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2章 神山埋骨
漫天大雪飄飛,北風呼嘯狂舞,悠揚空靈的唱經聲籠罩著神山四野。
從山體縫隙中滋生出的血肉枝丫已經悄然爬過了山腰,默不作聲朝著峰頂不斷逼近。
夜空之中,大星如月。
慘白的星光照出黑雲的輪廓,層層堆疊如崔巍樓宇,隱匿著一尊尊宛如神祇的龐大身影。
「張嗣源,如果你再不讓開,彆怪我們下手無情!」
怒斥的聲音如同滾滾悶雷衝出烏雲,裹挾著冰冷的寒風打在張嗣源的身上。
嗖!
一根箭矢劃空而過,在密集的雪點中衝出一條筆直的通道,射入方才傳出聲音的雲層。
轟!
一抹橘紅淩空炸開,滾燙的氣浪將這方雲海卷成粉碎。
轉瞬即逝的火光照亮一具篆滿經文的金色軀體,還有站在其肩頭的紅袍佛序。
沒等張嗣源看清對方麵容,重新聚合的雲層又再次將對方的身影掩蓋。
「我說過了,讓不了!」
張嗣源孤身一人站在山道儘頭,手中長弓高舉,弓弦震顫不休。
「你們要是夠膽,今天就踩著本少爺的屍體過去。」
「張嗣源,這是我們佛序內部的事情,新東林黨尚且不願意插手,本尊奉勸你還是有些自知之明,不要害了自己!」
宏大且空洞的聲音從空中落下。
「張公子,不管你欠他們什麽人情,你此行能送她上山,已經足夠償還了。我們讓開一條路,也算是給足了張首輔麵子。」
「大家都已經做到了仁至義儘的地步,如果再讓這場鬨劇繼續下去,恐怕屆時大家都不好收場啊。」
有人唱著紅臉,有人唱著白臉。
目的卻都是一樣,都是為了讓張嗣源自己能夠識趣離開。
張嗣源當然也清楚這些人心底在打什麽主意,無外乎就是逼迫自己知難而退。
他知道,不管是番傳還是漢傳,不管是東皇宮還是社稷,眼前這些人誰都不願意第一個向自己下狠手。
原因很簡單,因為一旦真正開打,誰也不能保證他自己能收的住手。
張嗣源也不是一個任人拿捏的軟柿子,而是儒序中少見的專攻『射』藝的儒序三。
而要是失手弄死了自己,其他人會是什麽結果暫且不論。那個當了出頭鳥的人,肯定會被自己父親張峰嶽和新東林黨盯上,下場淒慘。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張嗣源才能夠拖延到現在。
「但是,這樣的僵局恐怕是維持不了多久了.」
張嗣源心頭暗歎,表麵悶聲不語,眼角餘光掃向身後。
隻見山頂寺廟的廢墟之上,袁明妃淩空盤坐,雙眸緊閉,左右手持印放於腿上,體內散發出的佛念越來越強烈,卷起地麵的磚石殘骸,在腦後凝聚成一個巨大的法環。
袁明妃這一次破鎖晉序的過程格外漫長,到現在依舊還在蓄勢。
但不管整個過程需要多長時間,遲早都會有一個終點。
一旦她有了破序的徵兆,證明了林迦婆留下的這條路是正確的,那這些人立馬就會毫不猶豫的出手。
到時候自己要是再不退開,真有可能要把命丟在這裡。
一想到這裡,張嗣源不禁有些頭疼,心中暗罵李鈞到底在乾什麽,怎麽到現在還沒趕到,一座稷場而已,難道還真就把他困死了?
「我的李大哥,你好歹也是前無古人的獨行薪主,不至於死的這麽簡單吧?」
就在張嗣源長籲短歎之時,雲樓之中又有聲音響起。
「張嗣源,你既然是張首輔的兒子,那就應該很清楚今天這件事的前因後果,也應該知道我們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很久了。現在就算是張首輔他本人親自下場,也絕不可能逼迫我們放手,更不用說是你了。
雲層裂開一條縫隙,似有人再也按捺不住,露出一張厚唇獅鼻,膚如黑炭的麵容。
張嗣源一眼便認出了對方的身份,正是番地佛門大昭寺的佛祖,隆聖!
「你現在下山,本尊保你順利離開番地。你如果也想從中分一杯羹,本尊也可以做主將這叛徒的一段慧根送給你。但你要還是不知好歹」
隆聖沉聲喝道:「番地遼闊,有的是地方埋葬你張家人!」
「隆聖,我說你好歹也是一方成佛作祖的人,能不能不要這麽愚蠢?這裡這麽多人都不出聲,擺明了是在觀望。怎麽就唯獨你瞎了眼睛,看不清形勢,偏偏要來當這個出頭鳥?」
咚。
人高長弓貫入地麵,濺起一片碎石。
張嗣源目光緊緊盯隆聖,冷笑道:「我倒是建議你好好想一想,那個推你站出來出頭的人,到底跟你有什麽深仇大恨,要不然他為什麽非要把你往死路上逼?」
「張嗣源,論搬弄是非的本領,你比起你父親還差得太遠,就不要在這裡丟人現眼了。」
隆聖不屑道:「本尊勸你不要不識抬舉,趕緊滾開!」
話音落地,張嗣源的視線中驟起變化。
隻見一抹暗紅在空中塗抹開來,色彩之中浮現出一座森羅地獄。
慘綠的鬼火在地獄鬼獄的眼眶中亮起,手中利斧高舉,剁下一顆血肉模糊的頭顱,抬頭朝著張嗣源露出凶戾的笑容。
哀嚎和慘叫響徹天際,翻湧的血霧中赫然全是受刑的番民,血流飄櫓,人頭如山,場麵極其駭人。
而在森羅地獄的最高處,隆聖高坐明黃法床之上,展開三首六臂的法相,手中持握巴珠丶唐卡丶斧鉞丶神杵,誓願木和內盛人心的頭蓋骨碗,口生獠牙,一副嗜血的凶神模樣。
數不清的惡煞則簇擁在他的四周,或是披甲持銳的降魔金剛,或是身繞蛇蟒的赤裸天女,或者乾脆就是一具森白骨架,一麵二臂,右手高舉人頭骨棒,左手承托盛滿鮮血的顱器。
一雙雙非人的眼睛盯著張嗣源,彌漫的煞氣讓人不寒而栗。
如此一座恐怖的佛國,在張嗣源的麵前徐徐展開,無形的吸力籠罩全身,要將他拉入這片無間地獄。
「哎果然是良言難勸該死之人。」
張嗣源抬手揉了揉自己刺痛的眉心,歎了口氣,自顧自碎碎念道:「李鈞,這次兄弟我這麽替你賣命,你以後總不能還要找我爹的麻煩吧?如果你要是這麽不講情麵,那我可要指著你的鼻子痛罵忘恩負義了.」
「張嗣源,你再不離神山,那就隻能墮入地獄。」
高坐法床之上的惡佛隆聖怒目喝道:「本尊問你,滾還是不滾?!」
砰!
不是箭矢破空的銳音,而是子彈出膛的暴響。
一團沒有實質的光影在隆聖的臉上爆開,將整個頭顱炸成一塊塊鏡麵似的碎片,其中留存著隆聖五官的一角,朝著四麵拋飛。
隆聖空空如也的脖頸上露出一個漩渦般的窟窿,將地獄佛國之中所有呈現出的異象全部吸走,轉瞬間消散一空。
一槍扣響,佛國崩碎。
張嗣源昂頭望著再次顯露出的黑沉天空,臉上的凶狠濃烈如焰。
「裝模作樣,廢話連篇,明明就是一群無膽匪類,裝什麽嗜血狂徒?你們自己不敢拿命去闖關開路,隻知道在這裡撿便宜,本來就已經足夠丟人了,還敢在本少爺麵前咋咋呼呼?」
「老子還是那句話,有本事你們就放馬過來!看看你們番地夠不夠寬敞遼闊,埋不埋的下我張嗣源七尺之軀!」
砰!
又是一聲爆裂的槍響激蕩而起。
那把人高長弓已經轉換為槍械,被張嗣源端在手中,槍身篆刻的道篆和佛經光芒奪目,槍口噴出拳頭大小的光焰。
光焰飛行的速度極快,隆聖甚至來不及出手阻擋,隻能眼睜睜看著光焰正正轟中自己身下的佛法神。
轟!
>