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人藏屍案,案發到案破僅僅一日而已。

東陽侯一門為保富貴長榮,以邪法害人,以不臣之心企圖奪去天子氣運,李諶震怒,然他到底是位仁君,本是誅九族的大罪,最後夷三族。

朱家也成為大周有史以來被夷三族的第一姓。

天子一怒,血流漂杵,距離東陽侯一家被斬殺過去半月,斷頭台上的血跡幾經衝洗,深色的紅仍然洗刷不去。

“新官上任三把火,這是第二把了。”

魯陽公府,薛三郎俯身為死去的幼弟上香,聽到這話麵沉如水:“陛下信重陸家,桃鳶為陸家婦,陛下賜她尚方寶劍先斬後奏之權,東陽侯父子昏昧,死有餘辜,可四郎做錯什麼?他本可以以金抵命……”

菜市口朱家三族的血能彙成涓涓細流,行刑那天魯陽公去看了,回來嚇得小病一場,他眼角掩著疲憊:“陛下,已經不是早年的陛下。”

為權勢浸染,已非當年坐在禦座放不開手腳的少年。

李氏掌兵權,以數百忠心大將鎮守山河,世家權大,不過是皇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看過朱家一門人頭落地的慘象,魯陽公提不起再鬥的心。

“陛下的心向著陸家,陸家出了一位皇後,陸漾被封一等侯,且看罷,這才是開始。”

“哼!孩兒不會讓那毒婦好過!”

他嘴裡說的“毒婦”,正是曾經京都無數男女放在心尖惦記的‘神女’,哪知‘神女’搖身一變掌刑罰,成為人人敬而遠之的存在。

可見好與壞全憑一張嘴。

雲喜的案子過去大半月,在民間造成極大反響,初時持懷疑態度的人漸漸肯相信鎮偱司與其他官府不同,桃鳶這個鎮偱司統領肉眼可見地忙碌起來。

藏屍案後,接連處理幾宗小案積累聲望,如今人們提到鎮偱司,哪個不豎起大拇指誇一聲為國為民?

一切都好,唯獨身在宮中的李諶不好。

李諶又病了。

說起來這位陛下著實倒黴透頂,打娘胎出來就比尋常孩子體弱,年少登基,勞心傷神,不到半年的功夫先是雨夜被鳳凰衝撞,又鬨出東陽侯府設祭壇奪取帝運一事。

那祭壇前後設立快兩年的時間,每回想到此事,李諶感覺他的頭更疼了。

他捂著快裂開的腦袋病懨懨地靠在床頭,儘歡端著藥碗守在他身側說幾句暖心話。

“國師呢?她人來了沒?”

大監親自前往宏圖塔請人,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陸儘歡眉峰微動:“許是來了。”

珠簾被挑開。

道貞國師一襲石青色道袍,腰懸青玉,手持拂塵,不緊不慢而來。

夏日炎熱,一路走來她竟不生汗,不惹塵埃,清清潔潔,乾淨得讓人想起臘月時節的寒冬。

“國師。”李諶撐著身子坐起:“有勞國師為朕辛勞了。”

“分內之事。”

道貞知他頭疾發作難忍,從袖袋摸出一個香囊,香囊打開,指尖拈著一枚朱紅色藥丸:“溶於水,服下,一年之內不可動氣傷神。”

尋常人還好說,身為帝王,想要做個明君,哪有不傷神的?

黃河水患要管,貪官汙吏要辦,世間有不平總要平,正道要顯揚,除惡更要務儘。

讓李諶不動氣傷神,除非他脫下龍袍換上道袍。

“國師。”皇後娘娘代李諶問道:“真沒有兩全法嗎?”

大周有個體弱多病又多難的帝王,對臣民來說都不是好事。

道貞淡淡睨了這位新後一眼:“從今日起,陛下入宏圖塔,一邊清修,一邊處理國政。”

她發了話,李諶想了想,點頭應了。

“太子呢?去喊太子來。”

李信老早守在寢殿門外,憂心忡忡:“大監,父皇無礙罷?”

大監看他急得嘴上起泡,到底是看著他長大成人的,歎道:“陛下這是老毛病了。”

周皇室根兒裡就帶有頭疾的毛病,李諶眼看要三十九,年紀不輕了,先前被東陽侯府的所作所為氣得摔了最心愛的寶硯,這一急,一怒,毛病找上門。

“世家太不把朕放在眼裡了。”

李信急慌慌走進去侍疾,當著皇後和國師的麵,李諶苦口婆心教子:“天下以後要交在你手上,太子,朕年少荏弱,是朕無奈。如今有諸多助力助你成勢,你這懦弱怕事的性子,該改了。”

防止失聯,請記住本站備用域名:

“父、父皇……”

“你與王相嫡女的婚事提前罷,原定臘月,改為十月。”

“父皇!”

“你有話要說?”

太子殿下畏縮道:“沒,兒臣無話說。”

“下去罷。”

“是,父皇。”

他走後,李諶麵色複雜:“朕這太子,少時聰穎,誰知長大了是這般模樣?該說不說,該做不做,他喜歡祭酒家的女兒,他若開口朕哪能不成全?太子妃的名分給不了,給一個側妃的名頭也是行的。他是太子,不是什麼不值一提的阿貓阿狗,是朕的嫡長子……”

說到氣處,他捂著頭:“少不得國師和皇後多教教他了。”

陸儘歡嘴上應了,心底想的卻是管教孩子哪能讓後娘做?李諶自己的兒子自己不管教,讓她來?豈不是將她架在火上烤?

她看著這愁苦增多的男人,回憶起剛嫁給他的時候,那會李諶精氣神還算好,頭沒禿,臉上還有些血色,今時再看,真真是大不如以往了。

想也是,有個太子那樣不成器的繼承人,朝堂又有世家虎視眈眈,難怪他夜不能寐,思慮頗多。

當日,帝後從寢宮搬出,移駕宏圖塔,諸般朝事政務都在宏圖塔內進行。

天家有天家的不易,陸家也有陸家的康平喜樂。

轉眼,七月儘,八月來,回首陸家的鳳凰蛋已經跨過十八歲的門檻。

雲喜的案子過去一月有餘,偏她還時不時放在嘴邊念叨,適逢桃鳶休沐,兩人帶著女兒上山度假。

整個山頭從南到北從東到西都是陸家的地界,山間景色好,陸漾枕在桃鳶腿部,身.下是精致的蘇繡,抬眼見青天:“人心屬實不可測,也不可貌相。

“我初見狗二,他長得很勉強,卻是個隱忍的,若他當日站出來,說不得也會和雲喜一樣送命,死了的人死就死了,活下來的人那股痛更綿長。

“他與雲三郎假裝關係不好,或許也的確關係不好,隻是兩人目的一致,都是為雲喜複仇,所以聯合在一起故意引你上鉤。

“說不得雲三郎惱恨狗二見死不救眼睜睜看著妹妹死於人手,狗二心懷愧疚,羞於承認他與雲喜的關係,省-->>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