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無良混子的打賞,謝謝!)
這消息實在太可怕了。
隊長連忙放開雍齒的雙手,咆哮著對聚集過來的衛兵迅速下達命令,帶領幾十個人向王宮內廷拔腿飛奔。
沒有人照看雍齒,與一個普通的廚子比較起來,無論國師還是大統領的身份都要尊貴得多。衛隊的意義相當於保鏢,一旦大人物們出了問題,上至隊長,下至普通衛兵,全都難辭其咎。
看著身邊瞬間走空,所有人像瘋了一樣朝內廷方向跑,雍齒那張沾染了大量鮮血的臉上浮起一絲感佩的笑。
“城主大人果然妙算無雙,一切都被他說中了。”
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成為間諜,雍齒在磐石城被天浩選中,前前後後接受了一係列嚴格訓練。
人類都有思維誤區。
如果要去做一件危險的事,而且被捕幾率很高,那就必須在此之前做點兒什麼吸引警戒人員的注意力,這樣才能讓你得到安全。
雍齒從未愛過王妃。那女人雖然漂亮,卻是一頭真正的食人野獸。跟她在一起,雍齒時刻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翼翼陪著說話,從自己嘴裡吐出的每一個字都要經過深思熟慮,否則就會有性命之憂。
這樣的生活實在太難了。
但也有樂趣存在。這在雍齒看來是一種挑戰,就像馴獸師,明知獅子老虎喜歡吃肉,還要主動把腦袋塞進它們的嘴裡,挑戰極限。
無論大國師巫鬃還是大統領鱷齒,他們都必須死。隻有這樣,才能在獠牙城內製造混亂,給駐紮在城外的三城聯軍創造機會。
從接近並得到王妃認同,成為她情人的那一天,雍齒就從不同角度潛移默化讓她感受到王位的重要性————沒人規定你兒子必定會成為新王,有很多人都在對這個位置虎視眈眈。為了權力,為了未來幸福的生活,你必須做點兒什麼。
所以你得殺了巫鬃和鱷齒。
目的達到了,那個漂亮女人果然很蠢。她揮舞尖刀割下巫鬃腦袋的時候,大概從未想到這其實是通往地獄深淵的台階。
接下來,我得考慮自己的安全。
王妃不是那種能共渡難關的女人。她很自私,愛情在她眼裡其實是打發時間的無聊存在。雍齒敢用腦袋的打賭,彆看當時王妃被嚇得花容失色,渾身顫抖,但隻要過了短暫的恐懼適應期,她會毫不猶豫把自己推出去,親口告訴外麵那些衛兵————是這個廚子殺死了大國師,乾掉了大統領。
理由很簡單,他是男人,他很強壯,瞧瞧他的胳膊和大腿,那麼粗。
再看看我,弱女子一個,國師也就罷了,我根本不是身為統領鱷齒大人的對手。
把對方賣掉也得講究時機。
趁著王妃腦子不是那麼清楚,趁著她還沉浸在複仇的快感之中,合理利用我們之間剩下最後那麼一點點可貴的愛情,讓我最後吻你一次,摟住你的肩膀,重重給你一擊,你會痛,你會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至少短時間內不會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還有就是我為什麼要這樣做……嗯,我會給你足夠的時間慢慢想,一分鐘不夠就五分鐘,再不夠就十分鐘,隻要我趁機逃出去,裝作受害者叫來那些衛兵,一切都有了定論,我也就得到了迫切需要的安全。
思維假象已經成功製造,所有人都會認為王妃是凶手。她沒有舌頭,無法自辯,就像一個清白之人被封住了嘴,無法說出“冤枉”這個詞。
至少當時是這樣,事後說不定會有幾個聰明人發現端倪,抽絲剝繭分析線索並找出雍齒這個真正的幕後主導。可是那又怎麼樣?最關鍵的逃生時間他已經得到,這就足夠了。
沿著事先窺探好的路徑逃出王宮,雍齒一路上不斷喊叫著“國師死了,大統領被王妃殺了”之類的話。聽到的人們紛紛麵露驚訝,議論著轉身朝王宮方向跑去。
雍齒很快溜進城東的一個院子。他一腳踢開緊鎖的房門,從房間裡搬出一大堆事先準備好的木柴,全都是劈成細條的鬆明。他轉身跑進廚房,從灶膛裡取出頭天預埋的火種,引燃乾燥的樹葉,看著藍色的小火苗不斷擴大燃燒麵積,變成吞噬大塊木柴的紅色火焰,這才慢慢添加大塊的乾牛糞,將其壓住,迅速釋放出濃烈的滾滾黑煙。
做到這一步,雍齒的使命也就結束了。
看著這堆在濃煙中不斷擴大燃燒的烈火,雍齒“嘿嘿嘿嘿”笑了起來,一股強烈的自豪感與成就感油然而生。這一刻,他真正明白了在磐石城受訓的時候,年輕城主所說“無名英雄”這個詞的意義。
他轉身踩著扶梯爬上屋頂,朝著四周不斷張望。很快,城市的各個角落紛紛騰起一道道黑色煙柱,扶搖直上,仿佛連接天空與大地的詭異支柱。
“一、二、三、四、五……七道,哈哈哈哈,七道!”雍齒壓製著狂喜的心,眺望著遠處高大的城門,陷入深深的期盼。
……
城外,磐石城大軍駐地。
碎齒帶著兩名傳令兵像瘋了般衝進天浩的大帳,他粗糙的麵部皮膚被紅色占據,眼睛裡閃爍著亢奮的光,激動的聲音震撼如雷鳴:“大人,城裡……城裡的煙升起來了。”
天浩目光微動,淡淡地問:“有幾道煙?”
“七道!”碎齒努力伸展開自己的左手,汗珠在因為激動而顫抖的臉上向下滾落:“我數過,的確是七道。”
天浩平靜地笑了。
安排在獠牙城裡的內應不止雍齒一個人,但他是最重要的。
按照約定,以雍齒所在位置升起的黑色煙霧為信號,城內其他潛伏人員同時動手。按照各自所在區域的實際情況,隻要安全穩定,做好了就近奪取城門的準備,就立刻點火燃煙。隻要有一道煙霧升起,就意味著獠牙城已經陷入內亂,可以進攻。兩道煙霧升起,代表有兩個潛伏區域在小範圍內得到控製。
天浩前前後後向獠牙城內派出一百多名潛伏者,按照事先劃定的各自職能,分為七個互相支援的小集團。同時升起七道黑色煙柱,意味著獠牙城內的平靜與穩定被打破,所有潛伏者同時發難。
“命令快速反應部隊出動,按照煙霧信號指示攻擊城門。其餘的部隊立刻集結,向獠牙城發起總攻。”
這不是磐石城戰團單獨作戰,上次三方指揮官共聚的時候,天浩就公布了煙霧信號的秘密。瞭望塔上每天都有士兵值守,隻要發現城內有煙霧升起,宗具和廖秋會同時做出反應。
在沒有電力和衛星傳訊的時代,這是最快的通訊方式。
……
兩千名強壯的豕人戰士小跑著從鹿砦間距開闊的位置衝出。接近城牆的時候,他們紛紛取下背在身後的圓盾,擋住頭頂和正上方,迅速貼近城牆底部。
在他們後麵,是兩千名裝備精良的牛族士兵。重盾手負責掩護頂部和兩側,人們扛著沉重的工程零件,跟隨衝在前麵的豕人迅速接近城門。這些零件結構簡單,隻要配合默契,幾分鐘就能拚出一具懸掛式重型攻城錘。
獠牙城牆上一片混亂,到處都是尖叫與呼喊,很多人來回奔跑,更多的士兵眼露迷茫,不知所措。
大國師死了。
大統領也死了。
王妃發瘋殺了他們。
可是……這到底是為什麼啊?
士兵和平民對上層權力爭奪毫無興趣,他們隻關心自己的安危,以及是否能吃飽肚子。
該死的牛族人,偏偏趁著這個時候發動進攻。
統領們得到消息都去了王宮,穩定局麵比什麼都重要,必須儘快對王妃做出處理,同時爭取給自己拿到更多的好處。
中、下層軍官無法統禦全局,他們隻能帶著士兵登上城頭拚命抵抗。可是新的問題接踵而來————幾乎所有城市防禦麵都遭到進攻,龐大的聯軍部隊從未像今天這樣凶猛。他們的弓箭手在城外列隊,依靠重盾手掩護,舉高弓弩朝著城頭拋射,重步兵扛起架好的攻城錘,發出震天響的號子,一下又一下撞擊城門。
雍齒小隊已經完成了集結,十幾個人左臂上綁著白色布條,這是用以區分敵我的約定標誌。事前偷運進來的鎧甲均為磐石城出產,他們左臂上綁著圓盾,右手持刀,背後插著一大捆投槍,在街上見人就殺,引發了更大的混亂。
前麵就是城門。
並非所有豕族軍官都是廢物,一名百人首集結了周圍的所有士兵,以城門為核心列隊,展開防禦。他很清楚,無論城內的叛亂分子還是城外的侵略者,都會把攻占城門作為首要目標。隻要牢牢守住這裡,哪怕城內再亂,也不會對局勢造成致命威脅。
隔著兩百多米的距離,雍齒看到手持長槍的士兵在城門外圍警戒,一些被臨時征召的平民扛著石塊等重物,沿著城門內側開始堆放,進行加固。
再強大的攻城錘也很難砸開這種障礙。
士兵們發現了這群裝束明顯異於普通平民的家夥,立刻調轉槍口,朝著這邊撲來。
“投槍準備,標尺一百米,扔!”
雍齒從年輕城主那裡學到了不少新詞。他對“標尺”的概念很模糊,勉強知道這代表投槍與弓箭射擊的距離。這在雍齒看來不是什麼壞事,恰恰相反,這才能顯出自己與眾不同。就像文明時代的英文初學者,其實連朗讀句子都不流暢,但在一群崇洋媚外卻連ABC都分不清楚的家夥眼裡,說話的時候隨便蹦出幾個英文單詞,是多麼有麵子且令人羨慕的一件事。
三棱投槍分量十足,射程雖不如弓箭,卻可以在近距離造成可怕的殺傷力。
成年人(文明時代)胳膊粗細的投槍貫體直入,在對麵的士兵群裡帶起一片慘叫。豕族缺鐵,根本談不上什麼盔甲質量,他們的腹部被捅穿,胸口被粗大的投槍深插進去,口中噴吐鮮血哀嚎著倒下,被進攻者沉重的腳步從臉上和身上踩過,朝著下一批目標繼續投擲殺人利器。
弓箭手都在城頭,普通的豕族巡邏小隊隻配備了長槍。
雍齒不喜歡用弓箭,雖然他知道羽箭比投槍射程更遠,但他就是無法把握精準的射術。也許正如年輕的城主大人所說:豕人的優點在於力量,投槍是最適合他們的遠程武器。
突擊小隊每人配備了七支投槍,這是個人負載量的極限。
守衛城門的豕族百人首已經死了。雍齒擲出的投槍從他眼窩裡準確紮進去,穿透大腦,牢牢釘在身後的牆上。
最後的六名守衛者同樣還是被投槍解決。他們的死法頗為詭異————誰也沒有想到這群反叛分子竟然拿出一個個拳頭大小的棉布口袋,從空中扔過來,眼前頓時揚起一片白色灰塵,眼睛頓時變紅充血,無比刺痛。
雍齒等人的編製是“特戰小隊”。他們攜帶的東西比正規軍多得多。三角釘、油壺、帶勾爪的繩索、短管吹箭,甚至還有三個裝滿生石灰的棉布口袋。
“作戰殺人,殺死對方為第一目的。這無關榮譽,隻關乎任務是否成功,還有你們的生存概率。”
這是天浩的原話。
隻有死人才會在意所謂的“臉皮”。真正的強者從不顧忌這些,簡單來說就是不要臉。
趁著對方雙眼刺痛喪失視覺,雍齒等人再次擲出投槍,徹底清空與城門之間的最後障礙。
搬運石塊的平民已經逃散。
奮力撥開擋道的石頭,雍齒從地上撿起一柄重型戰刀,高舉過頭頂,狠狠斬斷橫在麵前的鋼製大鎖。
城破了。
……
獅族領地,首都,咆哮城。
從碎金城傳來的消息已經送入王宮,獅王師雄對此非常重視,第一時間召集重臣進行商討。
他是一個年富力強的王,正值壯年,高大魁梧,有著寬厚的肩膀,肌肉發達。從外表來看,給人以強硬且必須畏懼的感覺,屬於那種一旦決定了不會輕易改變主意,無論如何也要執行到底的類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