微怔,抬頭看向了他。
寒石長老與小徐宗主皆有些神色古怪,喃喃道:“這不好吧?”
方寸笑道:“隻是商量罷了,何妨說出來?”
青鬆長老歎了口氣,看了小徐宗主一眼,這才道:“其實在與南疆大妖尊那一戰,雖然我守山宗長老與弟子,儘乎全數覆滅,但還是有一位長老活著回來了,他也是如今的守山宗,惟一曾經修煉過神冥煉寶身的一位長老,隻可惜……隻可惜……這位長老如今已經……”
遲疑得半晌,才歎道:“瘋了!”
“瘋了?”
方寸微有所悟,道:“便是如今的後山那一位?”
小徐宗主苦笑著點了點頭,道:“神山長老本是我守山宗當年修為最高之人,據說連我父親與其他長老加起來也不是他的對手,那一戰裡,也惟有他一人活著逃了出來,隻可惜,自那之後,神山長老便已瘋瘋癲癲,無論見著了誰,都會喊打喊殺,彆說求他傳經了……”
“不被他打死,就是幸事一件了……”
“……”
“……”
“真可憐……”
方寸聽了這守山宗的舊事,都不由得低聲感慨了一句。
為了抵禦大妖尊步伐,結果落得滿門長輩儘亡,又有叛徒生亂,火燒藏經閣,惟一一位還有可能知道宗門寶經的人,還是一個瘋子,這可就像是注定了守山宗要消亡於世?
不過,若隻是瘋了的話,那好像也不見得就完全不能溝通……
如今最重要的,倒是這位神山長老,若是可以將他治好,那便可以由他來傳下守山宗的神冥煉寶身,守山宗的秘法神通,也就有了用武之地,這方一年比一年更衰弱的守山宗,自然也就有了新的生命力,小徐宗主等人不放棄希望,或許也是因為還帶著這些念頭。
於是沉吟了一會,方寸道:“那位神山長老是如何瘋的?”
小徐宗主與兩位長老對視了一眼,輕輕搖頭,道:“我們也不知道……”
過了一會,小徐宗主才道:“神山長老是在我守山宗門人儘數覆滅的一個月後,才忽然出現在宗門之中的,那時我年齡也還小,倒是聽長輩們說過,在他回到了宗門時,整個人看起來都已經受了重傷,手裡卻拿著一幅話,曾經哈哈大笑,說至妙造化,儘在己手……”
“但是大笑過後,他便已經昏倒在地,醒來之後,整個人便已有些瘋癲,一直就死死的抱著他那幅畫,但凡有人想靠近他,問些什麼,他便說對方是來奪他那幅畫的,要與人拚個你死我活,當時來了許多人,都想問他,但是神山長老修為既高,神智又不清,隻得作罷!”
“時間一日日過去,我守山宗門人,本來皆在等著神山長老清醒過來,但卻沒想到,他的瘋癲,卻是一日甚似一日,初時他隻是不讓人接近,怕彆人奪他的那幅畫,可是到了後來,他卻終日苦惱,甚至是主動拿那幅畫給彆人看,但彆人看過了之後,便又要喊打喊殺……”
“畫?”
方寸聽得,已不由微微凝眉,道:“什麼畫?”
小徐宗主臉上頓時露出了苦笑來:“那其實是一幅空畫……”
“空畫?”
方寸一時更詫異了。
“對!”
小徐宗主無奈的道:“神山長老當作寶貝一樣的東西,彆人又如何敢輕視,甚至三十年前,還一度有過傳聞,說神山長老得了一方秘典,另說諸位宗主,便是連黿神王手下的人也過來看過,拚著挨神山長老一頓打,也要看一眼那幅畫,但無論來的人修為有多深厚,法門有多少,但最終看過之後,卻都得出了一個結果,那幅畫,確確實實,隻是一副空畫……”
方寸眉頭皺了起來:“就為這一幅空畫,瘋了許多年?”
“是,而且越來越瘋了……”
青鬆長老心有餘悸的點頭,道:“此前我們便說過,讓方長老不要挑選靠近後山的那兩峰,便是因為這個原因,如今的神山長老,終日隻是抱了那幅畫在後山晃蕩,每遇到一人,便會打開那幅畫請人看,然後問畫上畫的是什麼,若是彆人說隻是一張白紙,他便憤怒起來,要打殺人,若是彆人說看到了,便緊張的問看到了什麼,說的不如他心意,也要殺……”
越說神色越是無奈:“還好他一般情況下隻是老老實實的呆在後山,不會出來,否則真要跑到宗門裡來大吵大鬨的話,那我守山宗也不必再等什麼,乾脆就可以關門了事了……”
方寸眉頭微微一皺,覺得此事可能並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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