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張安平的話,老戴微微一怔,隨即點頭道:
「是啊,這下子,江浙皖得亂成一鍋粥了。」
張安平笑了笑,喊來苗鳳祥對其道:「擬電,發給徐百川——」
他沉吟著說道:「以下內容絕密——」
「請百川兄炸毀所有軍械丶立即撤離戰場。」
「明日,有驚雷!」
「百川兄,此令務必遵守。」
「就這麽發吧。」
苗鳳祥瞠目結舌的看著張安平,不敢相信張安平會下這樣的軍令。
見苗鳳祥的手始終拿著筆不曾落下,張安平冷聲道:
「立即發給徐百川。」
苗鳳祥一個激靈:「是!」
看著苗鳳祥急匆匆離開的身影,張安平的心撲通撲通的還在快速的亂跳。
沒有人會想到,就在剛剛自己起身的那一刹那,一個念頭從腦海中閃過:
擒拿戴春風!
但他最終沒有這麽做。
老戴來上海,必然有知情者,即便自己將局布的無比精妙,也絕對逃不過有心之人的追索,到時候定然會發現真相。
除非自己馬上身死,讓身份成謎,否則這藉口必然會成為國民政府討伐組織的理由。
張安平又想到了另一個方式:
抗令不遵。
但老戴都出現在了忠救軍淞滬指揮部,除非撕破臉,否則自己抗令不遵沒用,老戴的意誌還是會推行下去。
所以,他選擇了另一種方式:
拖延!
按照老徐給出的解釋,再有三天時間,這些東西就會落袋為安——雖然日寇接下來的掃蕩中,一定會讓一些軍火被發現,但相比龐大的數量,這些都不是問題。
電光石火間,張安平選擇了拖延。
如何拖延?
問題就出在電報中。
張安平和徐百川往來的電報,可不像國軍將領那樣,要麽XX兄,要麽XX長官,他倆的習慣是一個老徐,一個老弟,從沒有正兒八經的來一個「百川兄」或者「安平賢弟」。
在電報中張安平以「百川兄」稱呼徐百川,暗示的意味已經非常明顯了,再加上這莫名其妙的電令,相信徐百川一定會明白這命令非自己的本意。
也就是說,張安平在暗示徐百川:
火速收尾!
至於明日有驚雷,說是給徐百川看的,實際上是給苗鳳祥看的——剛剛苗鳳祥不在,但電文中的內容,足以讓他明白很多事。
而苗鳳祥是什麽身份?
他是張安平的副官沒錯,也是張安平派過去打入地下黨的臥底,但是,他早在打入地下黨的時候,就已經選擇了重新回歸自己的信仰。
這也是張安平故意讓苗鳳祥去打入地下黨的原由——而在自己身邊留這麽一枚釘子,就是為了在關鍵時候示警。
「舅,喝水。」
張安平笑著為老戴遞上杯子,他在笑,但內心卻無比的交集,苗鳳祥能將「明日有驚雷」這句話傳出去嗎?
當著老戴的麵這樣做,會有什麽手尾嗎?
張安平不確定,但他必須這麽做!
也隻能這麽做。
老戴接過杯子,但目光一直在盯著張安平。
他為什麽出現在上海?為什麽如偷襲一樣出現在淞滬指揮部?
不就是擔心自己這個外甥抗令不遵嗎?
但一切太順了,順到他都覺得自己多跑了一趟。
可這,絕對不是外甥的性子。
他慢吞吞的吸了一口水後,將杯子放在桌上,直接道:
「不對勁!絕對不對勁,你是不是憋著什麽壞?」
他自語道:「難不成你想兵變?」
他自己也被這個異想天開的想法逗笑了。
殊不知張安平真的差點兵變……
張安平聞言苦笑:
「舅啊,你都直接出現在這裡了,您的態度我還能感受不到嗎?您為什麽出現在這裡,我難道想不到嗎?」
「讓您……操心了。」
張安平打起了感情牌。
老戴聞言不由將心中的疑惑撇到了一邊,他對張安平是有真感情,張安平一出感情牌,他便將職業中的懷疑屬性撂到了一邊。
他歎了口氣,道:
「安平啊,我也知道這也做太不講武德——知道嗎?策劃這個的人,甚至建議忠救軍直接向新四軍開火,我知道這你更接受不了,所以壓根就沒提。」
「我知道你不甘,我知道你憤怒,可是,咱們是什麽人?咱們和其他人不一樣,咱們必須……」
他指了指屋頂:「必須以上麵的意思為行事準則,這是特務機構的第一要務。」
「你啊,太犟了,我怕你鬨出不可收拾的局麵!」
「好在你沒讓我失望!」
老戴感慨萬千。
張安平笑著,滿臉的苦澀。
老戴對他,是真的好。
可老戴做的事,讓他怎麽記老戴的好?
他唯有苦笑應對。
隨後一臉苦澀道:
「古有呂子明白衣渡江,今有張世豪背信棄義,嗬,倒是真的效仿古人了。」
呂蒙的白衣渡江遺臭萬年,為什麽?
因為白衣在當時是商隊的象徵,在那個混亂的三國中,白衣的商隊,為各國進行必要的商品流通。
三國都遵循著保護商隊的潛規則。
但呂蒙卻以白衣為掩護,開了一個壞頭。
如果僅僅是如此那也罷,可呂蒙襲擊的對象是誰?
是蜀漢的關羽!
關羽為什麽出征,因為他後方是盟友!
他放心的把後背交給給了盟友。
冒充商隊丶襲擊盟友,最後更是砍了蜀漢皇帝視若手足的統帥——白衣渡江,將背信棄義演繹到了最壞的程度。
日本人不要臉,偷襲珍珠港的時候還想著趕在炸彈丟下前把戰書交到美國大使手上——雖然最後成為了先戰後宣。
回歸正題,張安平此時的感慨,其實是演的。
因為他需要感情牌來迷惑老戴。
老戴聽聞張安平的感慨,忍不住拍了拍張安平的手,歎道:「你我實為鷹犬,做鷹犬,就要有做鷹犬的覺悟。」
張安平依然是苦笑,仿佛自己被釘在了曆史的恥辱柱上。
老戴有些不忍,尤其是看張安平的狀態極差,知道張安平這連日都沉浸在這場大戰之中,歎了口氣後,他道:「安平,我命令你先睡一覺——時間還很長,你也還年輕,不要隨意糟蹋自己的身體。」
張安平還想拖著老戴,但老戴瞪向了他,他隻能道:
「舅啊,你千裡迢迢就為了我的事,於情於理我先得把你安頓下來吧?」
老戴點了點頭。
一番折騰,張安平愣是拖了二十分鐘,最後被老戴罵著去休息了。
老戴也是累了,在張安平安排好的屋裡倒頭就睡,但在睡下後,他猛的起身。
「王天風!」
隨著老戴的一聲爆喝,王天風立刻出現在了屋裡。
「安平平時怎麽喚你的?」
「老王。」
老戴聞言,憤怒的一拳砸在了床上:
「混帳小子,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耍手段!」
他反應過來了。
張安平當著他的麵讓手下發報的,他當時也沒多想,且一直又被張安平拖著,也沒空去想,但此時此刻他猛的明白了。
百川兄?
娘希匹,娘希匹!
看見他都喊老戴的混帳玩意,怎麽可能正兒八經的以百川兄的稱呼發報啊!
說著他憤怒的下床,氣洶洶的吼道:
「把這個混帳玩意押過來!」
「直接押電訊室!」
老戴氣洶洶的來到了電訊室,進門後就怒目圓睜的下令:
「立刻聯係徐百川!」
電訊室內眾人麵麵相覷,雖然所有人都驚懼的站了起來,但沒有人去執行。
上海,張安平的一畝三分地可從來都不是胡說的,淞滬指揮部,除了張安平,誰能命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