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凱轉過身,對其他與會者大聲道:“我們趕上了一個特殊時代,但沒必要怨天尤人。這一切都是神靈的旨意,從來就沒有永恒不變的王室,忠誠的對象必須是英明之主。我承認,雷牛部的族長找過我,但我絕對沒有從他那裡得到任何關於權力的承諾。”
有人站起來,提出質疑:“那你是為了什麼做出選擇,聽從他的命令?”
這答案雲凱已經考慮過很久:“為了牛族,為了我們的女人和孩子,為了讓所有平民都能吃飽,在寒冷的冬天有衣服穿。就這麼簡單。”
包括國豪和飛雲在內,人們聽了,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身為統領,他們當然知道想要做到這些究竟有多難。
仍然有人質疑:“牛天浩真能可以做到你說的這些?”
雲凱緩緩點頭:“在雷牛部,他已經做到了。現在,他要做的是把這些福利擴展到整個牛族,所有部落,每一個人。”
停頓片刻,雲凱發出具有無限威嚴,同時帶有強烈崇拜的聲音。
“所以,我選他為王!”
……
幾天後,廖秋率領三萬名步兵抵達了黑角城。
城內局勢穩定,得益於以國豪、飛雲、雲凱為首的城衛軍和禁軍統領選擇了政治站位。早在兩年前,天浩就與他們分彆有過接觸,當時是在大國師帶領下進行。雖然隻是聚在一起吃了頓飯,言談舉止卻可以判斷出他們的基礎傾向。
簡單來說,就是忠於王室,忠於大國師。
基於這個層麵,後期情報部與三位統領暗地裡的接觸就順利得多。每逢年節,天浩都會派人送出一份禮品,東西不多,也算不上貴重,充其量不過是正常的人情往來。關鍵在於每次都會在禮品上附帶著一封親筆信。天浩在信中述說自己的理想,關於族群未來的構建計劃,以及強大的具體步驟等等。
踏實於工作的人,都會被這些話吸引,進而產生共鳴。
有些人會因為利益改變選擇,有些人因為共同的夢想走到一起。
強大的軍隊保證了城內局勢,廖秋也同時帶來了好消息————雷牛部各城寨已經完成收獲,糧食產量達到驚人的曆史最高點。主因是來自大陸南方的馬鈴薯,天浩此前不遺餘力全麵推廣,在領地內部大麵積播種,使今年收獲的馬鈴薯堆滿了各地糧倉,遠遠超過正常時節收獲的稻米和小麥。
以強大的軍隊為保證,天浩決定公開對牛豔芳進行審判,同時舉行大國師的葬禮。
廣場上搭起了高台,每十戶為一隊,黑角城居民在士兵安排下離開各自的家,來到廣場和附近臨時拓展開的空地上集中。他們對設置在四周牆頭上的鐵皮喇叭很好奇,這東西對黑角城的人來說是是個新鮮玩意兒。短暫的研究過後,人們的思緒和注意力集中在遠處高台上,那裡才是真正的關注核心。
牛豔芳被士兵們從監獄裡帶出來的時候,陰冷的天空中飄著雪花。
她光著腳,走在布滿堅硬碎石的步道上。這條路是昨天晚上臨時鋪成,按照天浩的命令,特意選擇拇指大小的岩石碎渣。剛走出幾十米,她的腳底被劃破,鮮血直流。
她衣裳襤褸,與“尊貴”兩個字毫不沾邊。這段時間牛豔芳一直關在水牢,水很淺,剛好沒過足踝。獄卒沒有讓她的雙腳泡爛,準確拿捏住時間,每天總會有幾個鐘頭讓她離開那片窪地,在乾燥的地方休息……這樣做當然不是出於好心和善意,而是為了保證她的足底皮膚柔軟,在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承受更多痛苦。
在她身後,是長達上百名同時接受審判的囚徒。他們大多與牛豔芳有著血緣關係,姨母、叔父、侄子、堂姐、表妹……
天浩將整個王室連根拔起,無論遠近親疏,無論城主還是破落的平民,隻要與牛豔芳扯得上關係的人統統被抓。至於罪名,當然是“參與謀害大國師”。
唯一的善良,給予了所有罪犯當中的未成年人。他們沒有被監禁,被抓的第一時間就斬首拋屍。狼崽子長大了總要吃人,與其養著他們成年,嚷嚷著要報當年的血海深仇,不如現在一刀砍死,永絕後患。
牛振峰也在其中。他腳下拖著長長的鐵鏈,雙手被沉重的鐐銬束縛,蓬頭垢麵,目光呆滯,妻子走在後麵,緊接著是他的父親。
公牛部已經不存在了。之前因為兵力不足,天浩沒有對公牛部下手,隻是以“正在調查”的名義將牛振峰監禁。等到廖秋率領大軍抵達黑角城,天浩第一時間下令將牛振峰判為“共謀者”,禁錮在城中的數千名公牛部士兵全體解除武裝,在兩萬名雷牛部戰士的押解下前往原族,從此納入雷牛部管轄。
並吞一個超過十萬人的部落就這麼簡單,其過程比天浩想象中還要順利。他很清楚,牛振峰沒有參與牛豔芳的計劃,但這並不重要————他在最關鍵的時候跳出來,叫嚷著站在對立麵。這樣的行為永遠不可能得到寬恕,必須將其判為敵人,施以酷刑。
天浩穿著一套做工精致的黑袍,端坐在高台上,用冷漠的目光看著這些人被押上來,排成橫列,依次跪倒在大國師的靈柩前。
元猛和宗域同樣坐在台上,側麵是凶牛部的牛淩嘯。他們現在是整個牛族最有權勢的人。按照族群法律,組成臨時議會。
鐵皮話筒的擴音效果非常好,天浩威嚴的聲音傳遍四方:“牛豔芳,你知罪嗎?”
她眼裡一片混沌,被衛兵抓住發辮,將整個頭部揚起,在習慣性的傷痛中高聲回答:“……我……知罪。”
這一幕提前演練過,拒絕服從的下場很慘,那是牛豔芳連想都不願意回想的可怕經曆————那些獄卒太狠了,他們用針紮,然後在傷口表麵撒鹽;用鋼鉗拔掉自己的指甲;把自己吊起來,足踝位置用鐵絲網卡住,從那個位置將整個人分為兩部分,腳上抹著香油,就這樣禁錮在單間裡,從鐵絲網隔開的底層放進十幾隻老鼠……唯一能做的,就是眼睜睜看著它們啃自己的腳,在恐懼和尖叫聲中拚命掙紮。
所有折磨僅限於身體表麵,監獄裡的日常夥食非常好。有香濃的肉湯,燉至酥爛的肉,摻了油脂和蜜糖的麵餅,甚至還能喝到新鮮的牛奶。
牛豔芳知道天浩的想法和目的。他不想讓自己死得過於輕鬆,所以必須確保充足的營養。
她抗爭過,絕食。
那樣做沒用,一群如狼似虎的獄卒衝進來,強行按住肩膀和身體,把一個金屬漏鬥塞進嘴裡,把冷掉的肉湯和牛奶緩緩灌下去。這種事情很講究技術,不能用力過猛把犯人嗆死,也不能一次性灌太多引發各種後遺症。
被折磨多了,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了。
牛豔芳徹底沒有了抗爭的勇氣,沒人會尊稱她為“王女”。即便是監獄裡最肮臟最下賤的囚犯,都會隔著囚籠,遠遠衝她吐出一口濃痰。
大國師……那是所有人公認的賢明長者。即便是被他親自下令抓進監獄的人,也有很多人站在他那邊。
聚集在廣場上的民眾聽到她說出“知罪”兩個字。
人群開始變得騷動起來。
宣傳工作從兩天前就開始進行。天浩從雷角城緊急征調了大批工作組,在黑角城連夜雕刻印版,趕製出多達上百萬份傳單。
不識字沒關係,傳單上圖文並茂,以簡單圖畫加上文字說明的方式,讓人一看就能明白內容。總共八副圖畫,將牛豔芳殺害大國師的整個過程清清楚楚表現出來,沒有絲毫遺漏。
宣傳隊編好了民謠,他們走街串巷,在城內每一個角落傳唱。
行巫者無論走到哪裡都會受到尊敬,這段時間在城市的各個位置總會看到一堆堆人群聚集,他們圍著一個個行巫者,傾聽他對傳單的宣講,知曉圖畫和文字的意義。
“大國師成年累月的操勞,那麼多年了,他從未休息過,一直為了族群忙碌。如果沒有大國師製定的各種政策,我們當中很多人早就活活餓死。”
“這個惡毒的女人根本不配稱為王女。她為了一己私利殺害了大國師,她是整個牛族的罪人。”
“這是一個巨大的陰謀,幾乎整個王室都參與進來。你以為先王是被神靈感召正常殯天的嗎?其實是牛豔芳串通其他人,在先王喝的藥裡下毒。她緊接著殺害了兩位王子,這樣一來,她就成為唯一合法的王位繼承人。擋在她麵前的最後障礙就是大國師,她喪心病狂夥同公牛部的族長牛振峰,還有虎族人,一起殺害了大國師。”
這些話真真假假,令人無從分辨。
但這並不重要。
同樣的事情從不同的人嘴裡說出來,而且說話的人數量龐大,假的也就變成真的。
宣傳工作的重要性由此可見一斑,天浩一直將其當做核心力量培養。工作組和多達上千名緊急征調的政治委員確保了他在黑角城的地位。無數人為了大國師痛哭流涕,他們用最肮臟最惡毒的字句咒罵牛豔芳,甚至集體衝擊監獄,要求把這個惡婦從牢裡拖出來,當中打死。
為了滿足群眾的要求,天浩下令監獄交出數十名王室成員。這些人下場很慘,他們被憤怒的平民挖眼割鼻,用石頭活活砸死。
讓更多的人手染鮮血,這樣才能讓他們在發泄憤怒後產生榮譽感,進而成為我這個圈子裡的一員。
“殺了她!”
“砍掉她的人頭,祭奠大國師在天之靈。”
“把她千刀萬剮,剖開她的肚子,燒掉她的腸子。”
“讓她嘗嘗被燒紅烙鐵捅進去的滋味!”
山呼海嘯般的狂怒如同龍卷,從廣場中央迅速擴散,進而演變成籠罩在黑角城上空的強烈風暴。
牛豔芳渾身劇顫,她忍不住轉過頭,難以置信地看著身後。
其他囚犯的表現跟她差不多,包括牛振峰在內,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們根本不會相信這是真的。
幾十萬人同時喊出“殺”這個字。
“我都乾了些什麼……”牛豔芳一直在喃喃自語:“我……都乾了些什麼。”
恐懼像病毒一樣在囚犯群裡迅速蔓延。
牛振峰發出痛苦後悔的哀嚎:“我什麼也沒有做,我真的沒有殺害大國師啊!”
旁邊,一個雙手被反綁的女人連聲抽泣:“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是冤枉的。”
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神情木然,神情淒苦,仰望天空:“神靈在上,救救我們吧……”
高台頂端,天浩以冰冷強硬的兩個字,作為對他們痛苦祈禱的回應。
“行刑!”
整個人被吊起,手腳用堅固的鐵鏈鎖住,形成一個標準的“大”字。劊子手用力扯下牛豔芳身上的衣服,看著她赤裸的身體,眼裡釋放出貪婪熱切的目光。不是因為欲望,而是源自地位卑下者對貴族行刑產生的快感。原本高高在上的人被踩在腳下,這樣的機會千載難逢,而且她還是王女,是整個先王家族擁有王位繼承權的最後一個人。
旁邊,巨大的木架上捆著牛振峰。他一直在哀求,向神靈祈求幫助,向坐在高台上的四位族長祈求寬恕。
“牛淩嘯,幫幫我,你知道我不是凶手。我從未參與過殺害大國師的陰謀啊!”
“牛元猛,幫我說句話啊!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牛宗域,你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他們殺了我嗎?我是你的親族,是真正的親戚啊!”
“牛天浩……求求你放過我,我真的不是有心要那樣做。你已經得到我的族群,看在神靈的份上,放過我吧!”
劊子手將特製的軟木塞進他嘴裡,用鋒利的鉤刀拉出舌頭。
兩具行刑台正前方,其餘的囚犯順序跪倒,身披紅色號衣的劊子手掄起鋼斧,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視下,劃過寒冷的空氣,濺起大片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