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劍大會當天發生了很多事情,姚容事無巨細,都告訴了阿昔。
阿昔平靜道:“要是幾個月前聽到謝大夫他們那些話,肯定會覺得難過。但現在聽到,就不會了。”
也許是失望了太多次。
也許是因為,他們已經不值得她去浪費感情了。
姚容沉默了片刻,才收拾好心情,對阿昔說:“我很高興聽到你這句話。因為當你對他們不抱任何希望,你才能夠麵對真相。我也很難過聽到你這句話。因為我知道,在割舍掉這份感情之前,你一定經曆過很多次失望。”
像是膨脹的氣球突然被圖釘戳破一般,阿昔的平靜也終於露出一絲裂痕。
她低下頭,掩去濕熱的眼眶:“接下來呢?”
“接下來的事情,就從幾個問題開始吧。”姚容說,“第一個問題是你問過我的。你和我有什麼關係。”
伴隨著這個問題,阿昔的腦海裡浮現很多畫麵、響起很多聲音。
-“小姑娘,你是哪個門派的,難不成你也和我一樣,在這山上迷路了?”
-“你隻需記住,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喜歡你安好的人。其他人對你的好,也許都是有條件的,唯獨我對你的愛,是沒有條件的。”
……
最後,阿昔的目光轉向了那盆萱草。
萱草,能被叫做忘憂草,還能被稱作母親花。
很早之前,前輩……不,她的親生母親,就已經將答案擺在她的麵前了。
“娘。”
阿昔眼眸微微一彎,喊出了這個早已在心裡預演過很多次的稱呼。
姚容的眼神柔和下來,將那碟栗子糕推到阿昔麵前:“你以前,最喜歡吃的就是栗子糕。”
阿昔拿起栗子糕咬了一口,香甜軟糯的口感迅速征服了她,讓她忍不住又咬了兩口。
她已經不記得了,但身體的喜好不會騙人。
姚容也拿起一塊:“第二個問題,是關於我的身份。”
這完全是送分題,阿昔很早之前就猜到了。
但姚容會特意問這個問題,還把這個問題放在第二個,自然是有原因的。
如果姚容是所謂的魔教教主,那阿昔作為她的女兒,身份也呼之欲出。
阿昔顯然也猜到了姚容的用意:“你是絕仙閣閣主,我是絕仙閣少閣主,對嗎?”
“對。”姚容笑了笑,“知道你的真名叫什麼嗎?”
阿昔搖頭。
“你叫宿盈溪。宿命的宿,盈餘的盈,溪流的溪。”
這個名字,仿佛喚起了沉睡已久的記憶。
無數片段在阿溪的腦海裡回閃,絕仙閣的山川,絕仙閣的白鶴,絕仙閣的人……
但很快,阿溪的腦海裡又不自覺浮現出旭陽派的山川,旭陽派的大鵝,旭陽派的人……
這兩段記憶,分彆代表著她兩段截然不同的人生。
它們在她腦海裡劇烈碰撞,讓她一時間分不清何為真實,何為虛假。
阿溪用一隻手撐著額頭,眉間露出痛苦之色。
姚容下意識起身,上前扶住阿溪的肩膀。
阿溪的頭還在疼,卻努力握住了姚容的手,握住了她目之所及的唯一真實,像是要從姚容那裡汲取力量。
姚容回握住阿溪的手,往她的體內輸送內力。
阿溪身體有些脫力,順勢靠在姚容的肩膀上,那顆彷徨無措的心終於找到了一個落腳點。
生活在絕仙閣的記憶,雖然隻恢複了一點點,也十分模糊,但是阿溪想起了疼愛她的父親、視她如珠如寶的祖父、看著她長大的各位長輩……
他們會帶她逛遍絕仙閣,會帶她去很多很多地方,甚至還曾經帶她深入大漠,觀黃河落日。
她大笑著,她大哭著,從不需要去壓抑自己的情緒。
反觀生活在旭陽派的那段記憶,雖然清晰,但是與絕仙閣的記憶一做對比,旭陽派就像是一個被特意搭建好的舞台,她隻是活在舞台上的戲子,接觸過什麼人、去過什麼地方、學過什麼事情,都是被人刻意安排好的。
何為真實,何為虛假,還需要再多做判斷嗎?
少許,阿溪的眉心慢慢鬆開:“娘,我感覺好些了。我們繼續吧。”
這一回,開始輪到阿溪主動向姚容提問。
她問的第一個問題,就直切要害:“我為什麼會在旭陽派生活了六年?”
姚容原原本本地將事情告訴阿溪,並不規避自己的錯誤。
阿溪搖頭道:“沒關係的。發生這種事情,誰都不想的。”
隻能說命運弄人。
姚容說:“不管怎麼樣,我都要跟你道歉。”
阿溪大大方方道:“那我就接受您的道歉了。”
不願讓姚容再想這件事情,阿溪連忙岔開話題:“爹和祖父……”
“他們都去世了。就在你失蹤那天。”
阿溪一愣,顧不上傷心難過,關切地盯著姚容:“一天之內失去了最後三個親人,娘,你那幾年又是怎麼度過的?”
姚容也一愣,沒想到阿溪的第一反應居然會是這樣的:“那幾年裡,我沒有一天不想為你們報仇。”
“那一定很辛苦吧。”
“都過去了。”
都過去了,並不是說不辛苦,隻是說,時間會沉澱下悲傷與痛苦。
阿溪忍不住又靠到了姚容身上。
一時間沒人說話。
母女兩輕輕依偎著,就像是互相靠近、互相給予對方慰藉。
過了好一會兒,阿溪有些渴,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我的第三個問題是,旭陽派為什麼要這麼做?把我帶走,讓我失憶,給我灌輸這些東西,有什麼用?”
姚容將原劇情會發生的事情,全都告訴了阿溪。
在聽到這些話時,阿溪的心跳莫名加快了許多,等她回過神時,她整個人的後背都冒出了冷汗。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感覺,如果不是她娘親從旭陽派帶走了她,她娘說的這些事情,都會成為現實。
不過,還好,還好……
事情還沒有發展到那種最無法挽回的程度。
係統吐槽姚容:【沒見過你這麼劇透的,你這是犯規知不知道】
姚容“嗯嗯”兩聲應付過去,壓根就沒聽清係統說了些什麼。
清風明月,滿院輝光,姚容拎起酒壺,重新給兩人滿上。
等她再放下酒杯時,她感覺到自己的眼睛、耳朵和臉頰都熱乎乎的。
阿溪用手心貼了貼臉,想要給自己降降溫,結果愈發暈了。
“困了。”她小聲說。
姚容這才注意到阿溪的情況:“是醉了。”
“沒醉。”
“醉鬼都喜歡說自己沒醉。”
阿溪搖頭:“我問了掌櫃,他說這個酒不醉人,又有桃花清香,很適合女子飲用。”
“你以前喝過酒嗎?”
“沒。”
“你的酒量可能不太好。”姚容耐心地跟她解釋。
阿溪被說服了,嘟囔:“那可能是醉了吧。”
“難受嗎?”
阿溪捂著自己的心口:“心有點堵堵的。”
姚容哄道:“那我扶你回去睡覺吧。睡著了就不難過了,一覺起來所有事情都會變好的。”
阿溪乖乖跟著姚容回到房間,抓著姚容的袖子不讓她走:“娘,你和我一起睡吧。我一個人睡可能會做噩夢。”
不知道是不是有姚容睡在旁邊,這一晚上,阿溪沒有做美夢,她想起了很多在絕仙閣的歡樂時光,最後是在姚容的敲門聲中醒了過來。
“廚房裡熬了小米粥,你洗漱好之後就喝一點。”
阿溪昨晚沒喝什麼酒,姚容沒有給她熬醒酒湯,就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