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與魔尊大人單獨相處的夜晚)(1 / 1)

雖然心裡萬般不樂意,但謝摘星跟趙無塵都拍板了,蕭夕禾也隻能從命,隻是依然為自己爭取到白天的自由。

“反正白天厲鬼不敢出來,即便我真被附身,它也什麼都做不了。”她有理有據。

柳安安在一旁附和:“沒錯,而且我們還要照顧少宗主。”

趙無塵本來為了穩妥起見,是不打算答應蕭夕禾的,可一聽柳安安提起趙少卿,猶豫一瞬還是妥協了:“那便辛苦阿肆小友來回奔忙了。”

“趙宗主客氣。”蕭夕禾微微頷首。

柳安安已經看穿了趙無塵虛偽的本質,聞言扯了一下唇角,便拉著蕭夕禾離開了。

雖然獲得了白天的自由,但一到傍晚,還是得去找謝摘星了。

“我走了之後,你可千萬彆亂開門啊,不管誰敲門都彆開,我也不行,”蕭夕禾叮囑,“雖然趙無塵這次也借來了佛門法器,那隻鬼一出現就會被發現,但為了穩妥起見,你要時刻像之前一樣保持警惕。”

法器隻能防住靈體狀態的鬼魂,防不住附身後的鬼,所以當鬼附在人身上時,是連法器也能騙過的。好在趙無塵也想到了這一點,又在宗門上下設了結界,夜間若有人胡亂走動,也能立刻察覺,算得上雙管齊下。

這樣一看貌似萬無一失,可蕭夕禾還是不放心,這才再三叮囑柳安安。

“這個符還給你,我跟著謝摘星,那隻鬼不敢找我的。”蕭夕禾說著,又將黃符掏出來。

柳安安攔住她:“你拿著吧,我沒問題的。”

柳安安點頭:“等天一黑,我就鎖死門窗打坐沉眠,這樣不論外頭誰來叫我,我都不會被騙了。”

“也彆睡得太死,萬一有什麼事容易反應不及時。”蕭夕禾忙道。

蕭夕禾歎了聲氣,繼續眼巴巴地看著她:“二師姐,你還有什麼話要交代我嗎?”

柳安安認真想了片刻,眼巴巴地看回去:“一定要活下來。”

兩人依依不舍地道彆,蕭夕禾一步三回頭,慢吞吞地離開兩人的廂房,朝著謝摘星住的地方去了。

如果說她與柳安安的廂房,是禦劍宗招待貴客用的專用廂房,那謝摘星住的地方,則更像是招待祖宗用的,蕭夕禾出現在門口時,房門正大敞著,一眼就能看到奢華精致又寬敞的內裡。

……同樣是客人,她跟二師姐還乾活了呢。蕭夕禾不平衡三秒,便磨蹭著邁進了房中:“魔尊大人,在嗎?”

蕭夕禾輕輕咬著下唇,試探地往裡走了幾步,結果還未走到桌前,一道淩厲的靈力迎麵襲來。她心下一驚,連忙閃身避開,一抬頭便看到謝摘星出現在對麵的軟榻上。

“動作倒是利索許多。”謝摘星不緊不慢地開口。

蕭夕禾繼續死鴨子嘴硬:“……魔尊,你還將我當成彆人呢?”

謝摘星抬眸掃了她一眼:“關門。”

蕭夕禾果斷轉身將房門關上,也順便檢查了一下窗子是否妥當。房間太大,單是窗子就有十幾扇,她來來回回跑了好幾趟,可惜對自己的記性不太自信,每次檢查完總忍不住複查。

謝摘星麵色平靜地看著她來回奔忙,眼底已經少了許多初見麵時的戾氣,多了一分玩味的探究。

蕭夕禾檢查完最後一扇窗戶,一回頭就對上了他若有所思的視線。

她習慣性的心虛一秒,這才假裝不在意地到桌邊坐下。

蕭夕禾默默站了起來。

“過來。”謝摘星看著她,語氣沒有半點起伏。

蕭夕禾站在原地不動:“有事嗎?”

謝摘星不回答,隻是繼續盯著她看。

片刻之後,蕭夕禾不情願地往他麵前挪了幾步。

“為什麼要走?”他問。

蕭夕禾謙虛開口:“您的意思是?”

“不是要做年夜飯?為什麼突然要走?”謝摘星盯著她的眼睛,“是厭惡了背陰穀,還是厭惡了本尊?”

分彆的一年多時間裡,他隻顧著找人,從未細想過此事,唯有近來將人困在禦劍宗了,他才偶爾會思索此事。

麵對他的問題,蕭夕禾默默咽了下口水:“我不是……”

“不必否認,你就當自己是她。”謝摘星想聽答案,不介意給她一個台階。

然而蕭夕禾卻不敢要這個台階:“可我不是她,更連問題都聽不懂,隻怕不能回答魔尊。”

謝摘星盯著她看了許久,眼底逐漸築起霜雪長城。

許久,他緩緩開口:“你出去吧。”

“好……”蕭夕禾扭頭就走,走到一半想起什麼,一臉茫然地回頭,“去哪?”

“喂鬼。”謝摘星麵無表情地回答。

蕭夕禾:“……”好缺德。

她輕咳一聲,又重新走回來:“雖然我不是您要找的人,但見您懷疑我這麼久,卻一直沒痛下殺手,想來一是因為我是藥神穀的人,二是因為您對那個人,多少還是有幾分情誼在的。”

謝摘星抬眸看向她。

蕭夕禾悄悄擦了擦手心的汗,一臉知心姐姐的表情:“既然還有幾分情誼,要不就算了吧。”

謝摘星沉默了。

蕭夕禾生起一點希望:“您覺得呢?”

謝摘星靜靜看著她,許久才緩緩開口:“你猜本尊現在將你扔出去,你幾刻鐘之內會死。”

蕭夕禾:“……”就你這樣心腸歹毒的男人,誰敢跟你做朋友!

由於謝摘星這句威脅很有震懾力,蕭夕禾識趣地閉了嘴,隻是很快又回過神來:“你一直拿厲鬼嚇唬我,是不是因為知道我並未被鬼附身?”

謝摘星不理她。

“連玲瓏塔都不確定的事,你為什麼這麼確定?”蕭夕禾心中隱隱有個猜測,也直接問了出來,“莫非你知道,那隻鬼真正附身的人是誰,還是說你與厲鬼根本就認識?”

謝摘星隻是掃了她一眼,卻沒有回答。

蕭夕禾嘴唇動了動,到底沒有再打擾他。

寢房裡靜得落針可聞,唯有牆上用來照明的靈火,偶爾發出一點輕微的響動。

謝摘星不知何時閉上了眼睛,倚靠在軟榻上假寐。蕭夕禾偷瞄他一眼,見他沒有注意自己這邊,便悄悄挪到桌邊坐下。

夜色漸深,窗外一片平靜,蕭夕禾有點心不在焉。即便是厲鬼,也是知道趨利避害的,自然不敢來招惹謝摘星,她自己倒是暫時安全,卻怕二師姐一個人住,會輕易上那隻鬼的當。

……有趙無塵做的那些措施,應該是沒事的。蕭夕禾抿了抿唇,心事重重地趴在桌子上。

這段時間犧牲的弟子,大多數都是築基中期以下,而她修煉這麼久,卻隻是築基初期,想也知道一旦撞上,自己就是個送菜的,所以這會兒雖然擔心柳安安,卻也不敢輕易出門。

靈火輕輕晃動,將屋子照得如白晝一般,蕭夕禾趴在桌子上,不知不覺有了困意。這段時間她白天沒空睡、夜裡不敢睡,雖然修者本身不需要太多睡眠,可普通人蕭夕禾卻精神上已經疲憊到了極致,此刻雖然心神不寧,還是抵不過太平靜的環境,很快便睡熟了。

她在陷入沉睡的一瞬間,一直假寐的謝摘星突然睜開眼睛,麵無表情地走到她身旁。睡夢中的蕭夕禾渾然不覺,無意識輕哼一聲繼續沉睡。

謝摘星盯著她這張過於平凡的臉,眼底沒有半點波動。

許久,他抬起骨節分明的手,麵無表情地點在她的眉心。隻要趁她此刻熟睡強行侵入識海,便能在損傷最小的前提下確定她的身份,隻要確定了她的身份……

謝摘星眼神晦暗,指尖漸漸彙聚靈力。睡夢中的蕭夕禾隱隱不安,卻怎麼也睜不開眼睛,正在夢中努力掙紮時,謝摘星突然臉色一變,猛地背過身去。

蕭夕禾被他的動靜驚醒,一睜眼就看到他近在咫尺,頓時嚇了一跳:“魔尊大人?”

謝摘星強行忍住乾嘔的衝動,臉色陰沉得仿佛要滴出水來。

任憑他怎麼自檢、都找不到原因的惡心感又來了,且這一次似乎更加洶湧,翻江倒海的滋味逼得他心口沉悶,情緒也不自覺煩躁。

蕭夕禾見他躬著身,肩膀無意識顫動,當即明白了他的症狀,於是趕緊繞到他麵前提醒:“魔尊,你要是想吐就吐出來,千萬彆忍著,忍著隻會更難受。”

謝摘星陰沉地看她一眼。

蕭夕禾被他的眼神嚇住,但很快回過神來,繼續履行一個醫修的職責:“您不要介意,隻要沒有飛升成仙,再強大的修者也隻是普通人,是人總會生病,會有各種症狀,這都是正常的,您不必太介懷。”

“……滾。”謝摘星胃裡還在翻江倒海,聽到她說話也是隻覺煩躁。他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情緒不受控製,他厭惡任何失控的滋味。

蕭夕禾也看出他還在忍耐,猶豫一下後道了杯清茶,又從乾坤袋裡掏出一個酸果,擠了汁水混入茶中:“魔尊,你先喝口水,酸味能多少減輕惡心感。”

謝摘星依然煩躁,卻在對上她的視線後,板著臉將茶接過。

蕭夕禾忙道:“我不知你的症狀輕重,便放了一整顆,你要是覺得太酸就加水……”

話沒說完,謝摘星將清茶一飲而儘。

蕭夕禾睜大了眼睛:“……不酸嗎?”那可是一整顆酸果,威力堪比五顆檸檬!

“食之無味。”謝摘星眼神淡漠,顯然覺得她故意留了一手。

蕭夕禾扯了一下唇角:“是……嗎?”他是故意試探還是真心如此?記得從前在背陰穀時,他也沒這麼能吃酸啊。

蕭夕禾猶豫一瞬,又翻找出三顆酸果,重新為他泡了一杯溫水。

酸果氣味濃鬱,她雖然一口都沒嘗,卻也被刺激得口舌生津,很難想象謝摘星將這杯水喝完會是什麼樣子。

而她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謝摘星將水一飲而儘,表情略微好了些:“看來這兩年,你倒也學了點東西。”

“……我已經在藥神穀十多年了,自然學了許多。”對於他的隨口試探,蕭夕禾應付自如。

謝摘星掃了她一眼,麵無表情地彆開視線。

經過剛才那一陣難受,他已經沒有心情再與她說話,於是轉身回到軟榻上休息。蕭夕禾能清楚地感覺到他身上有種由內而外的疲憊感,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以他現在的修為,為什麼會疲憊?

可惜想也知道,即便是問出口了,謝摘星也絕不會回答。蕭夕禾沒有自找沒趣,老實繼續在桌旁坐著。

謝摘星重新睜開眼睛時,就看到她正在把玩乾坤袋。他看著完全陌生的乾坤袋,心氣突然有些不順,麵無表情地動了一下手指,桌子上的花瓶突然碎了。

“啊!”

蕭夕禾驚恐後退,盯著花瓶看了半天後才猛地回頭:“魔尊,花瓶裂了!”

“嗯,我乾的。”謝摘星麵無表情。

蕭夕禾:“……”神經病啊!

看著她一臉見鬼的表情,謝摘星唇角浮起一點弧度,隻是很快回過神來,又強行將弧度壓了下去。

一夜無話。

當天邊泛起魚肚白,蕭夕禾終於有種解脫了的感覺,熱淚盈眶地跑了出去。

然而一出門,便得知昨夜無事發生,所以她的嫌疑沒有洗清,今晚還要繼續與謝摘星待在一起。

“……看來趙無塵做的那些還是有用的,那鬼東西不敢貿然出現了,隻是這樣一來,也無法洗清你的嫌疑,”柳安安歎了聲氣,“不過你放心,這種沾了人命的厲鬼,必須不斷吸食陽氣才能維持力量,所以即便昨晚沒出現,過幾日還是會冒險出來的,你且再委屈幾日,等它露出馬腳你就能解脫了。”

蕭夕禾:“……所以我還得跟著謝摘星。”

柳安安同情地點了點頭。

蕭夕禾深吸一口氣,低頭開始在乾坤袋裡翻找。

“找什麼?”柳安安好奇。

“□□,”蕭夕禾頭也不抬,“死了算了。”

柳安安趕緊把人攔住,好說歹說終於勸她同意了。

於是當天晚上,自由了三個多時辰的蕭夕禾又一次回到了謝摘星的房間,繼續忍受他時不時的荼毒。

接下來幾日,禦劍宗風平浪靜,眾人看蕭夕禾的眼神越來越奇怪。畢竟唯一有嫌疑的就是她,雖然也可能因為宗門有佛門法器庇護,但事實就是自從她晚上被謝摘星看管,宗門就再也沒出過事。

雖然知道厲鬼是厲鬼,蕭夕禾是蕭夕禾,附在活人身上的厲鬼白日裡還會陷入沉睡,更是可以證明她本人是無辜的。可接二連三失去同門的禦劍宗弟子,還是很難控製情緒。

蕭夕禾察覺到眾人的敵意,白日裡也不愛出門了,整天除了去給趙少卿看診,便是待在自己的廂房。

蕭夕禾殷勤上前:“我覺得你肯定認識,即便不認識,也知道怎麼抓它,要不你主動出擊把它抓起來吧,也省得一直這麼被動的等著。”

“少卿,我真的好喜歡你。”她哀哀開口。

……沒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她有點下不去手。

柳安安聳聳肩:“她若不這麼誤導你,又豈能躲這麼久?也是我們大意,沒想到妖族也有吸人陽氣的功法,我就說玲瓏塔為何抓不到附身的鬼,合著是根本就不存在什麼鬼,從頭到尾都是她這個妖族在作惡。”

蕭夕禾卻打起精神:“魔尊,你認識那隻鬼嗎?”

阿雨齜了齜牙:“我句句屬實!若非為了少卿,我又如何會下如此殺手,你也彆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無能,護不住少卿就罷了,還招來謝摘星……”

她隨口一說,謝摘星麵色卻略微緩和了。

“……可我那日見到的厲鬼分明是飄著的,與她現在的樣子也不太像啊。”蕭夕禾更疑惑了。

察覺到蕭夕禾看自己,阿雨猙獰地露出尖銳的牙齒,喉間發出陣陣威脅的低吼。

趙少卿輕咳一聲,將靠近床裡的左手伸了出來。柳安安失笑:“伸右手就好。”

他眼底有幾分茫然和心痛,顯然已經猜到發生了何事,卻依然不願相信。

謝摘星薄唇微動。

是阿雨。

“阿雨,阿雨……”趙少卿手指顫抖,想要擦去她臉上的血。

柳安安也看向她:“是啊,你要不去休息一下吧。”

至於二師姐說的,在他死之前行事……她倒是心動了三秒,可還是遲疑了,總覺得對一個將死之人做這種事,有點太卑鄙。

雖然趙無塵做了很多,可她卻沒有半點信心,總覺得那隻鬼的狡詐程度,已經超過了常人難理解的範圍。

蕭夕禾又歎了聲氣,在深夜裡格外明顯。

被這麼一問,阿雨眼底閃過一絲慌亂:“你們、你們不能告訴他……”

蕭夕禾猛地回神:“啊?叫我?”

蕭夕禾抿了抿唇,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生老病死雖然皆有定數,可世上能灑脫麵對的又有幾個,想來趙少卿也察覺到了什麼,剛剛才會對阿雨說出那樣的話。

柳安安歎了聲氣,抬頭看向她:“你若想解蠱毒,這幾日得抓緊了。”

蕭夕禾:“……是關心你。”

謝摘星扯了一下唇角,剛要開口說話,眼神突然一凜,唇角輕輕勾了起來:“有熱鬨看了。”

蕭夕禾皺了皺眉:“她這般看重少宗主,為何要做傷害禦劍宗的事?”

蕭夕禾抬頭看去,隻見趙無塵臉色鐵青,依然用劍指著地上的阿雨,而正對著門口的軟榻上,某人正好整以暇地坐著,獨享vip獨座觀影。

以前每次看到病患死去,她都是這種表情。

蕭夕禾無奈,隻好心癢癢地湊到門口聽動靜。

蕭夕禾隱約猜到了什麼:“少宗主的病情惡化了?”

“你要不要休息片刻?我看你似乎很累。”趙少卿委婉開口。

蕭夕禾立刻又往前一步,然後就聽到他淡淡開口:“憑什麼?”

隻聽得外頭劍刃劃破空氣的聲音越來越頻繁,隨之而起的還有雜亂的腳步聲,再仔細聽下去,更有趙無塵厲聲嗬斥的聲音。

趙少卿頓了頓,不好意思地笑了一聲,便掙紮著要將右手從被子下伸出來。柳安安見如此費勁,趕緊叫他彆動了,自己調整一下坐姿直接為他診左手脈。

柳安安答應一聲,便在床邊坐下了:“少宗主,煩請伸手。”

他麵無表情地看向她:“一個蠢貨,也值得你這麼費心?”

蕭夕禾愣了愣,還沒明白他的意思,便聽到外頭一陣喧囂的打鬥聲。

蕭夕禾還沒從有親眼看見人自殺的震撼裡走出來,愣了許久的神後一抬頭,突然對上了謝摘星玩味的視線。

蕭夕禾扯了一下唇角,一低頭便看到一張毛茸茸的臉……她下意識後退一步,半晌才發現絨毛之下的眼睛有些眼熟。

聽到他這句話,蕭夕禾心情有些惆悵,走出彆院後正要與柳安安說什麼,便看到她今日表情格外凝重。

她又歎了聲氣。

“阿雨?”

“不必勉強自己,”趙少卿笑得溫柔,“若覺得我保護不了你,也可以叫上阿雨,她很厲害的。”

趙無塵攥緊了手中劍,許久猛地收手,鐵青著臉背過身去:“看在少卿的份上,本尊便饒你這次,日後你有多遠躲多遠,再叫本尊瞧見你,殺無赦!”

阿雨提起此事,便有些咬牙切齒:“若非你招來謝摘星,將禦劍宗封得蒼蠅都飛不出去,我早就下山取凡人陽氣了,又何必裝神弄鬼,對門內弟子下手……”

“阿雨本性不壞,一切罪孽皆源於我,”趙少卿哀求,“求父親放過她,我願承擔一切罪責。”

同前幾次蠱毒發作時一樣,都是突然天旋地轉,可這次又不一樣,一種類似螞蟻啃食一般的痛意,正從骨子裡逐漸蔓延,逼得她又清醒三分。

寢房裡安靜下來,趙少卿眉眼低垂,隻是擔心地看著蕭夕禾,蕭夕禾察覺到他的視線,友好地朝他笑笑。

蕭夕禾備受衝擊,趕緊去找二師姐求安慰:“怎麼回事,不是要抓厲鬼嗎?為什麼抓到的是她?”

阿雨怔怔看著他,一瞬間茸毛褪去,又變回了原本的漂亮姑娘。

“阿雨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我,求父親饒她一命,我願以殘破之軀,為一十三位師兄弟償命。”趙少卿艱難開口。

阿雨恨恨看著他,正要再與他辯駁,蕭夕禾突然開口:“你若是凶手,為何行凶時隻在門外引誘,而非進門強取?”

“我們再是庸醫,也不會用彆人的命當藥引,”柳安安冷笑一聲,“難怪少宗主前陣子的脈象突然好了,近來又變差了,合著是因為你向他輸送陽氣,你這般殘害他的同門,他知道嗎?”

阿雨依戀地看著他:“為了你,我什麼都願意,所以我絕不後悔。”

蕭夕禾:“……”這人真是,總能用各種微小的事拉仇恨。

“阿肆,阿肆……”

“是因為我嗎?”趙少卿站在門洞下搖搖欲墜,風一吹衣衫空蕩蕩,愈發襯得他身子孱弱,“是因為我,才枉害了這麼多條性命?”

她眼前一陣發黑,耳邊的所有聲響也突然變得不太真切,整個人都如踩在棉花上一般,連膝蓋都使不上勁兒。

“……那就更不用了,”蕭夕禾乾笑一聲,見他還在擔心,便主動解釋,“反正那隻鬼也撐不了多久了,隻要它一出現,便能為我徹底洗清嫌疑,在此之前我跟著謝摘星,反倒更加安全。”

……又來了。蕭夕禾無奈地看向他:“魔尊,你真不需要診治嗎?”

謝摘星眉心一跳,本以為她該消停了,結果蕭夕禾捧著臉,深吸一口氣緩緩呼出,在深夜中聽起來,就像一聲悠遠流長的歎息。

謝摘星盯著她看了片刻:“不行。”

低落的心情持續了一整日,一直到晚上都沒見好。

阿雨擠出一個微笑,便徹底閉上了眼睛。

謝摘星眼尾微挑,答案不言而喻。

阿雨嘴唇動了動,唇角頓時溢出大片鮮血,直接將半張臉都浸濕了。

……真是意料之中的答案。蕭夕禾回到桌旁坐下,繼續捧著臉惆悵。

“擺個臭臉,給誰看?”謝摘星不悅開口。

阿雨眼淚瞬間掉了下來:“我真的好喜歡你,好喜歡好喜歡……”

蕭夕禾歎了聲氣:“沒事,已經堅持這麼久了,也不差這幾天。”

“我沒事,”蕭夕禾打起精神,“二師姐,你為少宗主診脈吧。”

謝摘星近來身子不適,脾氣也大,蕭夕禾每天晚上都提心吊膽的,生怕哪裡得罪了他,可即便如此小心了,也時常會被他找麻煩,還得應付他時不時的試探,憋屈得像舊社會小媳婦。

謝摘星嘲弄地看著她,顯然看穿了她的想法。

那邊,趙無塵又說了什麼,阿雨梗著脖子還嘴:“我知道你看不上妖族,看不上我,但這件事我沒錯!我是為了救少卿,他如今這境況,必須用活人的陽氣續命……”

話音剛落,便聽到阿雨激動開口:“我沒做錯事,你不能殺我!”

禦劍宗弟子的敵對與排斥,倒也沒對她造成太大影響,真正對她有影響的,還是每天晚上要單獨相處的那位。

謝摘星沒有理會。

被提到名字的謝摘星隨意看了地上的妖族一眼。

太真實了,完全不像幻象。

“你罵我有病?”謝摘星眯起長眸。

趙少卿也揚起唇角:“你若實在不想與魔尊單獨相處,不如今晚就留在我這裡吧。”對於她沒精打采的原因,他多少能猜到點。

“……做點好事不行嗎?”蕭夕禾無奈。

“少卿!”趙無塵急忙上前,柳安安也趕緊去查看情況,一時間場麵失控亂糟糟的。

趙少卿深深看了她一眼,徑直朝著趙無塵便要跪下。趙無塵臉色一變,一股靈力強行將他扶起:“少卿,你這是做什麼?”

趙無塵咬牙:“你瘋魔了不成,為何要為她頂罪?!”

趙少卿喉結動了動,卻沒有說話。

阿雨一愣,一扭頭便看到麵色蒼白的趙少卿,此刻正站在幾米開外的院門口。

說完,她又冷笑一聲,“難怪一直跑來找我們,原來是新仇舊怨。”

“若真是如此,我隻怕不能再留你了,”趙少卿慘然一笑,“你走吧。”

“怎麼說?”蕭夕禾支棱起耳朵。

“彆提了,她就是那個厲鬼,”柳安安挽著她的胳膊低聲解釋,“幸好佛門法器對妖族也有點作用,趙無塵及時出現,否則又要有兩個弟子被她害死了。”

長夜漫漫,蕭夕禾因為趙少卿命不久矣的事半點睡意都沒有,也不想做彆的打發時間,隻好與謝摘星閒聊。

見她還要靠近趙少卿,趙無塵頓時皺起眉頭,還未來得及開口嗬斥,她便在趙少卿三米遠的地方停下了。

阿雨呆滯地看著趙少卿,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狼狽地從地上爬起,跌跌撞撞朝趙少卿走去。

謝摘星倚在軟榻上,半個眼神都沒有分給她。

“放肆!你作惡多端,還想給少卿潑臟水?!”趙無塵怒喝,“我這便殺了你,為我十一三名弟子報仇雪恨!”

蕭夕禾確實有點擔心外麵的動靜,是厲鬼故意弄出來哄騙她的,所以才叫上謝摘星一起,誰知道他口口聲聲說有熱鬨可看,卻仿佛在軟榻上生根了一般死活不動。

在又一次跟謝摘星共度夜晚後,蕭夕禾身心俱疲,連給趙少卿看診時,都有些心不在焉。

“阿雨!”趙少卿衝上去將人抱住,卻因為自己太過孱弱,直接與她一同跌坐在地上。

“我若如此,又如何讓你們堅信行凶的就是厲鬼?”阿雨看到蕭夕禾,眼底的憤恨愈發濃烈,“你們這兩個庸醫,救不了少卿也就罷了,還整日纏著他不放,弄些亂七八糟的藥想害死他,你們才該死!”

說罷,突然一掌打在了自己的天靈蓋上。蕭夕禾驚呼一聲,所有人都看了過去,顯然沒想到這隻妖族會選擇自戕。

她今晚的情緒有一部分是因為遲遲抓不到厲鬼,更多的還是因為趙少卿。一想到這麼好的人要死了,她就感到難過,再想到他一旦死了,她便徹底沒了解毒的希望,她就更難過了。

“阿雨!”趙少卿急火攻心,突然也倒在了地上。

趙少卿眼角泛紅:“對不起,是我沒教好你。”

門破了,蕭夕禾才發現外麵已經站滿了人,其中還有追過來看的柳安安,兩人對上視線後,柳安安立刻示意她往旁邊躲躲,千萬彆被誤傷了,熟練程度一看就知道早就開始看熱鬨了。

“少卿……”阿雨眼圈紅紅的,似有千言萬語想說,卻不像剛才一般牙尖嘴利。

臨出門時,蕭夕禾還聽到趙少卿無奈的聲音:“阿雨,你總是這麼不懂事,以後我走了你該怎麼辦?”

“你當真……害了我的師兄弟?”他艱難開口。

兩人又聊了幾句彆的,阿雨便突然出現了,守在趙少卿身邊警惕地看著她們。蕭夕禾一向懶得與她吵,柳安安今日也難得沒說什麼,兩人直接轉身離開。

“少卿……”

“若是我猜得沒錯,那隻鬼應該快存不住氣了,隻要它一出手,便能為我洗清嫌疑,”蕭夕禾提起此事,卻不覺得高興,“可它一旦出手,便意味著有人死去,而且還未必能抓住它。”

“你殘害性命,倒還有理了?”趙無塵大怒。

趙少卿微微頷首:“魔尊修為極強,你願意跟著他其實更好。”

她深吸一口氣,一抬頭便看到了大敞的房門中,正在喝茶的謝摘星。

就在她快忍不住出去看看時,一股強大的靈力突然襲來,她連忙側身讓開,接著一道身影直接撞碎門板狠狠摔在了地上,然後就是一把長劍刺來,直指對方喉嚨。

她精神一震,當即往外跑去,隻是跑到門口時突然一個急刹車,又腆著臉回來:“魔尊,一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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