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2章 血厚不怕施法

龍虎山『陣部』洞天,是一座常年籠罩在薄霧之中的巍峨青山。

這裡的日頭永遠定格在初升之時,石板鋪成的山道被霧氣打濕,抬腳踩上去,會發出輕輕的噠噠聲響。

謝必安腳步一停,抬眼眺望山巔,霧氣的深處,隱隱星布著一些亭台樓閣樓,宛如雲海中若隱若現的仙宮重樓。

而隨著他的目光落在近前,映入眼簾的卻是數不儘的開鑿在山腰位置的簡陋洞窟。

花了畢生的錢進了洞天,卻還是仙人高坐雲端,信徒鑿穴而居。

當真是諷刺。

謝必安搖頭失笑,繼續沿著山道拾階而上。

「居士請留步,再往上需要額外供奉一筆仙元。」

有道人攔路。

謝必安顯然早就有所準備,毫不猶豫從袖中拿出一疊印著三清法相的錢幣遞給對方。

道人低眉斂目,似乎在確認仙元是否已經進入陣部的帳頭。

片刻之後,道人抬頭露出笑臉,側身讓開道路。

「原來是清平道觀來的居士,緣分已到,請上山。」

謝必安打了個稽首,繼續前行。

隨著山勢拔高,沿途的洞窟逐漸變為草廬,門扉前旋轉著一個閃動幽光的旋渦,似乎門後聯通著另一個世界。

這些都是一個個依托陣部洞天進行構築的分支夢境,跨入其中便可進入一個栩栩如生的世界。

能在這裡修行的人,非富即貴。

「居士請留步」

又有道人攔路剪徑不,是化緣。

「是不是想上山,還要加錢?」

道人笑著點頭:「居士聰慧。仙人就住在山巔,越想靠近,越要機緣。」

「如果我想入觀叩見仙人,需要多少緣?」

道人開口報出了一個令人瞠目結舌的價格。

謝必安老實繳足了仙元,一步落下,人已經站在了道觀之前。

「這服務倒是真不錯啊。」

高低錯落的青灰牆丶琉璃金瓦頂連綿著淡如金紅的晨光,誦經聲響徹雲霄。

一尊巨大的爐鼎立在庭院中央,周圍有紫色的道紋流走環繞,讓人望之立刻心生一股崇敬。

謝必安卻目不斜視,徑直從鼎旁走過。

不用想,燒香必然也要緣。而自己手中的仙元,已經被掏乾了。

謝必安抬腳跨入中央道殿,幸運的是這一次沒有道人再跳出來。

香火繚繞的神台上,供奉的毫無疑問是龍虎祖師。

一旁陪祀的則是一尊護法神將,甲胄外套著一件紅色法衣,冷目橫眉,不怒自威。

以清平道觀信徒身份連結進入陣部洞天的謝必安,並沒有多看龍虎祖師一眼,徑直走到護法神將的麵前。

「倭區錦衣衛謝必安代百戶李鈞,問候龍虎山陣部主官玄火天師。」

清朗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殿堂內,繞梁不絕。

片刻後,神像依舊是神像,沒有做出半點回應。

似乎是謝必安的誠意並不足以感動神靈,進而顯化降世。

不過謝必安的臉上神情卻十分從容,因為他感覺的很清楚,在自己說出第一個字的時候,這間道殿內便起了一些奇怪的變化。

絲絲縷縷的山霧從門外飄蕩進來,縈繞在自己的周遭。

像是屏蔽,也像是禁錮。

「你們為什麽要找我?」

一個惱怒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謝必安轉身回頭,一名身著紅色道袍的中年道人不知何時站在自己身後。

五官長相和護法神像一般無二,道人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謝必安,見過玄火道長。」

中年道人冷哼一聲,麵色不善重複剛才的問題:「你們為什麽要找我?」

謝必安笑道:「天師何必明知故問,當然是為了你的弟子,陽龍。」

「龍虎山沒有陽龍,隻有叛徒趙衍龍。而且他已經脫離陣部,和貧道早已經沒有半分關係!」

「道長倒真是把自己撇的一乾二淨啊,不過這隻是道長你自己的想法,天師府會這麽覺得嗎?」

謝必安淡淡道:「或者換句話說,以道長你對張家人的了解,他們會認為你是清白的嗎?」

「貧道一生光明磊落,天地可鑒,用不著誰來評斷。反倒是你一個小小的低位名序居然敢進入我陣部洞天搬弄是非,不自量力,信不信貧道現在就能殺了你!」

隨著玄火低喝出聲,整個洞天內立時天地變色。

烏雲遮天蔽日,如一線浪潮從天邊席卷而來,將金紅的旭日淹沒其中。

道殿內驟起通明燈火,在地麵上投射出道道鬼魅可怖的陰影,扭動著靠向謝必安。

哢哢哢.

神台上的護法神將一寸寸扭動著頭顱,目光落在身前的背影上,手中的法器漸漸抬高,凶相畢露。

玄火獰聲道:「捏死伱,就是捏死一隻螞蟻。」

「和道長比起來,我確實是一隻螞蟻。但螞蟻的身後,可是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猛獸。」

謝必安麵帶不屑:「我就站在這裡,你敢殺我嗎?」

「李鈞蹦躂不了多久了,天師府遲早會將他誅滅。」

玄火的語氣依舊強硬,但那群陰影卻隻是將謝必安圍在中間,身後的神像響個不停,並沒有一星半點的攻擊落在他的身上。

「道長要是如此篤定,那就來,在下引頸就戮。」

謝必安一臉風情雲淡,擺明吃定了對方不敢動手。

「你」

玄火雙眉倒豎,下一刻卻驀然拂袖:「我跟趙衍龍沒有任何關係,他是他,我是我,我相信天師府會秉公執正,我也不願意跟你們有半點瓜葛,你走吧。」

周遭陰影散開,渾身刺骨的寒意消散一空,謝必安再次恢複了行動。

「道長可還記得陳乞生?」

謝必安開口問道。

「你什麽意思?」

「陳乞生是龍虎麾下人口基盤中的道童出身,自幼便加入鬥部,算得上是龍虎山的嫡係,幾乎沒有叛變的可能。可僅僅隻是因為一個遞補地仙的名額,他就被張家人逼到絕境,甚至連師傅玄鬥都遭到了迫害。」

謝必安緩緩道:「連陳乞生都無法幸免於難,趙衍龍以武當餘孽的身份奪舍加入陣部,在你的麾下修行這麽多年,你覺得張家人會放過你?會覺得你是清白的?道長若是真這麽想,那未免也太天真了。」

「休要在這裡混淆視聽,玄鬥的事情難道你還能比貧道更清楚?!他完全是自尋死路,並不全是因為徒弟陳乞生。」

玄火言語冰冷,可語氣中卻不由自主透著一股色厲內荏的味道。

「道長在龍虎山身居高位,自然是比我知道的多。那我請問,難道玄鬥天師當真貪汙受賄丶吃裡扒外?不是因為陳乞生,那是因為什麽?」

玄火動了動嘴唇,想要開口辯駁,卻欲言又止,神情略顯頹喪,但還是搖頭拒絕。

「不管你說什麽,貧道都不會跟你們合作,死了這條心吧。」

「常言道先禮後兵,先前那些都是客氣話,是跟道長你分析利弊,既然道長你不想聽。接下來,我還要講些不客氣的。」

謝必安步步緊逼:「我交了仙元,連結了這座洞天,跨進了這座道觀,你我見了麵,談了話。這要是被天師府知道了,道長自認為有把握向他們解釋清楚嗎?」

玄火驀然色變,渾身殺氣四溢。

「這是陣部的洞天,殺了你,自然就能抹除一切痕跡!想用這種方式威脅我,癡心妄想!」

「你隻是權限多一點,真以為自己在這裡無所不能?」

戲謔的話音突然間響起。

玄火眼眸中瞳仁驟縮,目光從麵帶微笑的謝必安身邊穿過,落在那尊護法神將身上。

原本威儀肅穆的神像露出如人一般的譏笑,掌中法器『當啷』一聲掉落在地。

隻見神像抬起雙手,從鬢角抹過。

「玄火,你這裡到處都是漏洞,抽空該補一補了。」

是鄒四九!

玄火臉色陰沉,咬著牙道:「難怪你如此有恃無恐,原來是有高人在後。」

「道長還是這方洞天的主人,就算有鄒爺保護,想殺我還是輕而易舉。」

謝必安微笑道:「但我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低位名序,道長你修道數百年才有今時今日的地位,就這麽跟我換命,那未免太虧了一點。」

「你們到底想乾什麽?」玄火麵容猙獰,怒聲道。

「我們想要的很簡單,趙衍龍遺留在龍虎山內的道籍丶權限丶肉身,隻要道長把其中任意一樣交給我們,從今往後我們再不會打擾道長。甚至如果天師府想要迫害道長,我們可以出手幫忙,如何?」

「你們想從幽海中撈出趙衍龍的洞天?」

玄火恍然,搖頭道:「晚了,天師府法篆司早就已經開始動手,你們要的東西全部都被他們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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