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骨的癢與疼還在不斷湧現,蕭夕禾趁著院子裡一片兵荒馬亂,故作鎮定地轉身離開,等謝摘星看完熱鬨再回頭時,她已經不見了。
蕭夕禾遊魂一般一路飄回廂房,一進門便直接倒在了地上,放任自己徹底昏迷。
再次醒來時,她已經在床上躺著了,旁邊是憂心忡忡的二師姐。蕭夕禾眨了眨眼睛,半晌才緩緩開口:“我睡了多久?”
“你那是睡嗎?明明是昏倒,”柳安安看到她醒來,鬆一口氣的同時又忍不住生氣,“不舒服為什麼不跟我說?知道我一回來發現你倒在地上有多擔心嗎?”
“你當時也忙,哪顧得上我,”蕭夕禾失笑,“少宗主怎麼樣了?”
柳安安瞪眼:“你管他怎麼樣,藥神穀門規第一條怎麼說的?不論何時自身及同門性命都最為重要,救治病患的前提是保全自家人,這些話你都記到狗肚子裡去了?”
“……我又沒危及性命,不適用第一條門規,這才沒告訴你,二師姐你彆生我氣了。”蕭夕禾軟乎乎地開口。
她平時鮮少撒嬌,可每當撒嬌時,語氣都透著三分軟,眼睛也晶亮漂亮,與平凡的外貌很不相符。
柳安安努力板著臉,眉眼卻還是舒展了許多:“再有下次,我就再也不跟你一起出診了。”
蕭夕禾笑笑:“嗯!”
柳安安又看她一眼,終於忍不住道:“剛才我為你診脈,發現你的經脈亂得厲害,心脈還有腐蝕的痕跡……”
“是合歡蠱發作了,”蕭夕禾恍然,“難怪這次感覺有點疼,原來已經開始腐蝕了。”要不了多久,她就會像謝摘星說的那樣,看著自己的身體一點一點融化。
柳安安無語:“你怎麼這麼淡定?”
“不淡定又能怎麼樣,”蕭夕禾苦笑一聲,“本來我早就該死了,能苟活到現在已經算是幸運了,還有什麼可抱怨的。”
柳安安定定看著她,許久突然扭頭就走,蕭夕禾忙問:“乾嘛去?”
“把趙少卿弄過來。”柳安安還要走。
蕭夕禾趕緊把人拉回來:“他現在悲痛交加,身子孱弱,再給我做幾次爐鼎,不得當場死了啊?”
“他本來也不能活了,”柳安安倔強地看著她,“以他現在的境況,不出半月就會氣絕身亡,反正怎麼都要死,不如死得有價值一點。”
“……什麼歪理。”蕭夕禾無語。
柳安安眼圈一紅:“我不管,反正我不要你死!你現在立刻給我去睡他!”
蕭夕禾哭笑不得:“再緩兩天行嗎?等他情緒稍微好一點,我再與他商量此事。”
“真的?”柳安安皺眉。
蕭夕禾認真點頭:“真的。”
“那好,就兩天,不能再拖了……”柳安安鬆一口氣,“少宗主是個好人,必然會願意幫你,到時候你小心一點,不至於損傷他的性命。”
蕭夕禾答應了。
柳安安與她對視片刻,哼哼唧唧爬到床上抱住她:“小師妹,藥神穀裡我最喜歡你了,你可千萬不能有事。”
“不是最喜歡大師姐?”蕭夕禾挑眉。
柳安安揚唇:“不一樣的喜歡,對大師姐是照顧多一點,對大師兄是尊敬,隻有對你,才會像同齡的朋友一般……我以前都沒有朋友的。”
蕭夕禾笑著拍拍她的後背:“我也最喜歡你。”
柳安安吸了一下鼻子,坐直了:“找點吃的吧,我現在需要美食緩解悲傷。”
蕭夕禾失笑,直接將自己的乾坤袋扔給她。
柳安安高興了,一邊翻找一邊嘟囔:“我最喜歡你的乾坤袋了,像個百寶箱,什麼好吃的都有……啊,找到兩塊棗糕,我最喜歡棗糕了,我再看看還有什麼……”
蕭夕禾見她已經徹底沉浸尋寶遊戲,唇角也跟著揚了起來。
柳安安找了半天,最終找到兩塊棗糕一份雞爪還有一小袋瓜子,把乾坤袋還給她時,還不忘吐槽一句:“剛才在裡麵看見你以前的乾坤袋了,都用那麼舊了你還沒扔啊?”
“隻是外表舊了,裡麵還是能用的,萬一哪天用得上呢,就留著了。”蕭夕禾把師父送的新乾坤袋重新戴回身上。
柳安安撇了撇嘴,將手裡的食物分給她一半。
蕭夕禾陪著柳安安吃了點東西,又灌下兩大瓶護身養心的湯藥,那種酸麻的疼痛感總算消失了。她活動活動手腳,確定精神恢複得差不多了,便跟柳安安一起去了趙少卿寢房。
趙少卿還在昏睡,即便已經失去意識,蹙起的眉頭也沒有鬆開。
趙無塵正在旁邊陪著他,見蕭夕禾二人來後便站了起來:“兩位小友。”
“趙宗主。”蕭夕禾看到他眉眼間的疲態,心裡默默歎了聲氣。人之所以是人,便會為七情六欲生離死彆所擾,像趙無塵這樣的高階修者也是一樣,縱使地位再高、修為再強大,留不住親人時,依舊是無能為力。
簡單打過招呼後,柳安安直接到桌前站定,一邊從自己的乾坤袋裡翻找適合趙少卿的補藥,一邊吩咐蕭夕禾:“你去給少宗主診脈,瞧瞧脈象是否呈斷續狀。”
蕭夕禾才進藥神穀一年,大多數藥理都隻學了皮毛,唯有煎藥之類的做得極好,所以平時診脈一向由柳安安負責,她隻負責處理藥材。不過到底是柳江的徒弟,即便隻學了皮毛,也要比尋常大夫厲害些,查看脈象這樣簡單的事還是能做的。
蕭夕禾答應一聲走到了床邊,剛一坐下要去碰他搭在被子上的右手,正在昏睡的人突然指尖一動。蕭夕禾頓了頓,一抬頭便看到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阿肆……”他看到蕭夕禾也有些怔愣,好一會兒才開口說話。
“少卿,”趙無塵連忙上前,“你醒了?”
趙少卿疲憊地抬起眼眸,勉強擠出一點笑:“父親。”
蕭夕禾識趣地到一旁站定,趙無塵立刻在她先前的位置坐下了,拉著趙少卿的手顫聲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父親,阿雨呢?”他在提到某個名字時,聲音突然輕了幾分。
趙無塵怕刺激他,不願再提起那隻妖族,可麵對兒子殷切的眼神,抿了抿唇還是回答了:“我叫人將她葬在了後山。”
那隻妖雖然為了兒子做了許多事,最後還付出了自己的性命,可一想到她害了他一十三名弟子,他就恨不得將其碎屍萬段一把火燒了。可惜憤怒過後便是冷靜,為了減輕兒子的悲痛,他隻能將她好好安葬。
聽到阿雨的結局,趙少卿眼底細碎的光突然破滅了,他沉默許久,隻說了一句:“是我害了她。”
“不關你的事,你切勿再多想,”趙無塵皺著眉頭,“這件事已經過了,你好好養病,等將來身子好全了,父親帶你去看她。”
趙少卿怔怔抬眸,對上趙無塵的視線後眼圈突然紅了:“父親……”
趙無塵沉默地拍拍他的後背。
寢房裡氣氛愈發低迷,蕭夕禾歎了聲氣:“趙宗主,您這幾日也累壞了,不如先去歇息吧。”
趙無塵也知道自己留下對趙少卿無益,聞言點了點頭便站起來了:“有勞二位小友。”
“趙宗主氣。”蕭夕禾與柳安安還禮。
“兩位小友,可否借一步……”趙無塵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下,靜了靜後笑笑,“無事了,麻煩你們照顧少卿。”
說罷,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蕭夕禾看得懂他的猶豫,也能猜到他猶豫的背後,是已經知曉了兒子的情況,所以不忍心再問一遍的痛楚。
趙無塵一走,柳安安便直接走上前來,將一顆補藥遞上:“少宗主,你將這個吃了。”
趙少卿看著她手中的丹藥,靜了片刻後揚唇:“不用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拒絕吃藥,柳安安愣了一下,頓時皺起眉頭:“少宗主,我知道你現在很傷心,但身體重要。”
“我大限將至,實在不想再吃這些苦藥,還請柳道友見諒。”趙少卿苦澀開口,見柳安安還想反駁,他無奈一笑,“柳道友不必安慰我,我都知道的,自己應該是沒幾日好活了,既然所剩時日不多,又何必再浪費東西勉強自己。”
柳安安嘴唇動了動,突然說不出勸他的話了。
畢竟他說的對,即便吃了這些藥,也難以改變他的結局。
寢房裡陷入短暫的沉默,趙少卿垂著眼眸,已經沒了半點生趣。蕭夕禾看著他,仿佛能清楚地看到生命力在流失,一種無能為力的情緒在她心中湧出,她匆匆彆開臉,才沒泄露自己的情緒。
從趙少卿的寢房出來時,師姐妹兩人都有些提不起精神,低著頭沒精打采地走在路上。雖然已經查出那隻厲鬼是阿雨,且阿雨已經死了,但兩人回去的時候,還是習慣性地避開蕭夕禾第一次見鬼的那條小路,轉而換了彆的路線。
兩人走到一半時,蕭夕禾突然想起一件事:“謝摘星不是給了趙少卿一塊冰魄,說那東西能救他的命嗎?”
“咱們不是已經討論過了,那東西不論口服還是外用,都沒有任何藥用價值,估計是謝摘星糊弄他的。”柳安安聳聳肩。
蕭夕禾擰眉:“萬一不是呢?謝摘星那麼厲害,說不定真的能救他呢?”
“若真能救他,他現在為何身體越來越差?”柳安安一針見血。
蕭夕禾突然不知該怎麼反駁了。是啊,趙少卿先前說過,他一直按照謝摘星的吩咐將東西帶在身上,假如真有功效,身體又怎會越來越差。
見她再次安靜,柳安安默默牽住她的手:“我知道你不想讓少宗主死,我也是一樣的心情,可醫修隻能治病救人,不能逆天改命,這一點你應該也清楚。”
蕭夕禾歎氣:“也是。”
柳安安拍拍她的後背,牽著她回屋去了。
接下來三五日都一切如常,轉眼又是一個深夜。
蕭夕禾從夢中驚醒時,柳安安還在熟睡。她沒敢發出聲音,默默蜷成一團忍受突如其來的疼痛,明明已是夏末秋初,晚間的空氣都是涼的,她卻生生出了一身汗。
許久,疼痛逐漸減退,她緩緩呼出一口濁氣,低頭便看到胳膊上泛著水光。
像是汗,也像是肌膚融化了一層。她愣了愣伸手去碰,被碰觸的地方瞬間一陣疼痛,蕭夕禾悶哼一聲,當即從乾坤袋裡掏出大把補藥服下,默默坐起來開始打坐。
當天邊泛起魚肚白,遠方傳來第一道雞鳴,蕭夕禾緩緩呼出一口濁氣,直接倒在床上睡了過去。
柳安安起床時,就看到她睡得正香,索性沒有叫醒她,獨自一人去給趙少卿診平安脈。
蕭夕禾一直睡到晌午才醒,睜開眼睛時柳安安剛進門。兩人四目相對,柳安安樂了:“你今日怎麼睡這麼久。”
“你怎麼沒叫我?”蕭夕禾又倒回床上。
柳安安也跑到床上躺下:“也沒什麼事,例行診脈而已,我一個人就能行。”
“謝謝二師姐。”蕭夕禾哼唧一聲。
柳安安笑笑,突然想起什麼:“對了,我剛才回來的時候遇見了謝摘星。”
蕭夕禾體內又開始隱隱作痛,聞言隻是輕哼一聲:“禦劍宗就這麼大,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遇見了多正常。”
“不太正常,他好像心情很差,一直黑著臉,”柳安安嘖了一聲,“也不知道誰惹了那位殺神。”
蕭夕禾頓了頓:“他那麼凶,誰敢惹他啊?”
“那就不知道了,反正不管是誰招惹了他,都肯定要倒大黴的。”柳安安心有餘悸。
半個時辰後,蕭夕禾看著眼前麵無表情的謝摘星,沉默了。
她就是趁自己身體稍微好了點,所以一個人出來溜達溜達,誰知道就這麼倒黴,沒幾分鐘就遇見了這位大佬。
蕭夕禾無言許久,唇角浮起氣的假笑:“魔尊莫怪,我這就走,絕不打擾您的清淨。”
說完,果斷轉身。
“你的蠱毒已經開始發作了吧?”謝摘星冷冷開口。
蕭夕禾想假裝沒聽見,但想想魔尊大人的脾氣,還是乖乖停下腳步,一臉無辜地回頭:“什麼蠱毒?”
“到了如今這境地,你還要跟我裝傻?”謝摘星死死盯著她。
蕭夕禾訕訕一笑:“魔尊大人,您怎麼又把我當成彆人了,我都說了我不是……”
“你寧願受折磨而死,也不肯向本尊認錯?”謝摘星煩躁地打斷她,“還是說你從未死心,還想找彆的男人?”
……找彆的男人還能有一線生機,找你認錯隻會死得更慘吧?蕭夕禾扯了一下唇角,語氣格外平靜:“魔尊大人,我真不是你要找的人,我也沒中什麼蠱毒,不出意外的話,此後即便修為不再精進,也能平安無事活到兩百歲。”
謝摘星聞言怒極,反倒生出一分冷靜:“好,這可是你說的。”
蕭夕禾被他氣勢所懾,忍不住後退一步。
謝摘星沒有錯過她的後退,眼底冷意更冷:“本尊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麼時候。”
說罷,直接拂袖而去。
蕭夕禾目送他走遠,總算心累地鬆了口氣。
當天晚上,她又一次蠱毒發作了。
這一次要比之前每一次加起來都要洶湧,儘管她拚命忍耐,卻還是吵醒了另一張床上的柳安安。
柳安安驚醒的瞬間,便衝過來將她抱住,然而肢體的接觸加重了皮膚的壓迫,蕭夕禾忍不住嗚咽一聲。
柳安安意識到不對後,又連忙放開她,守在她身側踱來踱去,終於忍不住將兩人的乾坤袋都拿了出來,不斷往外倒東西。
補藥、止血藥、強身丸……一樣樣藥材都被倒了出來,柳安安卻找不到一樣可以緩解合歡蠱的東西,急得一張臉都漲紅了。
蕭夕禾看到她眼角泛淚,勉強擠出一點笑意:“若真有第二種法子可以治愈,我又怎會一直瞞著師父。”
“你彆說話!”柳安安語氣急切,“專心應對!”
說著,她也在地上盤坐起,將自己的靈力不斷輸給蕭夕禾。
靈力的輸入讓蕭夕禾好受了些,她緩緩呼出一口濁氣,也沒有跟二師姐氣,閉上眼睛專心打坐,以應對體內洶湧的蠱毒。
兩人一直對坐到天亮,隨著蕭夕禾一聲輕哼,蠱毒總算是停歇了。
柳安安四肢無力地倒在地上,許久才虛弱開口:“你今晚……必須去找趙少卿。”
蕭夕禾這一夜又累又疼,聞言也隻是動了動嘴唇,一個字也沒說出口。
“去找他。”柳安安沒得到回應,板著臉加重了語氣。
蕭夕禾這才悶哼一聲。
兩人一個倚在床上,一個倒在地上,誰也沒有動一下。
日頭漸漸高升,濃烈的陽光落在房中,將夜晚帶來的寒氣儘數驅趕。兩人還是一動不動,隻默默恢複體力。
許久,房門突然被敲響,外頭傳來禦劍宗弟子的聲音:“兩位道友可在?”
“……有事?”柳安安打起精神。
弟子提醒:“二位今日還未給少宗主診脈。”
柳安安回神,剛要說這就去,突然想到什麼:“你去向少宗主說一聲,今日上午不診脈,夜間再診。”
“是。”弟子應了一聲便離開了,廂房裡再次靜了下來。
柳安安勉強坐起來,用腳尖碰了砰蕭夕禾的小腿,蕭夕禾這才疲憊地看向她。
“給我看看你身上。”柳安安道。
蕭夕禾頓了一下:“我沒事。”
“快點。”柳安安蹙眉。
蕭夕禾無奈,隻好將衣裳解下。
果然,蠱毒已經開始融化她的肌膚,原本光潔漂亮的皮膚上,出現了點點燒灼的痕跡,如同一個個梅花印記,在白皙的膚色上妖冶美麗。
柳安安心疼不已,連忙取出傷藥打算為她塗抹,蕭夕禾攔住她:“蠱毒腐蝕的傷口是治不好的,彆浪費東西。”
“你再學趙少卿說話!”柳安安突然發脾氣。
蕭夕禾愣了一下,才發現這句話趙少卿也說過,她頓時有些訕訕:“我不是那個意思……”
柳安安發完脾氣立刻就後悔了:“對不起,我不該朝你發火。”
“我知道二師姐是關心我,”蕭夕禾握住她的手,一臉真誠地看著她,“我發誓,今晚就去找趙少卿,定要勸得他答應與我合修。”
“他若是不答應,你就用強的。”柳安安忙道。
蕭夕禾噎了一下,對上她期待的眼神後卻說不出拒絕的話,於是掙紮半天後憋出一個字:“……好。”
柳安安見她答應,心情頓時好了許多,從地上一堆亂七八糟的藥裡,找出一顆紅色藥丸:“他要是敢拒絕,你就將這個喂給他,保證他任你擺布。”
“你哪來這種亂七八糟的藥?”蕭夕禾無語,“這東西給他吃下去,他還有命活到任我擺布嗎?”
“你想到哪裡去了!這不是助興藥,是能讓他三個時辰內四肢無力的東西,”柳安安塞到她手裡,“你要是怕他不吃,就用靈力催化,化作一團氣讓他吸下去,藥效是一樣的。”
“知道了。”蕭夕禾哭笑不得,卻不打算用。
柳安安一看就知道她沒放在心上,當即皺著眉強調:“這是我爹先前無意間煉製出的藥,世上總共就三粒,他為了測試藥效用了兩粒,如今就這一顆了,即便是大羅神仙中了藥,也要老老實實躺上三個時辰,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你千萬彆浪費。”
蕭夕禾聽了她的解釋,不得不重新審視掌心小小的藥丸:“真有這麼神奇?”
“當然神奇,連我爹都沒再複刻出來第四顆,他本來不舍得給我的,還是我娘說讓我拿著,當個保命的東西也好。”柳安安頗為得意。
蕭夕禾笑了起來:“這麼好的東西,拿去對付一個凡人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
柳安安當即控訴地看向她。
“……我錯了,保證完成任務,絕不辜負你的期望。”蕭夕禾秒慫。
柳安安這才滿意。
因為蕭夕禾的身體狀況,兩人一整天都沒出門,直到天色漸晚,柳安安才打開房門。
“加油!”她帶著嚴肅的期盼看著蕭夕禾。
蕭夕禾:“……你閒著也是閒著,把地上東西都收拾一下,裝回乾坤袋裡。”
“好,”柳安安答應,順便提醒,“彆忘了拿著藥。”
蕭夕禾:“知道了。”
她深吸一口氣,略微將自己整理一番後,便在柳安安殷切的目光下出門了。
才一天沒出門,就感覺好像半年沒出來了一樣。蕭夕禾一走出來,迎麵便是一股和煦的涼風,她舒適地伸了伸懶腰,抬頭便看到上空一輪圓月。
她心情突然好了一點,對未來也不再悲觀——
今晚過去,她的毒說不定就徹底解了,以後的人生隻剩坦途。
蕭夕禾揚起唇角,習慣性避開小路不緊不慢地朝著趙少卿的寢房去了。
一步兩步三步……距離寢房越近,她生出的希望便越大,步伐也忍不住更快了些,等遠遠能看到小院輪廓時,她更覺美好新生活仿佛在朝自己招手。
她笑著走過去,進院的時候迎麵遇上兩個禦劍宗弟子。
自從洗清嫌疑後,禦劍宗的人似乎對先前排擠她一事很是愧疚,這幾日對她比從前要更熱情。
眼下遇上了,弟子們當即笑著打招呼:“阿肆道友,來給少宗主診脈嗎?”
“是啊,你們這是做什麼去?”蕭夕禾也心情極好地寒暄。
弟子答道:“幾個同門正在後山賞月吃月餅,我們也去湊個熱鬨。”
蕭夕禾一愣:“月餅?”
“是呀,今日不是中秋節麼。”弟子笑問。
蕭夕禾聽到‘中秋節’三個字時腦子都是懵的,好半天隻冒出一個想法——
難怪今晚的月亮那麼圓。
“時候不早了,您先進屋吧,我們去去就回。”弟子說完便一同走了。
蕭夕禾怔怔看著他們的背影遠去,僵住的思緒總算再次流動……今日八月十五,謝摘星陰寒之症該複發了吧。根據原文來看,他發病時會功力大減,所以一般會找個安全的地方獨自熬過,這次卻因為找她留在了禦劍宗。
他這次把禦劍宗攪得亂七八糟,還沒救下趙少卿,趙無塵早就對他不滿了,若是發現了他犯病的事,會不會趁此機會對他下手?
……不想了,他修為那麼高,即便犯病趙無塵也未必是他的對手,眼下她最要緊的是解決身上的蠱毒,再發作一次,身上那些斑斑點點的紅痕,隻怕要形成大麵積的潰爛了。
蕭夕禾竭力將腦海中的謝摘星甩出去,走向寢房的步伐卻越來越慢、越來越慢……在走到門口的瞬間,她到底還是停了下來。
……雖然趙無塵實力一般,可架不住這是人家的地盤啊,門內弟子幾千人,人海戰術也能熬死他了。
發現自己又走神,蕭夕禾恨己不爭地敲了敲腦袋,伸手便要去推麵前的房門。
然而卻怎麼也下不去手。
許久,她皺著眉頭長歎一聲氣。
“誰?”趙少卿溫和的聲音從門裡傳來。
蕭夕禾卻沒有回答,直接轉身就走。
“……人家修為強大法力無邊,哪用得著你一個小小築基擔心,更何況他現在一心想殺你,你不好好躲著,往上湊什麼湊!”
蕭夕禾一邊跑一邊暗罵自己多管閒事,腳下的步伐卻越來越快。她一路小跑,以最快的時間來到了謝摘星住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從踏入院子的瞬間,便感覺到一股寒涼之意。
這股涼意讓她心驚,且有不斷蔓延之勢,隻怕要不了多久,就會被趙無塵發現……她要進去嗎?進去之後,被謝摘星弄死了怎麼辦?
蕭夕禾再次陷入兩難的境地。
正糾結時,周身的寒意更重了。她在背陰穀兩年多,陪著他度過好幾次病發,可沒有哪次比這次嚴重,明明距離門口還有一段距離,她還是感覺到了刺骨的冷。
而平時這種程度的冷,隻有在她貼在他身上時才能感覺到。
……嚴重成這樣,隻怕趙無塵沒來殺他,他先自己凍死了吧。蕭夕禾歎了聲氣:“我是欠你的吧……”
嘴上抱怨著,身體卻很誠實地朝門口走去,一邊走一邊用幻術把自己變成背陰穀時的模樣。這是合歡宗特有的幻術,但不像醉容顏那樣持久,最多隻能維持一個時辰。
走到門口時,她已經做好了十足的準備,一臉鄭重地將門推開……
剛推開一條縫,一道強勁的靈力突然朝門口襲來,蕭夕禾慌忙避開,還是被削掉了一截發絲。烏黑的發絲輕飄飄落在地上,她眼睛逐漸睜大,當即扭頭就跑。
……媽的,病成這樣都這麼強,就算整個禦劍宗都上也不是他的對手,哪用得著她這個廢物擔心!
蕭夕禾拚命往外跑,一步兩步三步……眼看著門口越來越近,一道陰影突然出現在她前方的地麵上。她驚恐抬頭,便看到渾身裹滿了寒霜的謝摘星從天而降,直接擋住了她的去路。
蕭夕禾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聲嘶力竭地道歉:“魔尊大人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看著熟悉的人兒一臉恐懼,謝摘星眼底仿佛覆了萬裡冰山,指尖卻亮起幽藍色靈火。那是高純度靈力濃縮到一定程度才能呈現的狀態,彆看隻是一點點,卻足以摧毀一座山脈。
也能打死一百個蕭夕禾。
蕭夕禾咽了下口水,顫巍巍開口:“魔尊大人你冷靜一點,有話好好說……”
“有話好好說?”謝摘星死死盯著她,點著靈活的手逐漸抬了起來,“你何時打算好好說了?”
“我我我知道不該逃走,但我都是有苦衷的,你聽我解釋!”蕭夕禾直哆嗦,也不知是冷得還是嚇得,“如果我解釋的不能讓你滿意,你再殺我也不遲!”
謝摘星眯起長眸,似乎在斟酌要不要給她留點時間。
蕭夕禾咽了下口水:“隻要一刻鐘……半刻鐘就行!”
謝摘星麵無表情,身上的寒霜愈發厚了。
許久,他沉聲開口:“若無法說服本尊,本尊就將你碎屍萬段扔去後山喂狼。”
蕭夕禾訕笑一聲,將手揣進袖子裡取暖:“那、那您靠近些,我怕被彆人聽到。”
謝摘星盯著她看了片刻,勉為其難上前一步。
蕭夕禾顫悠悠站起來,大著膽子朝他走去:“其實,我走是因為……”
話沒說完,她揣在袖中的手突然朝他甩來。她的攻擊對於謝摘星而言如同以卵擊石,手還未到他麵前,便被他抓住了手腕,刺骨的寒意當即從腕上肌膚深入骨髓,凍得蕭夕禾一個哆嗦。
“看來你並沒有什麼理由。”謝摘星語氣突然平靜。
明明他不像剛才一樣憤怒,可蕭夕禾更怕了,勉強擠出一點微笑剛要開口,抓著自己的手突然一鬆。
兩人同時一愣,謝摘星最先反應過來,頓時臉色陰沉:“你對我做了什麼?”
……起、起作用了?蕭夕禾猶豫一瞬,大著膽子推了謝摘星一把,剛才還囂張的魔尊大人,直接麵條一樣倒在了地上。
撲通……身體落地,將地上的磚石都砸裂了兩塊。
蕭夕禾:“……”
謝摘星:“……”
死一樣的寂靜之後,蕭夕禾艱難開口:“我……不是故意的。”
謝摘星麵色難看,卻一動不能動:“你究竟做了什麼?”
“其、其實也沒什麼,就是一顆藥而已,等三個時辰之後你就好了,”蕭夕禾見他不能動了,膽子略微大了些,磨蹭著走到他跟前蹲下,伸手去摸他的臉,刺骨的寒意從指尖傳遞的同時,他臉上的冰霜也漸漸化去。
“彆碰我!”謝摘星咬牙,卻連彆開臉都做不到。
蕭夕禾一臉誠懇:“魔尊你彆生氣,我沒有彆的意思,就是擔心你今日犯病,萬一被趙無塵發現會有危險,所以想來幫幫你。”
“我本來沒有危險,”謝摘星氣笑了,“現在你給我用了藥,就有了。”
蕭夕禾乾笑一聲:“我也不想的,可你非要殺我……”
“還是我的不對了?”謝摘星眼底殺意彌漫。
蕭夕禾趕緊捂住他的眼睛:“你彆這麼看我,我害怕。”
謝摘星:“……”
他周身的寒意因為她的靠近逐漸減輕了些,但待在院子裡久就還是容易被人發現端倪。蕭夕禾思索片刻,直接將他公主抱了起來。
謝摘星從未想過,自己這輩子還有被這麼抱起來的時候,當即便要冷著臉嗬斥,可對上蕭夕禾堅定的視線後,便知道自己嗬斥無用,反而是白費口舌,乾脆麵無表情閉口不言。
他不說話著實讓蕭夕禾鬆了口氣,否則真怕自己被他一嚇唬,就把他給摔了出去,那可真就新仇舊恨算不清了。
蕭夕禾將人抱到床上後,便轉身往外走,謝摘星額角青筋直跳:“蕭夕禾!我看你敢走!”
“不走不走,我把門關好。”蕭夕禾說著,直接將門關上了,還不忘捏一個咒術防止寒氣外溢。
謝摘星眼底閃過一絲嘲弄:“看來你這一年多,當真學了不少東西。”
“是學了不少,”蕭夕禾往他身邊走,“要不是一直東躲西藏,可能學的更多。”
“東躲西藏?”謝摘星眯起長眸,“一直待在藥神穀,怎麼算東躲西藏?”
“誰啊?”蕭夕禾一臉不解。
謝摘星不悅:“你再裝。”
蕭夕禾嘿嘿一笑:“我知道你說的是誰,但你真誤會人家了,我不是她。”
“你若不是她,叫我繼續誤會不好?這麼著急撇清作甚?”謝摘星反問。
蕭夕禾沒想到這人都成冰凍麵條人了,邏輯還這麼清楚,好在她也不差:“那種缺德事我可乾不出來。”
“你乾的缺德事還少?”謝摘星冷笑。
蕭夕禾也不跟他廢話,直接上手就去扒他的衣裳,謝摘星臉色倏然難看,再開口已滿是蓬勃的怒氣:“你來找我,便是為了這種事!”
蕭夕禾愣了愣,回過神後趕緊解釋:“你把我想成什麼人了,我來真的隻是為了幫你,沒彆的意思,你放心吧,我沒打算碰你!”
謝摘星愈發陰鬱,眼底殺意彌漫:“你沒打算碰我,那打算碰誰?”
蕭夕禾:“……”怎麼又發脾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