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對待豕族的問題上,師雄和師勇看法一致————必須出兵。
整個調兵過程很繁瑣,涉及到方方麵麵各個環節。儘管如此,師雄仍然下令派出十萬名王城禁軍,等待周邊區域二十萬部隊集結後出發。同時派出信使分彆前往領地北麵的多座城市,命令當地城主先期派出一至數萬軍隊,即日越過邊境,支援北麵的豕族人。
師雄眼光長遠,他知道以豕族的實力撐不了太久。想要守住一座城市,“有沒有援兵”對守衛者來說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思維心態。哪怕隻是區區幾千人的小規模增援,都相當於給他們打了一劑強心針,促使他們爆發最強大的戰鬥力。
一切順利的話,先頭部隊一周內就能抵達。何況碎金城的城主師勇極有見地,智勇雙全,他早早就完成了集結,帶領五萬大軍前往獠牙城。
耐心點,告訴豕王一定要撐下去,本王會帶著三十萬主力親自馳援。到時候,我們一起殺光那些該死的牛族人。
……
潮水般的牛族戰士湧入獠牙城,縱橫交錯的街道被黑壓壓人群填充。雍齒小隊的每一個人都成為向導,他們衝在最前麵,進攻倉庫、王宮、重要的塔樓……
王妃已經死了。暴怒的衛隊長砍下她的腦袋,用長槍挑著矗立在宮門前。他忠心耿耿,在哭喊與惶恐中收拾好巫鬃與銳齒的屍體,卻被衝進王宮的牛族戰士再次擾亂,連他自己也在猝不及防之下被亂軍所殺。
殺死所有的豕人貴族。
殺死所有千人首以上的官員,包括他們的家人。
這是天浩下達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破例,無可違背,必須堅決服從。
糧倉與內庫在第一時間占領,尤其是內庫。雍齒帶著數千名強壯的戰士,迅速搬空了豕族王室多年來積攢的貴重物品,尤其是黃金和白銀。
雷角城和汨水城的軍隊從另外兩個方向殺進來。三個人分贓哪裡比得上一個人獨吞?何況天浩從一開始就做出了很大讓步,他不打算把這些重要物資讓出去,這關係到下一步經濟全麵發展的計劃與安排。
整座城市一片混亂,到處都是喊殺聲。
無數平民從家裡被帶出來,如狼似虎的侵略者肆意衝進屋裡搜尋財物。女人在這種時候無法抗拒,尤其是那些相貌不錯的漂亮女子。雖然天浩下令禁止磐石城士兵在這方麵肆虐,卻無法約束雷角城和汨水城的人。他最多隻能作壁上觀,下令各級軍官嚴格約束士兵,確保軍紀。
眼睜睜看著彆人吃肉,自己連湯都喝不上一口,這種感覺很難受。不過磐石城的士兵們也想得開————城主大人早在出發前就說過,這次帶回去的俘虜(女性)隨便挑選,隻要願意結婚,甚至還能得到一定數量的物質獎勵。
很快,城內出現了明顯的兩極分化:越來越多的豕族平民自發性朝著東麵逃跑,據說那裡的牛族軍隊比其它方向要好得多。他們雖然凶悍,卻不會隨便殺人,更重要的是女人逃到那邊很安全。
戰爭帶來的混亂一直持續到黃昏。
三方指揮官在王宮大殿上分席而坐。
到處都是血跡,尚未清理乾淨的人體器官碎片隨處可見。宗具對這些東西感到厭惡,他微微皺起眉頭,抬手遮住鼻孔,避開那股濃烈的的血腥味,認真地問:“阿浩,我們什麼時候走?”
之前出兵的時候,三方約定攻占獠牙城後不做逗留,清點完各種戰利品和俘虜,第一時間撤退。
“至少需要兩天時間才能離開。”天浩目光冷峻,吐字發音聽起來有些沉重:“我指的是從現在開始計算。其實有些東西沒必要點算的太過清楚,還是以俘虜為核心,讓輔助人員押著他們,編成一隊就撤一隊,現在就走。”
剛典有些詫異:“用不著這麼急吧,豕王死了,所有王室成員不是被殺就是被抓。他們已經沒人能撐起局麵。”
廖秋也微微點頭,帶著疑惑讚同剛典的說法:“是啊,豕族已經不存在了。這段時間不停的打仗,下麵的戰士體力消耗很大,進城的時候我特意去倉庫看了看,豕人的存糧不算少,城內城外死了很多人,多給士兵們發點兒糧食,讓他們吃幾頓好的,犒勞一下再走吧!”
“情況沒有你們想的那麼好。”天浩沉吟片刻,決定公開從雍齒那裡得到的情報:“我得到消息,早在我們三城聯軍圍城之前,豕王就向其它部族派出信使,請求援兵。”
“什麼?”宗光驚訝得臉色漲紅,一片激憤之色。
廖秋凝重地深吸了一口氣:“這是我最擔心的事情,沒想到還是發生了。”
宗具一直在搖頭,語氣輕蔑又感慨:“豕族一直是各部落公認的雇傭兵。他們替所有部落打過仗。要說結仇,其實豕族人才是所有部落憎恨的對象。然而問題就在這兒,誰也不能把豕族人怎麼樣,一方麵是厭惡,一方麵又需要他們的力量。他們是工具,也許就連豕王也沒有意識到這點。”
剛典對宗具話深以為然:“他們一直都是這個德行,我覺得沒人會為了豕人出頭。這可不是隨便猜測,要換了是我,無論那些信使怎麼說,我也不會出兵幫著往日的仇人。”
“問題是獅族已經出兵了。”天浩的語調平靜,語音清晰:“兩天前,一名信使從南門進入了獠牙城。他帶來了獅族出兵的消息,碎金城方向,五萬人。以我的推算,他們最多再過四天就能抵達。”
一片沉默,所有人臉色凝重,尤其是汨水城主宗具。以往的經驗告訴他,年輕的磐石城主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撒謊,哪怕是豐厚的戰利品擺在麵前,也絕不會動搖他在持續發展與短期利益之間做出愚蠢選擇。
更重要的還是因為情報。
大家一起出兵,汨水城無論曆史還是底子都比磐石城厚重,偏偏在情報收集方麵落於下風,天浩的口風很緊,從不透露半點……直到現在,宗具根本不明白這些情報究竟從何而來。
他由衷的感到羨慕。
“我們應該聽阿浩的,現在就整編俘虜,爭取今天晚上就走。”剛典的臉色嚴肅起來。
“看來隻能暫時取消對士兵們的犒勞了。”廖秋想到的問題更貼近於實際:“那些死掉的家夥可不能浪費,把他們都帶上,要不就粗放點兒,隻要腿腳胳膊不要身子,這些部位很有價值。”
宗具用富含詢問成分的目光看著天浩:“阿浩,說說你的計劃吧!你是我們當中最聰明的人,要是沒猜錯的話,你已經有了計劃?”
天浩並不否認。他微微點頭:“我派了兩個遊騎兵中隊沿著南麵的大路搜索前進,他們會不斷發回消息。我們必須儘快完成對俘虜的整編工作,騰出更多的人手。”
剛典臉上全是愕然,結結巴巴地問:“怎麼……你……你想對付獅族?”
也難怪他會如此反應,獅族是北方大陸上綜合實力最強的部落。
天浩依然微笑著,但他黑色眼睛裡卻流露著嚴肅的神色:“強大與否暫且不論,我隻就事論事。我們目前總體軍力超過十五萬,這還隻是一線作戰部隊的數字。我建議現在對獠牙城的俘虜進行整編,今天晚上就安排人手將他們押往後方。這樣一來,我們的糧食和後勤供應壓力會減少很多,留下的士兵都是精銳。”
“獅族再強大也是一個部落。獅族和虎族雖說是盟友,卻是因為貨幣製度而產生。其實虎王對獅王的強勢很不滿,獅族在交易中賺取了虎族太多的利潤。這一點兒也不奇怪————養馬是個漫長的過程,玉米和馬鈴薯就不同,每年都有大量收獲。雖然兩族都在相互出口,但究其貿易總量,獅族從中占據了很大份額。”
“所有虎族不可能出兵幫助獅族,甚至有可能暗中派人阻撓。至於其它部落就更不用考慮,宗具城主之前就說過,豕族與所有部落都有血仇,但獅族是個例外。考慮到領土麵積和時間上的關係,我們完全可以打贏,一次性吃掉從碎金城派出的這五萬先頭部隊。”
“這是一筆額外的收益。”天浩的聲音充滿了誘惑:“我們與獅族之間很少發生衝突,這次如果不是滅掉豕族,打通了與獅族之間的領地連接,估計獅王也不會派出軍隊。這可是實打實的戰功,還有俘虜……我們可以得到很多好處。”
宗光重重一拳打在自己的左掌心,發出興奮的低吼:“乾了!阿浩我跟著你乾他一票!管他獅族還是什麼其它部族,我都跟著你乾了!”
宗具偏頭看了一眼兒子,有些哭笑不得……年輕人就是容易衝動,隨便撩撥幾句就急不可耐。比起沉穩有魄力的磐石城主,自己的獨子實在差得太多。
廖秋與剛典互相看了看,不約而同把目光轉向天浩,認真點了點頭。
“那就這麼定了。”天浩淡淡地說:“做好安排,儘快把分配的俘虜押走。破損的盔甲和兵器抓緊時間修複,各自留下三萬人,應對接下來的這一仗。”
……
獠牙城。
這注定了是個不眠之夜。
到處都是火光,隻有點起房屋才能得到光線,燒毀俘虜們的希望。這意味著家園被毀,就算神靈降下神跡,迫使侵略者離開,也徹底失去了生存的根基。
謾罵與哭泣在城市上空徘徊,憐憫從這片土地上被永遠驅逐。牛族戰士挨家挨戶的搜,戰斧編製仍舊以十戶為一個小隊,區彆在於這次的看押監管人員比以前更多,足足增加了一倍。
高大的城門被卸下,獠牙城畢竟是一族首都,重視防禦的豕王花費大量物資好不容易用鋼鐵製成門板,現在變成了侵略者的戰利品。熟練的牛族工匠將其就地熔化,冷凝成一個個上百公斤重的鐵錠,裝上牛車,隨著浩浩蕩蕩的戰俘大隊一起運往後方。
年輕的宗光站在王宮塔樓頂部,透過做工粗糙,談不上精細,也沒有絲毫美感可言巨大窗戶,注視著腳下這座被尖叫與火光充斥的城市。
從這裡可以看到位於城市正東方向的廣場,那裡點起數百根火把,四堆巨大的篝火將廣場中心照得亮如白晝。上千名全副武裝的牛族和豕人戰士環伺周圍,就在那些篝火正中央,遠遠看見一個高大的黑色身影背對這邊,做著虔誠的祈靈儀式。
那是年輕的磐石城主。
豕王死了。衝進王宮的牛族戰士在寢宮找到了他的屍體。這位老邁的王當時已經僵硬,也許是中毒,也可能是生命被疾病折磨到了儘頭,也可能是什麼彆的原因……總之他雙眼緊閉,仿佛羞於看見族群終結於自己之手。
不管怎麼說,他畢竟是一位王者。按照北方蠻族的規矩,無論通過征戰還是其它什麼方法,能獲得一位王者的頭顱(包括屍體)都是無上的榮耀。他是所有戰利品中最為寶貴的一部分,三城聯軍所有指揮官經過商議,認為將豕王屍首獻給牛族陛下這份殊榮應該歸於天浩。
他是城主,也是行巫者,祭祀儀式理應由他負責。
屍體從中部被剖開,所有內臟被挖儘,用乾淨的水仔細清洗,內外都抹上鹽,這道防腐工序必不可少,而且必須做得非常精細,確保死者五官保持原樣。最後,還要在此基礎上用油脂塗抹全身,為其穿上隆重的禮服。
現在是冬天,寒冷把一切東西都能牢牢凍住。珍貴的油脂不能浪費,也就省去了這道奢侈的工序。
“一切榮光都歸於偉大的牛族陛下。”宗光臉上閃耀著狂熱與激情,他喃喃自語,下意識握緊雙拳。戰功、勝利、親自見證一位王者的隕落、充滿希望的未來……這一切都在刺激著他年輕的心,如醉如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