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7章 又回關外

有消息傳來,鐵路沿線駐紮的英軍不但龜縮在兵營內,還加強了防禦。

天津衛等各地英軍,無論陸軍還是炮艦都按兵不動。

哪裡有要來與趙傳薪拚命的架勢?

趙傳薪疑惑不解。

他起身,招招手喊道:「誰會彈鋼琴,接著演奏接著舞。」

還真就有懂西洋樂器的一個廣東管理者,代替趙傳薪坐下彈奏了一首《致愛麗絲》。

趙傳薪和周學熙丶趙熙隆到一旁。

「你們說說看,英軍為何按兵不動?」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趙傳薪問他們。

周學熙沉吟說:「叔父,如果當真有上萬英軍來攻,你一個人能守得住嗎?」

「僅有區區上萬英軍?」趙傳薪不屑一顧。「我自然守不住。」

「……」大喘氣,好懸閃了周學熙的老腰。「那如果一千英軍又如何?」

「那,就要看看這一千人八字夠不夠硬了。」趙傳薪掏出煙淡淡道。

「額……」周學熙猜測:「人少,朱爾典情知不是叔父對手。人多,抽調困難,且影響他們在華利益,我估摸著他們不會來尋叔父的麻煩了。」

趙傳薪心裡是有些驚喜的。

但他沒有表露出來,又望向了趙熙隆。

比起周學熙,趙熙隆是有心理負擔的。

他想要在趙傳薪這裡出人頭地,就不能循規蹈矩按部就班,須得回答的亮眼。

所以他不能按照周學熙的思路去分析,而是從另外一個角度出發:「趙先生,會不會是朱爾典個人害怕了呢?此人為英國駐華特命全權公使,在華權利通天,一言可決人生死。若他怕了,想來不但不會找麻煩,還會當縮頭烏龜,自然不會讓英軍出動,繼續招惹您。」

一語成讖。

當趙傳薪第二天收到了楊以德電話,才知道趙熙隆猜的很準。

楊以德說:「趙兄弟,那洋鬼子跑進了天津衛的英租界,每日有重兵巡邏護衛,港口還有炮艦隨時候命。放心吧,老家夥嚇破了膽,根本不敢尋你麻煩。」

當日,周學熙和趙熙隆都聽見了趙傳薪威脅朱爾典西曆9月18號死。

沒想到,堂堂的英國駐華特命全權公使,因為趙傳薪一句話嚇得都不敢出租界。

兩人目瞪口呆。

趙傳薪又敷衍了幾句便掛斷了電話。

他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賢侄,我那位朋友,伱都安頓好了是吧?」

「叔父說的是那位叫巴雅爾的薩滿麽?」周學熙點頭:「已經安頓好,隻要他彆跑便無事。即便當日列車上有人目睹他與你在一起,也不會有洋人能找到他。」

趙傳薪主要擔心的就是洋人上門尋仇。

但他在這邊鬨的動靜同樣不小,吸引了部分火力。

實際上,報紙已經鋪天蓋地的報導了京奉鐵路的慘案。

《大公報》說:英雄熱淚沾裳,慷慨赴死留殤。譚錦鏞之死,乃國家弱昧憑淩已久所致,惜哉痛哉。京奉列車慘案,事因譚錦鏞於舊金山受辱而起,舊金山眾華胞十有八九到場深悼之,雖不倡導以暴抵暴傷及無辜,猶令世人警示……

大江南北各大報館,部分像《大公報》這樣公允的如實報導,而有的或偏向於趙傳薪,有的則偏向於洋人,言之鑿鑿說惡人便是惡人,再怎麽粉飾也掩蓋不了作惡多端的本性。

說這話的多半是文化人,或者半吊子文化人,喜歡起高調的那一類人。

百姓可不管那些,敢為在海外的同胞出頭,殺洋人就是一件痛快事。

這種心理很普遍,所以當年庚子事變的時候,義和拳才能有那麽多的百姓蜂擁。

所以當趙傳薪離開開平,到灤州找到了巴雅爾孛額的時候,才會突然發覺舊神聖壇瘋狂的吸收來自於四麵八方的信仰之力。

巴雅爾孛額多日不見趙傳薪,他又不看報,還不知道趙傳薪就這麽幾天便奪了個日進鬥金的煤礦。

甚至還理順了礦務局中錯綜複雜的關係。

他見趙傳薪愣神,問到:「發生何事?」

趙傳薪搖頭:「沒啥。」

他摸了摸脖子上的兩座舊神聖壇,心說似乎又可以肆無忌憚的閃現。

這會兒英軍要是敢來犯,可夠他們喝一壺的。

縱使千軍萬馬,他趙傳薪也如入無人之境。

巴雅爾孛額問:「這些天你都去做什麽了?是否去幫那位姓周的大官的忙?」

兩人此刻依舊在京奉線的列車上。

這放後世幾乎是不可能的,刷刷身份證就要露餡被攔住,但現在根本沒人檢查。

正常來說,京奉鐵路鬨這麽大的動靜,至少也有當地的兵丁嚴查,甚至英軍親自下場也說不準。

但趙傳薪在開平又鬨了一場,自己給自己吸引了火力,兩人能輕易上車就不足為奇了。

趙傳薪開著車窗,老刀牌的香菸,無法掩蓋煤煙的刺鼻味。

他將菸頭伸出窗外,風便將菸灰刮掉,他再縮回來:「很難說誰幫了誰,我那賢侄的心思可不單純。」

巴雅爾孛額聽不懂,他搖搖頭:「你們漢人的彎彎繞太多了,叫人猜不透。」

趙傳薪看了看暗下來的天色,沒說話。

這時候,車廂門被推開,一個挎著籃子的中年男人,身上臟兮兮的,眼神鬼鬼祟祟的問每個座位的人什麽話。

輪到了趙傳薪這邊,中年男人開口露出豁牙子:「先生,餓了吧,俺這裡有饅頭和鹹菜,饅頭是自己種的麥子做的,鹹菜是自己種的蘿卜和蝦油醃的,隻需要三十個大錢就能吃飽。」

趙傳薪本來要拒絕,見巴雅爾孛額似乎很感興趣,就掏出了一把錢塞過去。

中年男人用他皸裂的看不出是臟還是就那個顏色的手,伸進被布蒙著的籃子裡掏出饅頭。

趙傳薪樂嗬嗬道:「我這錢,也是自己鑄的,你慢慢花。」

等巴雅爾孛額接過饅頭和鹹菜後,那中年男人麵色大變,趕忙去細看手裡的錢。

這些錢有些磨損,但不嚴重,怎麽看都不像是私鑄的錢,他笑道:「先生,你真能說笑。」

「是吧,你看你就笑的連後槽牙都露出來了。」

「……」

趙傳薪問他:「你是專門買票上列車賣饅頭?」

中年男人聞言有些緊張:「咳咳,路過,路過……」

趙傳薪懂了,這貨怕是扒火車上來的。

等中年人走後,趙傳薪取出了個鐵架子和一個鐵盤,又拿出撕碎的豬肘子放入鐵盤架在上麵。

他伸出左手掌,放在架子下麵,右手拿著鏟子翻動。

那鐵盤內竟然散發出陣陣肉香,肘子的湯汁冒出熱氣。

巴雅爾孛額見了瞪大眼睛。

「你是得到火神眷顧的人。」巴雅爾孛額想不通,隻能將功勞歸於他們信奉的火神身上。

趙傳薪取出筷子:「說反了,是我眷顧了火神。」

自從報紙出來後,京奉鐵路的頭等車廂便鮮有人問津。

很多人不懂,以為隻有一趟列車,發生血案後頭等車廂不吉利,所以這裡乘客不多。

僅有的寥寥無幾的乘客,都被香味吸引,轉頭望來。

巴雅爾孛額遞給趙傳薪一個饅頭,趙傳薪想起那個中年男人的手,趕忙搖頭:「我吃不慣自己家種的麥子磨麵蒸出來的饅頭,嗬嗬,也彆給我鹹菜。」

「……」

他就吃了些礦務局廚子烀的軟爛的豬肘子。

趙傳薪的世界裡,但凡手裡有一桶爆米花,隨處都是一場好電影。

隻是這趟旅程多少顯得有些乏味。

乘客上了下,下了上,蒸汽和煤煙高高升起,融入夜色中的雲氣當中。

窗外是綿延起伏丶黑暗中帶著參差蒙茸毛邊的低矮山丘。

在缺乏霓虹的時代裡,晴朗的夜空群星過於璀璨,陰沉天氣裡又黑暗的那麽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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