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鍛壓機並沒有被設置在江重的位於東湖西邊的老廠區,而是在江城郊區另外申請了一塊沿江的工業用地。
一來,重型模鍛壓機設備需要特殊的工作環境,在現有廠區的基礎上改造的話,動靜實在太大,過程中還要停工停產。
二來,最開始的時候,常浩南擔心江城重型機床廠的老班底餘毒難清,可能給設備製造以及日後的生產流程帶來一些負麵影響。
後來雖然廖新華把收尾工作做得不錯,沒了這方麵的顧慮,但總歸地都已經批下來了,不用白不用。
隨著車隊從市中心逐漸駛向郊區,窗外的景象也變得愈發荒涼起來。
1998年這會,華夏還遠不是後世大家所熟悉的那個基建狂魔,哪怕是江城這樣的區域中心城市,隻要稍微往城市外圍走一走,都仍然是一副大農村的景象。
甚至走到大概一半的位置之後,連鋪裝路麵都已經沒有了。
好在車隊的幾輛車動力都還行,沒讓一眾人下來推車前進。
“城市的基礎設施建設,還是要跟上啊……”
下車之後,常浩南揉了揉因為一路顛簸而有些發暈的腦袋,用有點遭不住的語氣說道:
“彆的地方咱們暫時管不了,但是新廠區周圍全是這種泥巴路可不行。”
“沒辦法,這裡離江城市區實在是太遠了,要不然也不可能這麼快這麼利索就給批下來。”
緊跟在常浩南後麵下車的顏永年深吸了一口郊外的空氣。
一股牛糞味。
他麵色一僵,稍一停頓之後才繼續道:
“而且您當初選定這塊地的時候,不是就規劃了一個碼頭麼,到時候大尺寸工件和設備都可以用船運過來,會少很多麻煩。”
這個年代的人,根本不可能想到十幾年後華夏的城市建設速度有多麼誇張。
對於他們來說,這個地方基本就相當於是在山溝裡麵,根本算不得江城的地界。
廖新華也緊接著點頭:
“是啊,剛開始的時候,不少同誌對於這塊選址還有些顧慮,覺得太荒涼,環境太差,又沒配套設施,生活也不方便,抱怨的人很多。”
“後來開了工,效率上來了,大家的看法這才變了,尤其是保衛科和運輸隊,焦頭爛額的事情少太多了,還得是常總……”
說到這裡終於被常浩南擺擺手打斷:
“行了行了,彆恭維得太離譜,去裡麵看看吧。”
“常總,我這說的可都是實話,實話哪能算恭維呢……”
廖新華的一套說辭行雲流水,顯然是非常老練。
不過他說得倒也不假。
實際上,常浩南當初之所以把模鍛壓機的位置選在江城,就有過這方麵的考慮。
上一世,華夏大麵積建設高速路網是從2006年以後才開始的,就算如今這條時間線因為蝴蝶效應會有所提前,也肯定趕不上模鍛壓機的項目時間表。
而且,在90年代末這會,社會治安還遠不如二十多年後那樣穩定。
長途陸路運輸,還是一件風險很高的事情。
高到什麼程度呢?
就是眼下的1998年,也就在江城所處的鄂省,直接拉出來了“車匪路霸,打死有獎”的標語。
不僅汽車,就連火車都有人敢劫。
相對來說,水路運輸就方便而且安全得多。
……
相比於仿佛荒郊野嶺的周邊,廠區裡麵的情況反而要好很多。
畢竟已經動工相當長一段時間了,還是半軍事化管理的辦事效率,簡易碼頭已經投入使用,地麵也已經平整並且硬化完成。
隻可惜這年月還沒有活動板房這種工地神器,所以周圍都是各種比較簡陋的鐵皮房。
“這一片,就是規劃出來用於安置模鍛壓機的鍛壓車間。”
廖新華指著廠區靠近碼頭方向上一片明顯跟其他硬化地麵不太一樣的區域說道:
“因為這地方離江太近,地質條件不好,我們為了保證鍛壓機下麵的地基不發生沉降和偏移,特地讓施工方用高標號的鋼筋混凝土柱打到下麵的岩石層,再在上麵澆築地基,保證在未來至少一個世紀的時間裡,滿足設備的工作需求。”
常浩南注意到在那片地方周圍,有大概幾十號穿著藍色工裝、頭戴安全帽的人。
不過,既然工裝還能看出來顏色,那就說明大概率不是打灰的土木老哥。
“那些都是施工方的人?”
他向旁邊的顏永年問道。
後者搖搖頭:
“不是,最近幾天施工方都在加固碼頭,準備後麵的重型機械設備進場,人不在鍛壓工作區這邊。”
“這些是咱們項目一部分供應商派過來的代表,等一會會跟您彙報相關的工作準備情況。”
“本來是準備在老廠區那邊的辦公室開個會的,但有些東西,尤其是涉及到設備裝配的問題不到現場說不清楚,所以就全都到這邊來了。”
常浩南頓時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