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的懲罰同樣沿用六十分合格製度,隻是懲罰更加嚴厲,也沒有五十九至五十分的“輕度懲罰”門檻,無論是誰,月考分數低於六十就隻能等死,而且是承受三百刀的慘痛剮刑。
在所有白人受訓者看來,用油墨印刷的龍語課本簡直比自己的親爹親媽還重要。一旦丟失就意味著永遠不可能考出合格分數,更談不上什麼優秀。在殘酷的死亡威脅麵前,他們不顧一切爭分奪秒瘋狂學習,無論多音字還是同字不同意,與死亡比較起來,複雜的理解概念顯得是那麼可愛。
總有些人是不信邪的。戰俘裡永遠會出現幾個刺頭,他們拒絕服從管教並拒絕學習。事實上,帝國陸軍部很高興這些典型主動站出來,幫助軍官和哨兵們對其他俘虜進行宣傳教育————用燒紅的烙鐵從屁股中間捅進去,在肚子上開個口讓老鼠主動尋找新鮮糧食,切掉手指腳趾並將犯人捆綁結實不能動彈扔在螞蟻窩旁邊……方法太多了,而且每次行刑都會組織所有人圍觀,還要用龍語把看到的經過寫下來,同時附上本次觀摩學習的心得體會。
天浩對這些白人龍語教師的要求不算高,隻要他們回到南方,對白人學生進行基礎化教育就行。沒有文學,沒有藝術,沒有音樂。
當然,這隻是針對白人。在神威要塞以北的廣袤土地上,天浩正小心翼翼嗬護著從民間探出頭來的文化萌芽。
老太婆翠花已經成為名人。一首《我的祖國》膾炙人口,成為了無論她走到哪裡都最受歡迎的重要曲目。儘管她越來越老,牙齒掉了,嘴巴漏風,經常是咿咿呀呀哼的時候比唱的時候多,歌詞也往往記不住,隻能隨著音節含糊哼唱,但場下的聽眾卻不計較這些,他們經常以成百上千人規模的大合唱壓倒站在台上手持鐵皮話筒的老太婆阿芳,導致個人演唱會徹底變成台上台下的全民大聯歡。
人活著,總要有娛樂與消遣。
沒有了部族之分,也就沒有了戰爭。真正享受到和平的人們再不用擔心自家的女人被外敵搶走,再不用擔心兒子女兒成為彆人嘴裡的肉。黑角城、雄鹿城、磐石城、新都、天京城……大大小小的城市村寨,不約而同開始建造新的神廟。那裡麵不再供奉各部落以往信奉的神靈,而是矗立著一個形象英武的年輕王者。
“如果沒有陛下,我們不可能過上今天這種日子。能吃飽,有衣裳穿,年節的時候甚至還有肉和酒,就連鹽巴和有油都不缺。”
老人們聚在一起的時候經常說著這些話,談論話題也總是圍繞著遠在大陸南方作戰的年輕皇帝。
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
南方戰爭進行得很順利。撒克遜王國大部分領土已被占領,得到了包括勞倫特伯爵在內很多帶路黨的幫助,天浩對撒克遜財富的搜刮也達到極致。在帝國後勤部門的所轄單位中,最忙碌的莫過於船隊。他們在萊汶港與磐石城之間建立了新航線,所有運輸船每天都處於高速運轉狀態。大量的布匹從南方運來,成噸的穀物、馬鈴薯、玉米裝滿了船艙,還有數量驚人的黃金、白銀。
“養豬場場長”這個頭銜在帝國內部很是顯赫,永康也因為常年負責養殖且成績卓著得到了晉升,成為帝國農業部長,同時兼任畜牧局局長。針對撒克遜王國特有的“麥克白”豬,他設計並開發出專用的運輸船,將前線部隊搜刮到了四百多萬頭肉豬全部運往北方。
這隻是撒克遜國內現有肉豬的一部分。如果不是天浩及時製止了前線部隊無異於殺雞取卵的魯莽行動,被集中運走的肉豬數量還會更多。可即便如此,撒克遜各郡目前保有的肉豬數量仍然超過五百萬頭,甚至有可能超過七百萬。
牛、羊、馬匹、驢子、騾子……這些大型牲畜與戰俘和平民一起走陸路,沿著神威要塞通道前往北方。
南方的牛羊體型較小,無法以畜力形式參與耕種和運輸。它們最大的用途就是作為食物,在製定地點宰殺,對毛皮等產品進行分離處理,經過醃製、熏烤、晾曬等流程,進而成為能夠長時間保存的肉製品。
大陸北方的牲畜必須留著,這樣一來就用不著宰殺它們作為對日常飲食的補充。天浩在撒克遜已占領區域各城鎮都建有飼養場和,肉類加工行業也隨之出現。在那些已經承諾並給與投誠者貴族的封地城市,將以天浩規定的價格對牲畜進行交易。當然價格不會壓得太低,至少要讓那些人有一點點賺頭。
禽類養殖場是計劃中的重要組成部分。矮小的南方雞鴨不在存活物種清單上,天浩打算將其徹底滅絕,轉而以北方引種的雞鴨成為南方養殖場的主要產品。這完全是站在巨人的角度考慮問題,天浩無視可能由此引發的各種後果……物種滅絕在他的邏輯框架中毫無分量,也沒有絲毫存在感。隻要能讓我的人民吃飽穿暖,過上富裕幸福的生活,就算把全世界所有動物全部殺光,在天浩看來也很值得。
至於白人怎麼想……嗬嗬……
第一個巨人畫家究竟是什麼時候出現?
這問題已經無從回答。地方官員的調查結果顯示,帝國繪畫的起源是位於磐石城海邊漁村的“動物園”。一名擔任哨兵的龍族警衛,或者是多個警衛,他們當時正在行刑,用刀子砍掉一個白人戰俘的腦袋。大量的鮮血從斷頸噴出,旁邊剛好是一塊水泥空地,紅色液體在灰色地麵上緩緩流淌,出現了一副在警衛們看來頗為意思的畫麵。
有人砍下白人死者的手指,當做畫筆,蘸著那些血,逐漸勾勒出房屋、哨塔、奴隸營地,甚至還用大麵積的血塗抹出大海。
以文明時代專業畫家的眼光來看,這一切都很粗糙,甚至應該說是笨拙無比的兒童畫。
這些警衛有可能天生帶有藝術細胞,他們從此一發不可收拾,開始喜歡上這種全新的繪畫藝術。
是的,在後來知曉此事的天浩看來,這的確是藝術的開端。
能用的顏色不多,無非是以紅色和黑色為主的礦物顏料,當然也少不了來自白人的血。為了滿足這些警衛強烈的個人藝術表現欲望,那段時間“動物園”裡至少有二十個白人被分批在不同時間砍斷手指,隻為了取得新鮮的血。
他們後來發現用炭條繪畫的效果更好,這門“手藝”也逐漸傳開,被更多的人喜歡並接受。
第一個在房間裡繪畫牆壁當做裝飾的人,是住在雷角城的一個老頭。他是一個在部落戰場上失去左腿的老兵,他用炭條畫滿了住處的四麵牆。畫的內容都是他自己親身經曆:有祈禱和祭祀儀式,有進攻城寨和勝利的場麵,有血腥的戰鬥,還有戰鬥結束後的幸福生活……沒有過於具體的人物素描,卻有著六個手拉手聚在一起跳舞的小人,分彆代表他和妻子、弟弟、妹妹,還有兩個已經成年的孩子。
人來人往,都喜歡串門。
“畫牆師”這個在北方蠻族曆史上從未有過的全新職業就此出現。
女人喜歡鮮花,尤其是年輕少女,她們希望一年四季都能看到鮮豔的花瓣,也對畫牆師提出了更多要求。為了滿足她們在顏色方麵的需求,畫牆師們開始尋找更多的顏色來源,尤其是植物。
鳳仙花是可以利用的,還可以收集變種三色堇進行壓榨,從而得到可愛的藍色。人們很早就發現橘皮可以染黃,還有來自濟州島軍工廠的硫磺副產品,都可以用來調色。
這個時代沒有繪畫教學科,卻並不妨礙追求藝術的人們很快發現了三原色規律,進而產生了更多的調和色彩。
嘲風是天浩的第四個兒子,他從小就喜歡聽故事。阿依是個稱職的母親,她總會在孩子入睡前滿足他們在這方麵的要求。神靈與勇士,族長和小醜,故事裡當然少不了美麗的公主,還有所有男孩子都感興趣的戰爭。
嘲風不知道文明時代有一個職業叫“作家”。雖然年齡未滿十歲,不屬於成年人,但嘲風認為書寫和記錄的意義在於能使自己感到快樂。他記錄下從母親那裡聽過的所有故事,進而將故事的要求提升,從所有認識的人那裡尋找知識。
部族戰爭,磐石寨的崛起,年輕的雷牛部之王,大國師的最堅定擁護者,偉大的牛族攝政王……誰也沒有想到一本本長篇小說竟然誕生於一個孩子之手。嘲風的王子身份在這種時候產生了特殊效果,他拿出自己的零花錢自費刊印第一本小說。內容很簡單,講述古代部族之間的矛盾,進而引發戰亂。這個故事在老人看來毫不為奇,他們都經曆過類似的事情,年輕人卻不這樣想,隨著一百多本最初的書籍在人群中流傳,這本書很快變得火熱,受到追捧。就這樣口口相傳,沒看過的人覺得心癢貓抓,於是到處打聽哪裡有得賣……
阿依對此完全不懂,她不明白為什麼嘲風的名氣一夜之間忽然變得如此之大。惶恐之下,她下令將這些書暫扣,並將事情經過詳細寫在信裡,以最快的速度派人送給天浩。
當時正處於對鹿族作戰的關鍵時刻。對此,他莞爾一笑,沒想到小兒子竟然在這方麵展現出驚人的天賦。給阿依的回複也很簡單————放開手,讓他做吧!
很快,這本名為《部落戰爭》的書刊印數量超過了六萬本,實際賣掉的部分超過百分之九十五。
那時候還沒有龍族,天浩的身份隻是牛族攝政王。整個牛族不到一千萬的人口數量,這個刊印比例已經非常高。
嘲風給很多人打開了一扇門,他們看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尤其是那些年輕的行巫者,他們恍然發現原來還有這種專門以寫作和文字存在的生活方式。就這樣,在嘲風的帶動下,詩歌、小說、散文成為了帝國文化圈的重要組成部分。雖然專職於寫作的行巫者數量較少,但他們擁有旺盛且強烈的創作意識。畢竟可寫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尤其是目前正在進行的南方戰爭,光是看看多達數百萬的白人俘虜,就令人熱血沸騰,想要用手中的筆將這一切記錄下來,永遠載於史冊。
吹笛子這件事,是天浩從磐石寨時期就帶動起來。雖然沒有竹子,天浩卻從鐵匠那裡得到了幾根銅管。那時候他很寂寞,每天太陽落山以後就沒有任何娛樂節目,為了打發入睡前的這段時間,天浩把其中一根銅管改造成長笛,雖然音色不怎麼樣,卻讓兩位兄長和妹妹感到驚奇,也帶來了他想要的快樂。
北方蠻族最常用的樂器就是鼓。品質最好的鼓用熊皮製成,而且必須是凶悍可怕的暴鬃熊。用爐灰脫光毛發,刮去熊皮內層的油脂,使其變得堅韌,蒙在預製的木箍表麵,經過後期處理,就能成為品質絕佳的鼓。
天浩“發明”了二胡和口琴,除了長笛,這是他在文明時代最熟悉的樂器。
居民委員會和街道辦事處的存在,使帝國對平民的掌控達到極致。尤其是新鮮事物的誕生,總會在第一時間被當地的民政官員察覺。
一種介於月琴和琵琶之間的樂器出現了,彈奏方式很多,可以架在腿上撥弄,也可以像吉他那樣橫抱著用手指亂撩。
對此,天浩隻能報以微笑。
這是好事。藝術的誕生與發展永遠貫穿於文明社會。“北方蠻族”四個字雖然聽起來威猛雄壯,卻有種說不出的粗俗感。尤其是南方白人,他們的敬畏心理完全建立在戰爭基礎上。潛意識當中,他們仍對北方巨人感到不屑。
“蠻族”兩個字,足以說明問題。
上位者對新生事物的態度決定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