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3章 人間事要用人心看
「葛敬師弟居然死了,這下可麻煩了。」
幾乎被夷為平地的街區戰場,爆炸掀起的塵煙還未落地,周遭殘骸上燃燒的火焰照亮一張張冷峻的麵容。
顏色不一的法衣將戰場團團圍住,都是從袁州府各處緊急趕來的閣皂山精銳高手,看數量恐怕不下上百人。
符篆陣法轟擊處的深坑之中,兩名道人看著那具近乎被攔腰打斷的屍體,臉上神情異常複雜。
「葛敬師弟到底還是太過年輕氣盛了啊,黃梁輪回的時限雖然累積了上千年,可大半時間都是以道人的身份輪回,偶然體驗幾次山精樹魅,也多是神仙做派,遊戲人生,哪裡會知道這些武序邪魔的凶惡啊。」
這名語氣感慨的道人名為薑爵。
同樣也是閣皂山的道君之一的他,並沒有穿著象徵身份的鮮豔法衣,而是一身淡雅青袍,容貌平平,晃眼看去就像是一名在江西行省隨處可見的普通善信。
「這李鈞明明已經自己走進了網中,他卻連這點時間都不願意等,自作聰明擅自收網,現在網破魚未死,倒是執網的漁人丟了性命。」
薑爵無奈搖頭,長籲短歎。
「現在說這些已經沒用了。這具吉金法身還有沒有回收的價值?」
接話之人神情冷酷淡漠,一雙銳利劍眉飛入鬢角,腦中的神念時刻處於激蕩狀態,噴薄而出,在顱後形成一圈赤色法環,如仙如神。
如果說薑爵是返璞歸真的隱士高人,那易魁鬥舉止間便是純粹的仙人做派,透著一股滲入骨子裡的冷漠無情。
「都被打成這樣了,還怎麽回收?」
薑爵沒好氣道:「也不知道那李鈞到底淬煉了什麽武功,居然連具證八身都擋不住他的進攻。要是能延緩點時間,說不定師弟就能兵解逃生了。」
「吉金法身的優勢在於施法輔助和降低神念消耗,本就不是以防禦著稱。」
易魁鬥依舊是那副毫無感情波動的平靜口吻。
「在鑄身科儀方麵,我比你懂得多,關鍵問題不是防禦強弱,而是誰打破了這具法身。」
薑爵皺著眉頭道:「他可僅僅隻是一個序四啊。」
「獨行是衰敗武序的希望所在,氣運所鍾,不能以常理判斷。之前的情報顯示,李鈞已經淬煉了技擊丶內功丶鍛體三門武功,近百年來,能做到這一步的序四武夫,隻有蘇策一人。」
「而且蘇策也算是他的師傅啊。」
薑爵感歎道:「一名道序的天才隕落另一名武序天才的手中,難道曆史又要重演?」
「葛敬師弟的死主要是因為跟武序交手的經驗不足,他入道之時『天下分武』已經塵埃落定,殘存的武序遁入深山老林。沒有真正和武序正麵搏殺過,就不會明白武序內功的入侵和壓製會對道序的神念造成如何強烈的影響。」
雖然並未親眼目睹當時的戰局,但易魁鬥卻一言道破了葛敬身死落敗的主要原因。
「李鈞淬煉的內功應該偏向於屏蔽氣息和意識抵抗,顯然是為了對抗天軌星辰的偵察以及黃梁佛國,師弟在跟我們傳信之時,言明已經將他拉入了幻境之中,怎麽會有這麽強橫的壓製能力?」
薑爵神情疑惑,他雖然沒跟獨行武序交過手,但殺過的門派武序卻有不少。
以他對門派武序的了解,這些武夫在淬煉武功的過程中,會根據門派武功的特性選擇擅長的方向。
獨行武序雖然不受門派功法的限製,但能夠讓葛敬連兵解的時間都沒有,他明顯更擅長是技擊或者是身法,淬煉的內功也更傾向於防守,不應該還能有這麽強的壓製乾擾能力。
除非他還淬煉了一門加強基因壓製能力的內功
但這怎麽可能?
先不說在沒有黃梁夢境的加持下,一個人怎麽會有精力去修煉如此多的功法。光是注入這麽多武學,李鈞的基因怎麽可能承受的住?
「獨行武序比我們預計的還要特殊。」
易魁鬥給出了自己的答案,「不過暫時可以排除李鈞淬煉了兩門內功的可能性,因為如果是那樣,葛敬師弟不會有這麽多施法的時間。」
薑爵抬眼環顧周圍的殘骸廢墟,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
「李鈞的實力能夠提升這麽快,必然和天闕的支持有分不開乾係,這才是值得我們警惕的地方。白玉京應當對此事進行商議,不能再繼續放任天闕餘孽不管,以免陷入被動」
薑爵不滿道:「易師弟,大事自然有天仙們去研究解決,用不著你我這些地仙在這裡操這些無用閒心。而且現在是我們的師弟,我們閣皂山的一位道君被人殺了,你能不能不要還是這麽一副冷冰冰的模樣?」
「天道無情,修道之人自然也該無情。」
雖然被薑爵訓斥,但易魁鬥的語氣依舊沒有半點起伏波動。
薑爵咬著牙道:「當年開發『太上忘情』這個技術法門的人,真是該死啊。」
「看來師兄你跟我的看法一致,永樂宮確實該死.」
「打住,打住」
薑爵皺著眉頭,不願意再跟對方談論這些,隻見他脫下身上的道袍,輕輕蓋在葛敬的屍骸之上。
「咱們閣皂山雖然不跟他們龍虎山一樣,把張家人都當成寶貝疙瘩,死一個都會心疼半天。但葛敬師弟除了是門派支柱以外,到底還是掌教的血脈親人,現在他被人殺死,你說我們怎麽向掌教交代?」
薑爵蹲在屍骸旁,一臉愁容不展。
「針對李鈞的計劃是掌教親自擬定,葛敬師弟擅自行動,實屬咎由自取,無怪旁人。」
「這是人情世故,人情世故你懂不懂?人死為大,你要是還把責任全部推到葛敬的身上,這就是揚手給了掌教一耳光,知道嗎?」
薑爵終於壓不住心頭的怒火,忍不住怒斥道:「真是修道修的一點人味都沒有了!有時候我真的懷疑你到底是不是被茅山的人煉成黃巾力士了。」
「掌教是仙,不是人。而且閣皂山不重血脈傳承,有功則賞,有過則罰,門中上下無人不可為宗門而死。」
易魁鬥平靜的像是在陳述一個確鑿無誤的事實。
「行行行,伱們都是仙,就我和葛敬師弟是人。」
薑爵冷笑道:「那易師弟你就如實回稟吧,不過千萬記得彆屬上我的名字。」
「可。」易魁鬥點頭道。
「你」
薑爵為之氣結,伸出手指戳指對方,吹胡子瞪眼。
「那你接下來怎麽辦?」
「我將召神遣將,親自追殺凶手,為葛敬師弟報仇,以正閣皂道威。」易魁鬥毫不猶豫道。
「你有把握能誅殺李鈞?」
「捉單放對,擊敗不難。但若是聚眾布陣,可殺。」
「那他要是避而不戰怎麽辦?」
「向白玉京申請調動南鬥星辰,搜查他的蹤跡。但我建議先行追殺他的同夥,儘量抓捕活口,以此為要挾,事半功倍。」
「思路倒是清晰,但你有沒有想過,萬一這一次李鈞潛入袁州府,不單單是為了幫那個謝必安的小錦衣衛出氣那麽簡單?」
「關於這一點,我早有研判。李鈞的實力能夠提升如此迅速,除了天闕的原因,有可能還與殺戮有關。隻是暫時不能確定根源是來自於獨行武序的基因儀軌,還是某種以往從未出現過的特殊武學」
薑爵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揚聲打斷了對方:「我要說的不是這個!太上是讓你忘情,不是讓你無腦。」
隻見他戳著自己的額頭,說道:「從天軌星辰最後捕捉到的畫麵,李鈞是往東逃竄,我問你,東邊有什麽?」
宛如機械般的易魁鬥沉默片刻,「龍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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