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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章一的聲音,“你怎麼不去死?”“……於是我跟他親熱,跟他睡覺。”?他仿佛是癡了,不明白那兩個詞語的含義,於是就含在嘴裡反反複複地滾,“去死,睡覺……去死,睡覺……”
章一將頭緊緊埋在鐘閔懷裡,仿佛是後怕。他們至始至終沒有說話。鐘閔的電話響了,他接起來,對方說了什麼,他說,“馬上開始,不用等我。”車子駛回宅子,她一個人下了車,再看著車子開走,然後進屋。
章一回到自己的房間,有點恍若隔世。她往床上一躺,摟過了史迪仔,用根手指去刮它的鼻子,喃喃說,“大鼻子,我該怎麼辦?”史迪仔的大黑眼珠子上有亮光,也許,它聽懂了,但它不會說話。它的小主人等不到回答,睡著了。
短短的兩天,發生了太多的事,這個小人根本負荷不了。她睡得很沉,醒來時已經是半下午了。大腦一清醒,很多事情都能理得順了。一個個的場景在她腦子裡走馬觀花地過了一道,最後她得出了兩個結論。第一,母親將自己拋棄,並且徹底不回頭。第二,在見到鐘閔的時候,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貪戀他的懷抱。這兩個結論讓她悚然心驚。
母親為了她,受過多少罪,她是明白的,現在有了歸宿,不正是這麼多年來自己所期盼的嗎。況且她早晚會長大,總有離開母親的一天。她馬上就成年了,難道還能像小時候一樣纏著母親?鐘閔說得對,早與遲又有什麼關係呢?一想到他,她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她隻知道不能再呆在這裡了,否則有一天,她會連意識都淪喪在他的懷抱裡。可是她又能去哪裡呢?她拚命地回憶與電視劇,都指著一條出路,那就是離家出走。去車站,買一張車票,不知坐到了哪裡,對哪個站名有好感,就在哪裡落腳。對,就這麼辦。她對自己說,章一,拿出點勇氣來,你要變得堅強成熟,不要以為這世上你是最不幸的一個。天生一人必有一路,不是嗎?
到底是孩子性,她已經將自己未來數年全部規劃好了。她對自己說,讓我再呆一天,親眼見到母親幸福,然後就離開,走得越遠越好。這裡的人也許會想起我,那時候他們會說,噢,那個勇敢的,成了謎的孩子。
想到要走,就又想到鐘閔。她狠狠地甩了甩頭。她好像從沒有為他做過什麼,那就在這最後一天裡做點什麼吧。她去他的房間,實在想不出點子。最後鑽進了浴室。
她從沒有進過鐘閔的浴室,這下不免好奇。不論什麼東西到手邊都能拿起來看半天。想不到男人也要用洗麵乳,他的剃須刀很乾淨,剃須水很好聞。她甚至連浴鹽都翻出來了。最後她終於發現一個空瓶,是漱口水用完了的。
太陽也許是累了,提起下了班,因此很快到晚上了。章一上床很久了,卻始終沒有睡著,她在等鐘閔回來。她猜他會來看她的。
她猜中了。他進來了,在黑暗裡盯著她,她也大睜著眼睛盯著他。他“哧”地一聲笑出來,拍拍她的臉,出去了。她把床頭燈打開,過了一會,他果真回來了,換過了衣服,頭發上還沾染著水汽的。
她坐起身,身子往後靠。他也在床邊坐下來,卻不開口。隻好她先說話,本來她也是打算好好同他說說話的。她說,“你瞧見那瓶漱口水了嗎?”
他說,“瞧見的。”
她又說,“我見你原先的用完了,就出去替你買了一瓶。”
他在那微醺的燈光裡吟吟笑,“那謝謝你了。”其實家裡的東西都有備用,沒有時也自會有人補上的。
她卻有點邀功,“我怕買錯,拿著空瓶去的。哪知到超市,問導購,她說沒見過。於是我就拿了一瓶最貴最好的。”她想了下,又問,“你用過了嗎?”
他答,“用過了。”
她有點不罷休的,“什麼味道?”
紗罩子裡的燈發熱了,讓夏夜裡沾著濕氣的不安定連同光與影都在微微上浮,仿佛是有人正做著的酣然的夢。他就在這夢裡說,“甜的。”
她不信,“我拆開聞過的,說是水果味,卻一點水果的味道都沒有。”她把身子湊上去,“你再讓我聞聞。”
他沒有張嘴,反倒將嘴角彎成一道弧線。她忍不住要說他一句,將頭往上望,唇堪堪擦過他的嘴角。他楞了一秒鐘,也許更短,然後狠狠吻住了她。
他吻了很久,然後將她的兩瓣唇反複地含在嘴裡吸吮,甚至用牙齒輕輕去咬,留下了幾個齒印。他點著她的鼻子,笑著罵一句,“小騙子。”她也笑了,漱口水其實是她用過的,她的的確確是個小騙子。一笑,那唇上的齒印就消褪了,他似乎不願意看到,於是又吻上去。這一次,她以牙還牙,非要給他咬上幾個才作數。可她哪裡是他的對手,越是如此,她越是不罷休,他做什麼,她就跟著做什麼。直到身子往後一倒,後背一片冰涼,這才發現睡裙已經被他剝去了。
……待續……
章一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是她沒有怕。她整個人赤?裸的躺在那裡,閉上眼睛,頭微微往上揚。光從她身體的每一道弧線上劃過,形成無數道流光,明的,暗的。她臉上有一種稚嫩的莊嚴神情,仿佛自己是個被置於祭壇獻祭的,最乾淨最美麗的少女。
那個時刻終於到來。她仿佛能看到天空中的月,還有滿天的星。無數的星都在閃爍,一下子亮了,一下子又黯了,然後它們閃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一陣風吹來,嘩啦啦,無數的銀光掉下來,落在她身上。她的身子是燙的,被冰涼的銀光裹滿了,變成了一層朦朦的水汽。那水汽是什麼?是她所承接來的露與澤。
結束了。她在他懷裡喘息,鐘閔輕輕拍著她的背,哄她睡。睡了一會,也不知睡沒睡著,她蹭了蹭,咂咂嘴。他輕聲問,“怎麼了?想喝水?”
其實她就是想喝水,但是不想動,又不好意思說。他既然問了,也就點點頭。他把睡褲一套,去給她端水。坐在床邊,遞給她,她支起身就著他的手喝了幾口,又“咚”一聲倒下去。她用的是玻璃杯,上頭沒有一點花紋的。他明明不想喝水,偏偏喉嚨裡生渴。也許是因為看她喝。於是他也喝兩口,微微俯身去放杯子,卻發現她在輕輕扯他的褲子邊。他回頭去看,這一看,竟有些呆了。
小時家裡的嬤嬤養過曇花。因他小,總是被要求要早睡,因此花年年開,他年年看不到。直到稍大一點,硬是要在露天裡守著。嬤嬤見他撐不住,叫他去睡,他不肯,非要等到曇花開。花是有靈氣的,尤其是夜間,人氣消退了,又有濕意。於是那天就在他麵前十五朵齊開。花瓣和花蕊都在顫動,仿佛人和花之間有了一種恩情,知音的恩情。然而就是這樣震撼的美都及不上現在眼前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