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7章 馬匪來襲
臚濱府。
麗貝卡·萊維好不容易在滿-洲裡得了些材料,那是些因匆匆逃離的俄人留下的巧克力和肉桂。
她給姚冰做了一碗肉桂熱巧,在她看來這是好東西。
可姚冰喝的時候卻捏著鼻子:「味道古怪。」
「喝了,喝了身體熱乎。」麗貝卡·萊維在異域他鄉,除了趙傳薪外,照顧這孩子成了她為數不多的羈絆之一。
有時候愛和被愛都是一種需求。
姚冰多半時候叫一聲「姨娘」並不吃虧,麗貝卡·萊維比他的母親更加無微不至,他爺爺奶奶的愛護也是粗心大意的,農家並沒有許多講究。
喝完,姚冰急吼吼就要出去和小夥伴玩耍。
麗貝卡·萊維又趕忙給他加了件棉衣,等姚冰匆匆出門,她才去工作。
到崗位,她立即嚴肅丶一絲不苟。一如她看書時一字不落,生怕錯過每處精華,如她出門時要檢查灶火丶燭台丶風燈丶桌子上是否有塵埃才能關門。
孩子的心思卻是簡單的。
他們玩的儘興,完成每天的任務,晚上就能沒心沒肺的呼呼大睡直到天明,第二天生龍活虎又是嶄新的日子。
最近姚冰他們搭上了巴雅爾孛額這條線,據說這個年邁卻一身硬骨頭的老頭將來要做校長,比他們將來老師還要大的校長。
他們在外麵抽打冰嘎,累了冷了就一股腦湧入巴雅爾孛額的房子裡偎於火牆取暖。
巴雅爾孛額給他們講故事,有薩滿的神神怪怪,也有中原的曆史豪傑,有草原上展翅的雄鷹,也會給他們講聰明到狡猾的烏鴉。
姚冰有時候傻傻搞不清:「巴雅爾爺爺,我奶對我說,老哇子在誰家頭頂盤旋哇哇叫,誰家就要死人。你為何說烏鴉是神鳥呢?」
烏鴉總是哇哇叫,所以有些地方的人管烏鴉叫老哇子。
巴雅爾孛額的睿智,不在於他見多識廣,不在於他能讀會寫,在於他從來不犟,無論大人或是孩子,絕不會強行扭轉他人意誌。
他笑了笑說:「你怕死麽?有人畏死貪生,人死如燈滅。有人卻覺得死亡是擁入神靈懷抱,這能給人勇氣。你奶奶覺得烏鴉去誰家頭頂叫誰家就會死人,可轉念想想,為何不是烏鴉去給人示警,提醒這戶人家將有大事發生,要他們提前做準備呢?」
姚冰一下愣住。
是啊,同一件事,從不同角度思考,烏鴉的地位立刻轉變,從邪惡猥瑣變得神聖而具有人情味。
巴雅爾孛額的學前班教育,他的旁徵博引並非引經據典,也沒有文縐縐的微言大義,而是在怪力亂神中充滿哲理,引得一群孩子聚精會神。
各路聖鳥靈禽當中,鷹的地位無可替代,因為它代表薩滿自身的靈。
白天鵝神聖醒目,殺之大罪。
烏鴉地位又不下於前二者。
巴雅爾孛額無論住在那裡,外麵肯定要祭「托羅杆」,一根木杆上設有錫碗,方鬥盤,在重要日子上麵會裝滿切碎的動物內臟來敬獻烏鴉神。
巴雅爾孛額能在各部受到尊敬的根本原因在於,他從來不把自己信仰強加於人,大家該信佛信佛,信道教就信道教,祭拜土地神丶灶王爺也無可厚非。
他還能治病救人。
這就很難得了。
趙傳薪也知道巴雅爾孛額的「學前班」,也知道他偶爾會神神叨叨,不加乾預的原因在於趙傳薪認為窮人子弟頭懸梁錐刺股,是因為沒有人培養他們的思維,需要兩三代人才能真正意義崛起,否則富不過三代。
趙傳薪見過彆人一輩子也考不下來的證書,有人悶頭兩個月就考下來,年薪輕鬆幾十萬。
歧視智障會被視為不道德,但不傻丶思維卻跟不上的人遭到歧視就沒人說三道四,智障如果占了千分之一丶萬分之一,後者卻占90%。
這隻是趙傳薪個人的一點淺見,他能豁得出十年八年時光用一代人做實驗,即便失敗他也不會讓這一代人吃虧。神神叨叨沒什麽,這老頭的思維很活泛,具有廣大的胸懷和氣魄。
巴雅爾孛額正說著,遙遙地忽然傳來微弱的槍聲。
起初巴雅爾孛額以為聽錯了,他住口不言側耳細聽,結果槍聲如同爆豆不斷。
巴雅爾孛額本有些昏花的老眼立即炯炯有神,靈活的跳下炕沿穿上靴子:「你們在屋裡彆出去。」
他將鴉神刀佩在腰畔,將趙傳薪送的納甘轉輪彆在後腰,從櫃子裡拿出了三十式步槍和彈藥。
姚冰一看槍就興奮:「巴雅爾爺爺,你也要上陣殺敵嗎?」
巴雅爾孛額看了一眼屋裡的孩子,鄭重說:「朋友來了就要請他們喝奶茶,可敵人來了就用子彈招呼,且讓我去看看來的是朋友還是敵人。」
「我也要去。」
「不行,你們在這待著彆出去,等你們長大了就可以保護家園了。」
臚濱府,英國《泰晤士報》戰地記者喬治·林奇正在觀摩公職人員辦公。
不涉及到機密的情況下,姚佳允許他旁觀。
喬治·林奇拿著一張剛開具的鹽票,摩挲著海紙納悶:奇了,這種紙從未見過,這字跡竟然能在紙張上凸顯有紋路。
正在這時,他聽見了槍聲。
官貨局的總辦姚佳罵了一句:「焯,狗日的俄人潰兵果真打上門來了。」
說罷,打開辦公桌抽屜,掏出一把帶槍套的馬牌擼子穿腰帶上彆著。
楊桑達喜丶楊桑阿等筆帖式丶領催也紛紛去庫裡取了步槍丶彈藥。
喬治·林奇愕然發現,臚濱府一個個公職人員竟然在最快速度將自己武裝起來。
他問張壽增:「為何你們這般嫻熟?」
張壽增扛著水連珠說:「之前練過,知府大人說亂世不分文武職。」
他們算臨陣磨槍不快也光,在前幾日剛剛培訓如何拉栓丶瞄準丶換裝彈藥和開槍以及用槍的基礎安全知識。
這時,巡警局副總辦吳葉匆匆而來:「媽的,來犯的竟不是俄人,是從吉噶爾等地來的蒙人,帶頭的叫陶克陶胡,副領為吉噶爾佐領圖海,這些人當真膽大包天,幫助俄人為虎作倀,可惡可恨!」
吳葉也是蒙人,他並不是姓吳,吳葉就是他的名字。
世人通常恨漢奸丶蒙奸更甚於作惡多端的敵人。
姚佳才不管來犯者何人,他忙問:「情況如何?」
吳葉說:「他們從西邊來,巴拉吉尼瑪總辦已經帶巡警擋住。這些人人數上千,但武器裝備很差,大抬杆丶伯丹槍算是好槍了,還有提刀上陣的。我們的機槍放在東邊防備俄人,已經派人去取。放心,等機槍架設好,保證叫他們有來無回。他媽的,此仇必報!」
以前陶克陶胡抗墾,在蒙人眼中視為正義,替自己人聲張。
可趙傳薪來海拉爾,幫助牧人奪回草場,還要在各部修路改善貿易環境,給沒有牛羊的牧人去各個礦口上工的機會,讓蒙丶漢兩民可以去割原本由俄人占據的羊草……
有人得大利,有人得小利,各部總管都說往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
這時候陶克陶胡來犯,已經失去了「正義」光環,人人咬牙切齒。
姚佳說:「巡警局人少,咱們大夥都去幫忙。」
怕是肯定怕的,但沒人退縮。
連漢官都幫忙抵禦敵人保護他們,他們還有什麽可推脫的?
喬治·林奇猶豫了下說:「給我一杆槍,我經常打獵,或許能幫上忙。」
英國佬嗜獵如命。
還真就有人給了他一把槍。
等出了門往東走,姚佳見巴雅爾孛額騎馬過來,笑嘻嘻道:「呦,您老怎地來了?」
「五年前我還能和索倫人進老林子獵熊,一杆大抬杆三個人輪流開火。」巴雅爾孛額淡淡說。
姚佳咋舌:「寶刀未老。」
府衙西邊也有防禦工事,隻是粗糙,沒東邊那麽嚴密。
因為大家都沒料到西邊會有事情發生。
此時有千騎在外圍遊走時不時地放槍。
胡二等巡警靠在掩體後不露頭。
不是被壓製了,隻是距離過遠,開槍等於浪費彈藥。
他們在等機槍。
姚佳等人到來,同樣藏身於掩體後。
看著不到兩裡地外的陶克陶胡所率馬匪已經停止進攻。
胡二對他們說:「不必擔心,他們剛剛想要強攻,被我們打退了。」
巡警局的裝備遠比陶克陶胡等人的精良。
陶克陶胡問圖海:「來人報信說趙傳薪帶著軍隊離開,為何還有如此多的人手?」
圖海搖頭:「不知,不過想來數量不會太多,我們不如分兵,從西丶南兩麵圍攻他們。」
「好,伱帶人去南邊,我留在此處,你我一同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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