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9章 呼喚(三)
新安稷場的邊緣。
一聲高樓坍塌的轟鳴巨響從城市的中央傳來,沈笠此刻卻沒有半點精力去觀望遠處發生了什麽。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麵前一頭身高接近七尺的魁梧農獸身上。
這頭農獸渾身呈現詭異的暗紅,青黑色的筋脈纏繞在裸露的肌肉上,一塊塊被撐爆的械體碎片插在雙臂中,在心臟位置還鑲嵌著一顆扭曲崩壞的械心,儼然已經停止了跳動。
看的出來,在被這座稷場汙染之前,這頭農獸應該也不是什麽普通人,而是一名已經植入了械心的兵序。
狹路相逢的人和獸對視一眼,冰冷和瘋狂的目光撞一起。
吼!
這頭兵序農獸發出一聲興奮的嘶吼,甩開雙臂,朝著沈笠狂奔而來。
沈笠腳下一踏,一截半插入血肉田畝之中的路燈殘骸被他抄入手中,抬起的腳底帶出一片粘稠的血絲,毫不畏懼,對衝而上。
砰!
足有手腕粗細的燈柱帶著刺耳的風聲砸在農獸揮出的拳頭上,霎時血肉橫飛。
兵序農獸慘叫著連連後退,巨大的反震力道同樣撕開了沈笠雙手的虎口,推著他向後不住倒滑。
一股溫熱濕滑流入掌心,沈笠躬身的身子,在那股慣性稍稍減弱的瞬間,便再次衝了上來。
燈柱砸在兵序農獸已經失衡的身體上,直接將它掄倒在地。
沈笠站姿虎立,雙手緊握燈柱,一下接著一下砸落,直到腳下的屍體淪為一灘模糊的爛泥,手上沾滿血漬的燈柱也扭曲彎折的不成樣子,這才罷手。
咕嚕
吞咽的聲音在沈笠的身下響起,隻見這片血肉田畝宛如活物般,將兵序農獸的屍骸悉數吞沒,隻留下一些械體的碎片浸泡在血水之中。
沈笠對這一幕早有預料,在血肉蠕動的瞬間便已經抽身退開,隨手扔開燈柱殘骸,抬眼望向麵前一片蕭索的街道。
曾經繁華熙攘的大街上,此刻卻處處都掛滿蛛網般的血紅脈絡,熄滅破裂的霓虹燈管中生著肉芽,沒被淹沒的建築上全是飛濺的血點,一片觸目驚心的恐怖景象。
長街的儘頭,又是大群農獸出現,它們全是被農獸兵序死亡前的慘叫吸引而來,彼此推搡簇擁著,朝著沈笠洶湧而來。
被撐爆的長衫耷拉在老人的襠前,半裸的上身長滿滋生的贅物。
少年歪斜的腦袋落在肩頭,手中抓著自己的斷臂,當做武器揮舞。
男人如同野獸般四肢著地,伸長的脖子掛著扭曲的頭顱,張開的大口中生滿密密麻麻的鋒利牙齒。
瘮人的慘狀不儘相同,唯一共同的特徵是身上的皮膚被膨脹的血肉擠碎,個個都像是被扒了皮一般。
「沈哥,你撐得住嗎?」
鼇虎帶著擔憂的話音在沈笠的心頭響起。
「應該沒問題,來吧。」
沈笠咧嘴一笑,連串的鏗鏘聲中,一具漆黑的甲胄延展覆身。
沈笠伸手摸向身後,拔出一把直刃戰刀,縱身衝上!
刀光起落,昔日如臂使指的長刀,此刻在沈笠的手中再無舉重若輕的順暢,刀招展開艱難彆捏。
但沈笠很清楚,自己要想重走武路,這是必經之途。
噗呲!
刀刃劈進利齒獸口,如同熱刀切冷油一般,直接將對方上半個腦殼掀飛。
沈笠藉助衝勢旋擰腰身,腥臭的血液從揮動的刀刃上旋灑出去,劈出的寒光在身前呈扇形橫掃,斬落大片肢體,最後帶著餘勁從側麵半嵌入一頭農獸的脖頸中。
骨骼緊咬鋼鐵,迸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
沈笠反抓刀柄,手臂筋肉炸起,刃口斜向上斬動,從農獸的眉骨下方穿出。
鮮血激射發出滋滋的聲響,屍體摔在地上卻是消無聲息。
農獸是稷場驅逐威脅的獵犬,同樣是它肥沃自身的養料。
沈笠滿身血汙,眼睛冷漠盯著眼前不見減少的獸群,口中發出一聲低喝。
「鼇虎!」
腹部的甲片隨聲起伏,一道道冰冷的液體注入沈笠滾燙的鮮血之中。
刹那間,一股來自基因的凶悍味道從他的體內蔓延開來,纏滿血絲的雙眼中戾氣若有實質。
咣當。
搖搖欲墜的銅鎖終於掉落,被巫祠以極其羞辱的方式關上的大門,終於被沈笠再次推開!
他腳下一點,合身撞入敵群,手中長刀亂舞,儘顯暴徒凶狠。
血如雨下,肝腸齊落。
直到胸中翻湧的惡氣消弭乾淨,沈笠周圍已經再無能夠站立的農獸。
他持刀回頭,在身後不遠處,王旗半跪在地,身旁同樣儘是殘肢斷骸。
「這場夢境的劇情難度是不是太有些過分了,有哪家的主角會被小怪給蹂躪成這副鬼樣子?」
王旗自言自語,隻見一條爪痕從眼角貫落嘴邊,翻卷的血肉看起來格外駭人,抽動的嘴角帶動傷口,讓他疼的渾身一顫。
「喂,沈哥.」
王旗抬著滿是豔羨的眼睛看著頂盔貫甲的沈笠。
「你跟鼇虎說說,乾完這一場,回頭能不能也給我找具甲?」
他抬手指著臉上的傷痕,語氣哀怨道:「瞧那群畜生給我打的,這以後還怎麽混?」
「行啊,沒問題。」
沈笠大聲笑著應道,轉身看向又有嘶吼聲傳來的長街儘頭。
「隻要到時候咱們都還活著。」
吼!
無邊獸潮再次蜂擁而至,被它們踩過的血肉田畝蠕動起伏,發出此起彼伏的吧唧聲響。
落在沈笠的耳中,卻像是一聲聲嘲弄的冷笑,在譏諷他的不自量力。
直刃顫動發出錚錚鏗鏘嗡鳴作為回應,沈笠屈膝躬身,抬臂舉刀,如箭在弦上,蓄勢待發。
轟!
突如其來的爆炸打斷了沈笠的動作,隻見一團暴烈的火光在農獸群中炸開,大塊大塊被燒得焦黑的軀體被拋飛起來。
覆蓋地麵的血肉田畝被炸出一個個足丈方圓的深坑,甚至露出了下方的土層,滲出的鮮血積聚坑底,很快就被滾燙的高溫蒸發一空。
轟!轟!轟!
劇烈的爆炸還在持續,此前凶悍的獸群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處在爆炸中心的直接就被撕成碎片,屍骨無存。
就算有僥幸存活的,也是丟胳膊丟腿,拖著殘缺的身軀在肆虐的大火中絕望的哀嚎。
劇烈震蕩的血肉田畝讓沈笠竟有些站立不住,不得不將長刀插入地麵來穩住身體,駭然抬頭看向天空。
黑沉的天幕看不到半點星光,隻有兩顆猩紅的血月懸掛其上。看不清晰的模糊輪廓勾勒出一頭龐然巨影,散發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強烈壓迫。
就在沈笠驚疑不定之時,一聲尖銳無比的嘶鳴貫透他的腦海。
占據整個新安的血肉田畝突然間瘋狂蠕動,掀起驚濤駭浪,一根根宛如蛇蟒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