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9章 儒序怪胎

在番地寺廟的廢墟,儒序新東林黨的太子爺,當著一個墨序明鬼的麵,跟一個獨行武序坦誠自己是個逆子。

這個場景即便是放在黃粱夢境之中,也足夠的怪誕。

若是被帝國儒序門閥中人聽見,也必然會掀起一場軒然大波。

俗話說得好,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

難道張峰嶽的兒子還真就如此與眾不同,彆具一格?

李鈞戳著牙花子道:「聽你這話裡的意思,該不會是想跟我聯手來一場殺父成仁,演一出還政於朝的戲碼,為朱明皇室做一件大好事,得以名留青史?」

「不愧是獨行武序的標杆人物,這思路確實是與眾不同。」

被一個怪胎調侃與眾不同,李鈞臉上的表情頓時有些尷尬。

張嗣源笑道:「不過李薪主你還是想的多了,我雖然不太同意我父親的一些做法,但平心而論,如果沒有他老人家,大明帝國恐怕早就不複存在了。」

如果是放在身處倭區的時候聽見這句話,李鈞肯定會嗤之以鼻。

但從遼東一路南下,見過了各條序列的頂尖人物之後,李鈞如今對這句話卻有了不同的感覺。

特彆是在進入番地,看到了這些番民佛奴的淒慘處境,更是深以為然。

儒序爛不爛?一樣的爛。

在門閥統治下的基本盤中,一樣是壟斷了思想和資源。

但對於普通百姓來說,他們還有一線生機,可以通過夫子廟來成為從序者,雖然機會依舊渺茫,但比起番地來說已經好了太多。

如果把視角放大到整個帝國來看,整個大明可謂是仙佛並存,群魔亂舞,一片烏煙瘴氣。

序列之上刀劍相向,序列之下人如螻蟻。

要是沒有張峰嶽領銜的儒序,山河陸沉恐怕要更甚現在。

所以李鈞想宰了張峰嶽是真的,但敬佩也是真的。

「既然認同你父親的功績,那你這個逆子,到底『逆』在什麽地方?」

張嗣源聞言笑道:「在外人看來,像我這樣的出身,完全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就算不能事事如意,但得不到的東西也沒有幾樣。隻要我父親耐得住寂寞,不要再給我生幾個兄弟,那以後新東林黨黨魁的位置肯定會傳到我的手中。」

「說得直白一點,就算我什麽都不做,隻要彆自己蹦躂著到處找死,日後也是富貴如海,權勢滔天。」

「難道不是?」李鈞不假思索反問道。

「這種事情如人飲水,冷暖隻有自己知道。」

張嗣源侃侃而談:「在如今的儒序之中,繁衍子嗣已經不是單純的人倫常情,無外乎都是為了傳承家族勢力,怕自己辛辛苦苦開創的基業敗落。所以生出來的後代幾乎都是在宗廟祠堂中經過了一番精挑細選,心智性情無一不是頂尖水準。」

「可也正是因為這種觀念和做法,這些年輕一輩基本上都是些梟雄人物。隻要能有機會,殺父弑兄不過是等閒之事。有些老一輩的儒序對這種養蠱的做法甘之如飴,認為曆經廝殺的後代才有資格挑起家族的重任」

聽到這裡,李鈞突然想起了遼東的盧家和金陵的劉家。

這兩座各自占據一方的儒序門閥,確實也正是這種情況。

「可是在咱們老張家裡,情況有些不一樣.」

張嗣源目光平靜道:「我覺得自己更像是我父親給他自己的一個答案,一個在麵對首輔之位的時候,做出了另外選擇的他。所以我能理解他,但不能認同他。」

「不過話說回來,爹那就是爹,兒子就是兒子。」

張嗣源咧嘴一笑:「你要是想讓我跟你玩什麽裡應外合,最好趁早斷了這個念頭。我不知道你跟我父親之間有什麽恩怨,如果真有哪天你要殺他老人家,得先殺了我。」

這番話說的實誠,甚至是有些天真,根本不懂什麽叫虛與委蛇。

張嗣源竹筒倒豆子般說出了自己的立場想法,卻讓李鈞對他的感官改觀不少。

心頭不禁感歎,也幸虧他是張峰嶽的兒子,要不然恐怕早就爛成一堆白骨了。

「那伱今天來找我,是為了什麽?」

聽完了『來龍』,接下來李鈞便問起了『去脈』。

張嗣源感覺的很清楚,對方身上那股暗藏的敵意明顯淡了不少。

「我想讓你幫我拆了那曲金廟。」

張嗣源開門見山,直截了當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想讓我幫你,總得給我個理由吧?」

「隻要那曲死了,現在的僵局就會被打破。我才能名正言順的進入桑煙佛土,去找林迦婆那老娘們的麻煩。」

「你現在的頂頭上司應該是劉謹勳吧?」

李鈞似笑非笑道:「你就不怕壞了他和你父親的謀劃?」

「所以我來找你了,那曲得你來殺。」

張嗣源眨了眨眼睛,一臉笑意憨厚,和李鈞四目相對。

兩人對視片刻,李鈞等了半天,還是等不見張嗣源的後話,終於忍不住說道:「你找人辦事,從來不說好處?」

「你看我這樣子,像是拿得出什麽像樣的好處的人嗎?」

張嗣源兩手一攤,一副窮的理直氣壯的無賴模樣。

「姓張的,你爹可是張峰嶽!」李鈞咬著牙道。

「我知道啊,要不然我為啥姓張?」

張嗣源笑道:「其實以前我混在街頭巷尾的時候,就因為不懂送禮這個事兒,吃了不少虧。後來好不容易摸著點門道了,你猜怎麽著?」

「彆廢話,說。」

張嗣源點著自己的腦袋,「我想起來自己的父親是張峰嶽了。不光我想起來了,整個儒序也都想起來了,從那以後也沒人敢拿我的禮了。」

「你是想說我不敢?」

李鈞捏著拳頭,蠢蠢欲動。

「彆衝動,我是想說他老人家的東西,燙手啊!保不齊裡麵就有些什麽坑人的陷阱,你說是吧?」

張嗣源連連搖頭,一本正經道:「我也是為鈞哥你著想。」

「所以搞半天,你是想空手套白狼?」李鈞一臉冷笑。

「是空手,但不是空心。」

張嗣源抬手指向遠處正在跟人廝殺的頓珠,正色道:「我在這個地方呆得滿心憋屈,渾身不自在。明明都是兩個肩膀扛著一個腦袋的人,他們憑什麽要淪為牛馬,讓人騎在身上作威作福?憑什麽他們生死無依,寺廟裡卻是香火不停?」

「所以鈞哥你也不用再試探我了。這一次,咱們是站在一起的。」

張嗣源眼中閃動著異樣的光彩,一字一頓道:「此心昭彰,天地可鑒。」

李鈞定定看著神情鄭重的張嗣源,片刻之後笑了起來。

正如張嗣源所說,他索要好處,確實是存了幾分試探的心思。

如果張嗣源毫不猶豫向李鈞許下重利,那無論他之前如何鋪墊自己與其他儒序不同,今天也恐怕走不出象雄大廟的廢墟。

反倒是現在,李鈞倒有幾分相信了張嗣源,確實是想為這些受苦受難的番民出頭。

雖然不排除眼前這人是個城府極深的老狐狸,反其道行之,用的是直鉤釣魚。

但李鈞也不是太在意,畢竟現在他也不再是一條遊魚,而是一頭水中惡蛟丶岸上猛虎!

就在兩人達成一致之時,旁邊頓珠和僧人的廝殺也進入了最後關頭。

一直被壓著打的頓珠,敏銳抓住了對方進攻中的片刻間隙,果然展開反擊。

處於癲狂尾聲的僧人隻感覺眼前一道黑影晃動,砸出的拳頭頓時落空,不由自主向前一個趔趄。

還沒等他找到頓珠閃避的身影,側麵卻猛然襲來一陣惡風。

僧人眼露驚駭,他沒想到被壓著打了這麽久的頓珠竟還有餘力躲閃,而且反擊的聲勢還能如此淩厲,驚慌之下連忙以兩隻械臂護在頭顱兩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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