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頭!瘋子!我倒要看看……看看你什麼時候遭報應……”那人死死盯著謝摘星。
謝摘星隻當沒聽見,回頭看向蕭夕禾:“受傷了?”
蕭夕禾下意識捂住劃破的胳膊:“沒、沒有。”
“你喪儘天良,不得好死……”
那人還在罵,蕭夕禾默默咽了下口水,就看到謝摘星玩味地勾起唇角,重新轉過身去問那人:“你說什麼?”
那人恨意滔天:“我說……啊!”
隨著一聲慘叫,蕭夕禾猛地一顫。
如果說之前快準狠的反殺,讓她緊張的同時有點發懵,那接下來的一切,便是她徹底不能接受的了——
謝摘星竟然將釘在那人掌心的劍拔了出來,沿著他的經脈一寸寸上行,劍尖所到之處經脈畢露血肉模糊,流出的鮮血幾乎將地麵枯葉浸透。
那人起初還在叫罵,罵謝摘星,也罵她,漸漸的罵聲被求饒聲取代,再之後便是哭聲,虛弱的聲音被風吹得斷斷續續,仿佛逗留人間的冤魂。
在第三根筋脈被挑斷時,連哭聲也沒有了,隻是像瀕死的魚一樣趴在地上,無聲地瞪著眼睛。謝摘星臉上濺了血,仿佛地獄跑出的修羅,看著自己的傑作愉悅地勾起唇角,正準備再繼續時,身後傳來一道艱難的聲音:“要不……給他一個痛快吧……”
謝摘星眼眸微動,盯著那人看了片刻,然後一劍刺進了他的心臟。那人掙紮兩下,便徹底沒了氣息。
樹林裡徹底安靜。
謝摘星扔了手中的劍,嫌棄地看了眼地上麵目猙獰的屍體,這才緩步朝蕭夕禾走去。他臉上還掛著血,鮮紅的顏色襯得眉眼如墨,輪廓也愈發清晰淩厲,雖然入侵者都死了,可周身肅殺的氣息還沒散去,仿佛熱氣騰騰,又似乎冰冷襲人。
終於,他在距離蕭夕禾一步之遠的地方停下,視線停留在她手捂著的地方。片刻之後,他輕嗤一聲:“這叫沒受傷?”
蕭夕禾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便看到自己的指縫下,劃破的袖子裡隱約可見血跡。她頓時訕訕:“一點小傷,不疼的。”
“這麼怕死的人,竟然說不疼,你是被這些人嚇傻了?”謝摘星眼底閃過一絲淺淡的笑意,伸手便要抓過她的手腕查看。
蕭夕禾沒想到他會突然伸手,頓時驚慌地躲了一下。
她這一下完全是本能反應,等回過神時就意識到要糟,果然一抬頭,便看到了謝摘星沒有表情的臉。
謝摘星的手還停在半空,眼底已經沒有了笑意:“你怕的是我。”
蕭夕禾想辯解,可對上他冷戾的眼眸,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謝摘星一瞬間風雨欲來,蕭夕禾察覺到他的情緒,頓時連呼吸都開始不暢,正要忍不住再後退一步時,就聽到他似笑非笑地開口:“再敢後退一步,我砍了你的雙腳。”
他像在開玩笑,但蕭夕禾卻知道他是說真的,頓時不敢再動。
她是聽話了,可謝摘星卻愈發煩躁,尤其是看到她眼裡的恐懼時,周身氣息愈發冰冷。
蕭夕禾知道自己這個時候該哄哄他,可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正心裡打怵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響,她怔愣回頭,便隱約看到昆侖派先前來過的外門長老,帶著人正往這邊來。
她嚇了一跳,趕緊撿起那些人丟在地上的隱形披風,手忙腳亂地給自己套上。等她穿好時,外門長老也到了跟前,直接冷著臉質問謝摘星:“謝摘星,你不解釋?!”
謝摘星眼神冰冷:“滾。”
“你……”
“這麼多人能輕易穿過昆侖守衛,你又這麼湊巧趕來,”謝摘星眼底戾氣彌漫,“究竟誰該解釋?”
長老頓時瞪眼:“你的意思是,我故意放人進來害你?”
謝摘星一個字都不想廢話,踢起地上長劍一掌擊過去,劍刃直接刺穿長老肚子。長老目眥欲裂,如何也沒想到謝摘星竟敢直接動手。
“長老……”
“修長老!”
今日來的都是外門弟子,本就不成氣候,一看到長老受傷,便瞬間慌了手腳,更加無心戀戰。先前曾找過謝摘星麻煩的幾個弟子也在,一看到他有這樣的身手,頓時一陣後怕。
“現在帶出背陰穀,以他的修為還有一線生機,”謝摘星淡淡開口,“回去告訴你們掌門,不想魔界十萬魔兵血洗昆侖,就管好你昆侖派的人。”
外門弟子們不敢還嘴,連忙抬著長老離開了。
這些人匆匆來匆匆走,仿佛演了一場荒誕可笑的喜劇,蕭夕禾略微放鬆了些,掙紮著脫掉不太合身的披風後,眼巴巴地看向謝摘星:“魔尊……”
謝摘星眼神森冷。
蕭夕禾閉嘴。
謝摘星麵無表情地轉身離開。
蕭夕禾想追上去,然而一時沒注意腳下,差點絆到血肉模糊的屍體。她一個激靈,等再抬頭某人已經消失不見了。
……算了,先緩緩吧,現在過去也隻是惹他厭煩。
蕭夕禾又瞄了眼屍體,忍著嘔吐的衝動扭頭跑了,一直跑到溪邊洗了把臉,才勉強好一點。
中午時,她做了一大桌子菜,謝摘星卻沒有來。
她坐在小桌前發呆,一直等到傍晚才回過神,然後將涼了的飯菜放進乾坤袋,又重新做了一桌菜。
但謝摘星還是沒來,她等啊等,一直等到深夜,才猶豫著朝謝摘星住的地方去,為了避開那些屍體還特意繞了遠路。
到了小空地,她在墳包帳篷外探頭探腦:“魔尊?”
無人應答,但她知道謝摘星就在帳篷裡。
他還肯睡她造的帳篷,這個認知讓她鬆了口氣,後背也略微挺直了些:“我做了拔絲紅薯跟荷葉雞,你要不要吃一點?”
依然無人說話。
“……你如果想吃彆的,也可以同我說,我都給你做。”蕭夕禾猶豫著往帳篷走。
快走到帳篷時,裡頭傳來一道沉鬱的聲音:“滾。”
蕭夕禾腳下一停,不敢再往前。
樹林裡一片寂靜,清冷的月光落下,照亮小小一方天地。
她靜了許久,才乾巴巴開口:“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怕你的,我就是……長這麼大沒見過這種場麵……”
這話當場解釋還有幾分說服力,現在說倒像是找補了。
“魔尊大人,我不是故意的,我當時也是……沒控製住,你當時、當時確實有點嚇人。”蕭夕禾訕訕補充,可惜帳篷裡的人根本不買賬,連話都不願與她說。
她徹底一籌莫展,在帳篷外站了許久後,隻覺得今晚實在太冷了,身上冷,心也冷。
……冷?蕭夕禾愣了一瞬,一抬頭就看到又大又圓的月亮,這才驚覺今日是中秋。
中秋……
蕭夕禾盯著帳篷看了片刻,還是沒忍住走了進去。
帳篷裡,謝摘星臉色泛青,蹙著眉頭倚在床邊,身上已經覆了一層細細的冰霜,就連睫毛都泛著霜花。
蕭夕禾一進帳篷,便感覺到刺骨的寒意,愣了愣後趕緊上前:“魔尊,你沒事吧?”
人在冷到極致的時候,被碰一下都是劇烈的疼,謝摘星倏然抬眸,眼底是比寒霜還冷的情緒:“滾出去。”
“……你這次怎麼這麼嚴重?”蕭夕禾握住他的手,他手上的冰霜逐漸褪去。
謝摘星冷著臉要將手抽出來,蕭夕禾察覺到他的意圖連忙抓得更緊:“就算要生氣,也先熬過今晚再說。”
“不用你管……”謝摘星連開口說話,都能呼出寒冷的白煙。
蕭夕禾直接將人抱住:“這裡就我們兩個,我不管誰管?”
謝摘星不悅,抬手就要推開她,蕭夕禾將人抱得更緊,吸了一下鼻子小小聲開口:“魔尊……”
她這一聲魔尊,聲音有些顫抖,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也像是快要哭了。謝摘星後背僵了僵,到底沒有再推開她。
蕭夕禾察覺到他不動了,總算默默鬆了口氣,八爪魚一樣將人纏抱的同時,不免在心裡感慨一句:他身上真冷啊,凍得她說話都打顫了。
她來背陰穀已經一年多,這是謝摘星第三次犯病,也是最厲害的一次,連霜雪都比平時要厚。蕭夕禾將人抱住後,霜雪也沒有完全褪去,謝摘星更是沒有回暖的意思。
蕭夕禾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一時間心裡打鼓:“魔尊,你有沒有好一點?”
謝摘星沒有說話。
她昂起頭,便看到謝摘星眉頭緊蹙,連唇上都覆了一層白霜。
“魔尊,那裡。”蕭夕禾抬抬下巴。
謝摘星看向她:“什麼?”
蕭夕禾努努嘴。
謝摘星眉頭蹙得更深。
蕭夕禾無奈,伸出一根手指點在了他的唇上,寒霜儘消,她心裡瞬間舒服了。
謝摘星定定看著她,許久突然嘴唇一動,咬住了她的手指。
蕭夕禾:“……”
她試著縮回來,結果某人咬得更緊,蕭夕禾隻能一臉無奈地開口:“魔尊。”
謝摘星慵懶地看著她,總算放開了。
蕭夕禾看看手指上不深的牙印,幽怨地斜了他一眼,然後重新縮進他懷中。
夜色漸深,寒露愈重,兩人越來越冷。
再這麼下去,謝摘星會不會被凍死她不知道,但她肯定是活不了了。意識到這個事實後,蕭夕禾哆哆嗦嗦重新抬頭:“魔尊,這樣下去不行的,我們得換個辦法。”
謝摘星勉強睜開眼睛,懶散地看向她。
蕭夕禾咽了下口水:“要不……我們把衣服都脫了?”體溫接觸,比隔著衣服效果應該好點。
謝摘星瞬間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